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意慢慢走近江繹,她身著玄色的衣裙,在軍營里顯得格格不入,可軍營里的人大多都知道向晚意身份,也時常調侃。向晚意都只是笑一笑,不可置否。
微風吹起她還未挽好的長髮,輕輕拂過她的臉龐,她靜靜地站在江繹身旁,柔聲道:「你在想明皇后嗎?」
江繹轉過頭,他的眼神流露出一絲不輕易能察覺出的悲傷。
「又是一年將至,也不知母后在那邊可好?」
「或許,你可以和我講一講,她是一個怎樣的人。」
江繹愣了一下,他凝視著向晚意的眼睛,半晌才開口道:「你……真的想知道?」
向晚意點了點頭,揉揉發紅的鼻子道:「是啊,如今我只是曉得她兒子是頂頂好的。」
她並沒有哭,而是心疼江繹。
江繹年幼喪母,皇帝又娶了他姨母,日子本應平淡下去,可一切都在皇帝立了江維為太子後戛然而止。
江繹的心裡湧起一股莫名的暖意,他伸出手,輕輕握住向晚意的手,娓娓道來。
「我母后是名門,與父皇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這些你也知道,素來被眾人讚揚。」
江繹性子內斂,平日裡不熟悉的人半句也不會多說,可是遇見向晚意,他想多說一些,再多說一點。
江繹也不知從哪裡拿來了湯婆子,一股腦塞到了向晚意柔荑中。
「讓你待在軍營,已經是委屈了你,若再染上風寒,伯父可要怪罪了。」
向晚意笑著摸了摸鼻子,也不知江繹是學了什麼話本,倒好像是開了竅一般。
向晚意提起裙角,道:「你我之間都有彼此的秘密,你若不想再提,就當我從未提起過。」
向晚意不由自主深深吸了一口氣。論相識長短,她與太子更熟知,她總是覺得,江繹心中藏了太多秘密。
江繹眉頭一挑,就知道向晚意是惱了。他倒也不緊不慢,拉起向晚意的手往裡走去。
二人一路沉默,直到走進了屋子裡。
江繹從書桌匣子裡掏出了幾封書信,一一擺在了大長桌面上。
向晚意隨著江繹目光,拿起其中一封帶著拓印的信,仔細讀了起來。
向晚意心裡轟然一聲,好似什麼崩塌了一般。她幾次張口,就好像喉嚨里堵住了什麼東西,半晌才發出聲音。
「所以…所以行軍打仗是陛下與你設計好的一環,為的就是讓江維露出馬腳。」
可她…卻是在計劃外的。
陛下,江繹甚至太子都沒想過向晚意會來這軍營。
「抱歉…我…我不知道。」向晚意自嘲道。
她自詡聰明,重生一世,竟還看不出宮裡的彎彎繞繞。
可是她不明白,陛下怎麼就開始重用起江繹來了。上一世陛下可是一直到臨終都對太子讚不絕口。
向晚意不論規矩,甚至連太子名諱都直接脫口而出,而江繹只覺不好,卻不曾說些什麼。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在等,等向晚意自己講出來。
「父皇多疑,我只是委婉談了幾句姨母懷孕時機,父皇便下令去查了。這些年來,我一直都沒找到攻克太子的行當,多虧了你,晚意。」
「我會幫你奪這天下的。」向晚意心中泛起漣漪。
江繹悄悄覷了眼向晚意,也不知這小丫頭在想些什麼。他只是和父皇多談了幾句,怎麼就變成了爭奪皇位。
「我並不…」
「不,你想。」還未等江繹說罷,向晚意抬起腳尖,唇便貼了上去。
江繹垂下眼眸,恰好能看見向晚意撲閃撲閃的眼睫。
罷了,他算是敗在這小丫頭身上了。
江繹反客為主,抵著向晚意後腦勺,手指掐著向晚意髮絲細細揉戳著。
向晚意就連氣息都被江繹覆蓋住,她感覺自己腰肢都軟了三分。
直到江繹氣息凌亂,沉沉在向晚意頸端嘆了口氣,微喘道:
「向晚意,我可不是坐懷不亂之人。」
他鮮少喚向晚意全名,向晚意睫毛微微顫動著,只是江繹已起身脫離。
「回京,回京我就娶你,可好?」
向晚意心裡悱惻,哪有這樣表白的!
江繹喉結滾動,見向晚意遲遲不語,還以為她會拒絕。
「好。」
向晚意看著江繹,眼裡有無限柔情。
「你與太子的婚約,我會想辦法。如今,這就是個好點子。」
江繹點到為止,向晚意明白,太子身份不明,這就是最好的抗婚理由。
向歡願意嫁給太子,那她就順水推舟,向陛下請命。
太子妃人選,另有其人。
反正他們只是要一個交代,太子妃要向家人。又沒說向家的哪位。
江繹月牙色戰袍與月色渾然一體,他嘴角微微上翹。
從前他們看雪看星星,向晚意都是尊敬中帶著一絲疏離的。
如今,也算得償所願了。
向晚意忍不住問了句,「可你的病情?」
「你配了藥,自然是要按時吃。」
向晚意不由分說地把起脈,她眼睛眨了眨,似乎有點不敢置信。
江繹體內的毒,已經消了七七八八。
不過她故意賣了個關子,「你這病,藥石無醫了。」
江繹聲音平靜,好像在說一個與他毫無關係的事情。
「太子的事還需從長計議,等回京後,這些事你都無需管,和淑嵐好好敘敘舊吧,她來信說想你了。」
「這丫頭,才認識了你多久竟然連我這個兄長都忘記了。」
向晚意沒有任何遲疑的回答道:「你真的不好奇,如果我是騙你的,該怎麼辦?」
「我相信你,亦如相信我自己一樣。」
向晚意不知是個怎麼個情緒,最終混成了一句嘆息。
江繹端起茶盞,遞給了向晚意。
「軍營不比其他,這茶只能算是湊合。」江繹有些懊惱,行軍打仗他從不在意這些身外之物。
直到向晚意來了他才發現這裡就連像樣的茶葉也沒有,還是手下偷偷藏了些被他拿來了。
「我總該告訴你,你的毒素快解開了。」向晚意實在是耐不住性子,開口道。
重活一世她早就不在意這些吃穿用度。
「我知道。」江繹淡淡。
向晚意悶悶,大著膽子問了句,「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江繹不由失笑,「剛剛才知道的。」
「遇見了你,我才藥石無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