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董將軍。」季南北微微施禮,屋子裡聊天的兩個女人聽到動靜,迎了出來,董凌信一見到葉浮珣,忙抱拳行禮,「下官不知紫凌王妃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葉浮珣聽到這個稱呼眼底閃過一絲難過,誰也沒有注意到,她爽朗一笑,「董將軍不必多禮,如今我已不是紫凌王妃。」

  葉玿璃一驚,她萬萬沒有想到葉浮珣會跟宋寒濯和離,畢竟她來之前兩個人還好好的,見葉浮珣的臉色不太好,她又不想多言,所以到嘴饞的話也就沒有問。

  邊南的夜裡有些濕冷,跟葉玿璃聊過天后,她實在撐不住,剛到房間頭髮上便結滿了冰霜,這次毒發比以往更加厲害,她的手指和軀體都是冰冷的,像滿身結了冰一樣,而且體內如同萬隻螻蟻在啃噬,讓她痛苦不堪,手指的僵硬度,已經無法讓她能夠打開藥瓶,她用盡全部力氣,撞翻了桌子,弄出了動靜,住在他隔壁的季南北忙推開門,看見蜷縮在地上,完全被冰包裹著的葉浮珣,臉色一變,忙用一根銀針插入葉浮珣的頭頂,董凌信夫婦聽到動靜,也趕了過來,「姐姐……」葉玿璃想要上前,結果被董凌信攔住,季南北抱起葉浮珣,將她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沖後面怒吼一聲,「出去!」

  葉玿璃還想上前查看,董凌信攔著她,沖她搖搖頭,安慰地說道,「你大著肚子,還是別去添亂了,放心吧,有季先生在,會沒事的。」說著就強行拉著葉玿璃出去了。

  季南北運功給葉浮珣療傷,讓她服下藥後,身體上的冰才融化,她的脈象極其虛弱,季南北知道,葉浮珣的大限將至。

  「阿北。」葉浮珣靠在季南北的懷裡,「我們走吧,璃兒我也見到了,她過得很好,我很放心。」季南北抱著她,點點頭,「好,你說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

  「謝謝你。」葉浮珣強撐著身子坐了起來,笑道,「真沒有想到,到最後竟然是你留在我身邊。」

  「我自己都沒有想到……」兩個人依偎到天明,天剛一兩,葉浮珣和季南北便收拾東西準備離開,葉玿璃也幾乎一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董凌信出去一趟,回來後,便將安眠香放入葉玿璃的枕頭下,不一會兒她便睡死了過去。

  「董將軍,好好照顧璃兒。」

  「縣主,您真的準備要走?」董凌信問道,「我怕璃兒醒來會怪罪。」

  葉浮珣莞爾一笑,「看到璃兒幸福,我就放心了,我時日不多了,她又懷有身孕,這件事就別告訴她了。」說完葉浮珣轉身由季南北扶著上了馬車,這一世她算沒有白活,想要保護的人,都有了自己最好的歸宿,安兒,璃兒,鳳初姐姐……真好,往事一幕幕,在葉浮珣的腦袋裡閃過,最後定格在那張俊美的臉上,葉浮珣強撐著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嘴角微微勾起,最後腦袋一歪,倒在了季南北的肩膀上。

  「珣兒,珣兒……」季南北忙探著她的鼻息,似有似無,一根銀針封住了葉浮珣的最後一口真氣,撫摸著那張俏臉,「你放心,我會讓你沒事的。」

  烏麒山上,依舊雲霧繚繞,消失許久的季家掌門人終於再一次出現在烏麒山上,懷裡抱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女子,他一步步走上山,臉色凝重而又肅穆,走到雲隱師祖的住處,季南北跪在地上,三拜九叩,「弟子季南北懇求師祖,救她一命。」

  「季公子,您還是回去吧,師祖說了,他救不了。」一個藥童忙走來勸道。

  季南北仿佛沒有聽見一般,懷裡的葉浮珣幾乎沒有了氣息,季南北倔強地跪在地上,他知道雲隱師祖一定有辦法救葉浮珣,所以他必須求下來。

  「師祖,季公子閉關修養時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若是一直跪下去,他一定會受不了的,不如您先給清揚縣主看看。」一旁的隱玥勸道,他不明白,平日裡雲隱師祖對季南北是有求必應,十分疼愛他這個嫡出的徒孫,怎麼今日卻不答應他這個要求。

  「那清揚縣主中的可是寒冰煞,天下無解之毒,哪兒是那麼容易醫治的。」雲隱師祖說道。

  「可是師祖您曾說過,凡是天下之毒,都有其解之道,這天下根本就沒有什麼無解之毒啊。」隱天說。

  「寒冰煞的解毒之道,可以說是以命換命。」雲顛山人不知何時進來,手裡掂著自己最愛的酒壺,說道,「師兄,你是捨不得你那徒孫吧。」

  「師叔祖何出此言?」

  「中寒冰煞者,很少能夠活這麼長時間,儘管阿北醫術高明,那也是給那丫頭餵了回生丹,加之自己的內力,才能讓她活了這麼久,不過也不對啊。」雲顛山人此時一點瘋癲的樣子都沒有,疑惑地問道,「按理說,回生丹可以讓她最起碼能夠有一年的壽命,這丫頭怎麼這麼快就不行了。」

  「哎呀,師叔祖,你還沒有說為什麼說師祖捨不得季公子啊?」

  「你怎麼這麼笨啊。」雲顛山人狠敲了一下隱玥的腦袋,「這寒冰煞是需要將中毒者身上的毒血全部放出來,然後重新輸入新鮮的血液,方能解救,被換血的人,則會痛苦而死,那個丫頭吃了回生丹,毒性算是壓住了,但是如今毒素恐怕已經滲入骨髓,若要用一般人的血恐怕是不行了,阿北的血身上可是流得季家血,若是用他的血,方可救那丫頭一命,你師祖啊,當然不會拿阿北的命來開玩笑。」

  烏麒山位於偏南,一年四季,溫暖如春,更是很少下雪,可是在季南北跪的第二天便洋洋灑灑下起了大雪,漫山的大雪似乎要把山給封了,雲顛山人下來給葉浮珣把了把脈,順勢餵了她一顆藥丸,蹲下看著季南北,「小子,你可知道救她,你就得死?這丫頭的身體已經油燈枯盡,活不過三日了。」

  「師叔祖,我願意用我的性命換她安康。」季南北堅定地說道,雲顛山人嘖嘖嘖兩聲,起身有些瘋癲地跑進雲深處,「師兄啊,你快出來……」

  葉浮珣幽幽醒來,似乎有些迴光返照,看見季南北身上一層雪,「你這是做什麼?」

  「救你,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不會讓你砸了我的招牌。」季南北慢慢撫上葉浮珣的臉,溫柔地笑道,「告訴你一個小秘密。」

  「什么小秘密?」

  「我喜歡你,很久……」季南北擦去葉浮珣披風上的雪花,看著那張讓他難忘的臉,「我怕你再不說,我就沒機會說了,你也沒機會聽了。」

  葉浮珣聽了竟然笑了,「到死還能聽到有人表白,還是這麼溫潤如玉的帥哥,死也是值得了。」癱坐在地上,將頭靠在季南北的肩膀上,「阿北,起來了吧。」

  「不,我一定要救你。」季南北攔上葉浮珣的肩膀,「我要把你醫治好,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好。」葉浮珣的眼皮越來越重,體內如同火一般在燒,她強忍著疼痛,笑道,「我不喜歡地下,太陰暗了,我喜歡巍巍大山,喜歡奔流不息的河水,所以,你要把我火葬了,然後把我的骨灰灑向大地,好不好?季南北,你相信有轉世嗎?若是有轉世,下一世我們結婚好不好?不要宋寒濯了……對不起……」

  「好。」季南北心痛的無以復加,從來不落淚的他,竟然落下了眼淚,懷裡的女子已經沒有了呼吸,握著他的手也鬆開了,他悲痛地長嘯著,驚動了烏麒山的飛鳥。大雪繼續下著,落在兩個人的身上,太過悽美了,這時禁閉的大門緩緩打開,風仙道骨的雲隱師祖走了出來,看著下面毫無生氣的二人,深嘆一口氣。

  「啊……珣兒!」宋寒濯從夢中驚醒,心口處是他承受不住的疼痛,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吐了出來,吐出來的還有一條發亮的小蟲子。

  雲厲聽到動靜,忙推門進來,宋寒濯瞪大眼睛,嘴裡呢喃了一句,「珣兒……」便暈了過去。

  十日後,京城傳來習水急報,清揚縣主歿了,太后和皇后聽了十分悲痛,想讓其葬入皇陵,奈何清揚縣主生前遺命,此生不入京城,不葬皇陵。這件事轟動了整個京城,對於清揚縣主的死,人們議論紛紛,而葉浮珣這個名字,成為了京城貴人圈裡的禁忌,任何人提不得。紫凌王千里奔赴習水祭拜,卻被拒之門外,在其府外枯坐了三天三夜,回來後性情大變,其最寵愛的側妃被幽禁,為人行事更加陰狠毒辣,誰也不知,清揚縣主去世後的一個月里,紫凌王去了何處。

  緊接著,丞相葉翰良,被其親生兒子葉修安指認,殺害原配妻子唐婉之事被人告到了御前,人證物證具在,以及貪贓枉法等等五大罪狀,聖上震怒,株連九族,又念及剛過世的清揚縣主的面子,將其女眷全部遣散,葉翰良被賜死。一切仿佛已經塵埃落定,給後人留下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