第二百九十一章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宋寒濯趴在床上,身後火辣辣的疼,強大的意志力才讓他沒有昏迷過去。

  無尋哭著說道,「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空想這個?」

  趴在床上的人,低聲笑了笑,聲音里竟然還帶著一絲小得意,「第一次見你本王還納悶哪兒里來的小野貓,竟然敢攔本王的馬車,那時你一眼就看穿本王的身份,言語裡還透著許些威脅當時本王就像啊,反正回京之路漫漫,不如尋個樂子,路上也不至於那麼無聊。」救你是無意,卻沒想到淪陷了我一生的心。

  「都流了那麼多血了,廢話還那麼多。」無尋擦乾眼淚,一邊給他處理傷口,一邊說道。

  傻姑娘,我害怕再不說,就永遠沒有機會對你說了,宋寒濯嘴邊掛起一抹苦澀而又無奈的微笑,「你還記得季南北給你把箭,你說他什麼嘛?」

  無尋微微思索說道,「我說他磨磨唧唧像個姑娘,他還特別自戀地說,京城的女子肯定特別迷戀他,說不定還將他的畫像掛在閨房日日觀賞。」

  「天底下哪兒有這麼自戀的人啊,明明是一個出淤泥而不染的謫仙公子,偏偏生出一副臭美的心。」說起季南北無尋的話匣子仿佛就關不上了,有些懷念地說道,「要是他在該多好啊。」最起碼她可以自私地逃避一些東西。

  「夫人,準備好了。」玉竹端著一盆熱水走進來,無尋立刻緊張地說道,「去將止血藥和麻沸散準備好。」

  「是。」

  「本王不用麻沸散。」宋寒濯說道。無尋接過玉竹手裡的麻沸散微微一愣說道,「不用麻沸散會很疼。」

  「當初你也沒有用麻沸散不是嗎?」宋寒濯漆黑的眸子看向無尋嘴角微微勾起,「你一個弱女子都能忍受,我為什麼不能?」更何況他還能為你換皮削骨,本王又何曾為你做過什麼?這樣的痛,本王自然也要嘗一嘗。

  「宋寒濯,我沒跟你開玩笑!」無尋嚴肅地說道,「這個由不得你!」她又何嘗不知道他的心思呢,「當初季南北沒有麻沸散,我自然要受得,現在有這麼多,你不用讓我留著做蒙汗藥嗎?!」說完無尋也不跟眼前這個彆扭又傲嬌的男人廢話,用剪刀剪開他後背的衣服,撒上止血藥後,伸手點了宋寒濯的穴位,略有些粗暴地捏開他的嘴巴,將藥灌了進去。玉竹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她家夫人還可以這麼簡單粗暴,立刻又化身小迷妹。

  「玉竹,紗布和小刀。」無尋鎮靜地吩咐道。

  玉竹忙把手邊的東西遞過去,床上的人已經處於昏迷狀態了,無尋深吸一口氣,手緩緩握住箭,心一橫,快准狠地拔了出來,血液濺了無尋一臉,宋寒濯悶哼一聲,昏了過去。鮮血從宋寒濯的身體裡不斷地流出來,無尋臉色一變,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玉竹,止血藥!」

  玉竹忙把藥遞給無尋,見其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說道,「夫人,王爺的血止不住了!」

  「閉嘴!」無尋慌亂地把藥散上去,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腦子裡忽然閃過,「玉竹,紫落綺!」

  「好!」玉竹轉身跑出去,守在門外的雲堂雲厲忙抓住玉竹,焦急地問道,「王爺怎麼樣了?」

  「你放手,弄疼我了!」玉竹掙扎開,「我要回紀宅拿藥救你們家王爺!」

  兩個人一聽要救命,紛紛鬆開手,玉竹拔腿就跑,雲厲見了三兩步追上,單手摟起她,飛身而下,穩穩地落在了停在外面的馬匹上,朝紀宅駛去。

  「玉竹,你受傷了?」淡竹迎上來關心地問道,「夫人呢?」玉竹什麼話也來不及說,推開淡竹朝藥房跑去,紀綿希本來在後院裡練武,聽到動靜跑過來,問道,「玉竹,我娘親呢?你在找什麼?」

  「紫落綺!」平日裡夫人就是把紫落綺放在這裡,怎麼就沒有了,紀綿希目光掃過藥房,落在最高的那一處,忙跑過去,不小心撞到了桌角,掂起腳尖,奈何個子太小,緊跟其身後的紀洐諾伸手夠下來給她,「紫落綺在這裡兒。」

  玉竹忙回頭,果真曬乾的紫落綺穩穩地在紀綿希的手裡,驚喜地說道,「太好了,夫人等著他救命!」說完掉頭就跑,一句話讓在場的人全部變了臉色,紀綿希和紀洐諾緊隨其後,迎面撞上了給紀綿希買東西的言睿淵,「希兒,發生什麼事了?」小女孩8抬起一雙眼淚汪汪的大眼睛,「大師兄,我娘親出事了。」

  言睿淵臉色一變,單手抱起紀綿希緊追上去,「別怕,有師兄在。」

  「夫人,紫落綺拿來了!」玉竹氣喘吁吁地說道,缺見眾人臉色沉重,目光看向禁閉的門,推門進去,便看到無尋呆呆地坐在床邊,手握著宋寒濯,不悲不喜,就那樣坐著,好像又回到了紀明南去世的那個時候,「夫人,紫落綺拿來了……」

  「沒用了。」無尋說道。

  紀綿希跑進來見無尋完好無損地坐在那兒里,忙跑了過去,抱住紀綿希,說道,「娘親,您沒事太好了,玉竹她說你出事了。」

  「娘親……」紀綿希見無尋呆呆的,根本就不理他,紀洐諾走進來,輕聲說道,「希兒,我們出去吧,娘親有事要忙!」

  所有的人都離開了房間,把空間留給兩個人,無尋看著躺在床上毫無生機的男人,罵道,「騙子,騙子,宋寒濯你就是一個大騙子!」

  房間裡迴蕩著她的聲音,「回來吧,好不好,我不要做無尋了,只做葉浮珣好不好?只要你回來,我就還是你的葉浮珣,葉家的嫡女,你的王妃……」若是平日裡,床上的男人一定會欣喜若狂,可是現在回應他的只是無盡的沉默。無尋趴在他的手邊,聲音裡帶著祈求,「回來吧,好不好?不要留下我一個人。」她一個人太久了,久到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宋寒濯你堅強一點好不好,我的歸來,只為你,床上的人,手指動了動。

  一縷陽光撒在無尋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光暈,一片歲月靜好。葉浮珣動了動有些發麻的胳膊,看到床上空無一人,心裡一驚,猛地站起來,「宋寒濯!」

  推開門一個身影,衣黑髮,衣和發都飄飄逸逸,不扎不束,微微飄拂,晨曦下的他,直似神明降世。他的肌膚上隱隱有光澤流動,眼睛裡閃動著一千種琉璃的光芒。容貌如畫,似是謫仙下凡,這種容貌,這種風儀,世間只有他一個人。他只是隨便穿件白色的袍子,覺得就算清冷而又乾淨,轉過身來,沖她微微一笑,聲音沙啞卻不失溫柔,「珣兒,你醒了。」

  葉浮珣笑著笑著突然哭了起來,兩步走到還有些虛弱的人身邊,盈盈然的眸子眨都不眨地盯著眼前的人,忽而說道,「剛醒跑出來做什麼?」

  「看你睡得正香,外面陽光正好,出來看看。」我還活著,陪在你身邊,如此良辰美景,讓我感覺不真實,出來看看是不是身在幻境。

  此時不論是無尋還是葉浮珣,眼裡只有一個人,眼前人。

  玄睿十三年,紫凌王與清揚縣主重修於好,再次風光成婚,紫凌王宋寒濯為其立下誓言,終身不納妾,許其一生一世一雙人,成為千古佳話。

  「紀綿希!」一道中氣十足的女聲傳來,在樹的女孩身子一震,努力地將自己的小身子縮在樹枝後,不讓下面那個怒氣沖沖的女子看到自己。葉浮珣氣得轉了一圈都沒有發現那抹小小的身影,看著手裡被糟蹋的不成樣子的藥草,這個丫頭什麼時候能夠把毀壞草藥的毛病給改了。

  「你們有誰看到小郡主嗎?」葉浮珣問道,兩個丫鬟忙搖搖頭,這種戲碼在紫凌王府每天都會上演,他們家把這個小郡主寵得無法無天,這王妃雖然有的時候,對小郡主很嚴厲,可是也是疼到心裡去。

  「希兒那丫頭又惹你生氣了?」含笑的聲音在葉浮珣的身後響起,男子玉冠束髮,一身紫金蟒袍走了過來,看到女子手裡的草藥,目光瞥了一眼樹上的斑影,笑道,「這靈仙草可是稀有啊,被毀成這樣,估計是不能用了,希兒這次太過分了,本王一會兒抓到她一定好好懲罰。」

  葉浮珣睨了一眼身上的男人,嬌哼一聲,「你要是敢動她一根手指頭,本王妃跟你沒完!」說著轉身離開,心疼地看著自己手裡的靈仙草,她該立個規矩,不能讓那個丫頭,再靠近藥田一步!

  某個男人摸了摸鼻子,輕咳一聲,「還不快下來!」說著抬步就追自己的嬌妻,樹上的女孩子看著那兩抹身影,感謝她家老爹又救了他一命,只是什麼時候能把懼內的毛病給改了。忽然目光落在街道上的那抹身影,眼睛一亮,立馬跳了下去,迎接那個少年。

  玄睿十五年,紫凌王妃喜誕麟兒,取名宋瑜庭。

  玄睿十七年,紫凌王妃誕下千金,取名宋念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