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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蘇長歌的聲音響起。
全場瞬間鴉雀無聲。
原本所有人都以為今日的爭辯會以蘇長歌落敗,或者在各執己見中平息下去。
畢竟一個當世之聖,一個衍聖公。
兩人即便有衝突。
但又不是生死之仇,應該不至於在大庭廣眾下徹底撕破臉皮。
可未曾想,蘇長歌竟如此剛直,為了辯證聖言之意,連衍聖公不配為文聖子孫這樣的話都敢說出口,顯然是氣出了真火。
要知道,早在儒道還沒出現之前。
世人就將祖宗視為根本。
更別說儒家推崇孝道,鬼神可以不敬,但父母、祖先卻是必須要敬。
一個人要是被削除宗籍,在世人看來就是不孝子嗣,有辱祖先,不僅不得參加科舉,而且還要被世人在背後戳脊梁骨。
尤其孔興儒還是當代衍聖公。
孔家明面上的領袖。
然而,就這樣一個人,卻被蘇長歌批駁不配做文聖的子孫後代。
其言下之意不外乎是孔興儒德行敗壞,有辱文聖血脈,這樣的人根本不配承襲祖上榮光,擔不起衍聖公這一頭銜。
一時之間。
眾人看向蘇長歌的目光隱隱有些擔憂。
於公來論。
孔興儒縱然認為女子比男子卑賤,但歷代聖賢看法都差不多。
就算蘇長歌說的再天花亂墜,但只要不是文聖親口承認,『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這句話就存在爭議。
他以此為由批駁對方不講仁孝。
在不諳道理的人看來,只會覺得太過蠻橫霸道,不講道理。
而於私來論。
蘇長歌既不是孔家長輩,歲數也比孔興儒小十幾二十歲。
以幼凌老,以小欺大。
這便是不敬。
因此,不管於公還是於私,蘇長歌都不夠資格說出這話。
也就在這時。
孔興儒的聲音緩緩響起。
「蘇長歌,你固然有才。」
「但氣量狹小,心胸太窄,自以為天下無雙,眼裡容不下其他人的道理。」
說話間,孔興儒面色陰沉無比,並且從袖中掏出一本金色書冊,「似你這樣的狂徒,縱然有浩然正氣,亦不配儒生之名。」
「今日,吾便削你浩然正氣。」
「教你知道,儒道寬仁,但也容不得你這狡言欺世之徒恣意妄為,胡作非為!」
鏘鏘有力的聲音響起。
在場眾人的目光卻全部聚焦在孔興儒手上,不少人眼中露出震撼之色。
「嘶!」
「衍聖公竟隨身帶著文聖之器。」
孟德倒吸一口涼氣。
聽到此話,孟靜心中不由一驚。
作為亞聖后人。
他家宗廟內也供奉著先祖留下的儒道聖器,威能無窮。
即便三品強者也不是對手。
但轉念,孟靜似是想到了什麼,出聲向叔父詢問道。
「叔父,孔家聖器有何作用?」
「我記得蘇聖手裡,不也有件文聖傳承下來的聖器嗎?」
聲音響起。
孟德卻是嘆氣的搖了搖頭。
「昔日文聖著春秋,而亂臣賊子懼。」
「衍聖公手中所持之物,就是春秋竹簡幻化而成的文冊。」
「可削人浩然正氣,廢黜儒籍,使人終生不可再踏入儒道半步,蘇聖雖然有聖人之稱,但不過剛到大儒之境,手中即便有先聖之器,亦無法發揮出全部偉力。」
「可孔家不同。」
「雖然動用先聖之器對使用者有極高要求,但卻能藉助願力強行使用。」
「世間祭拜文聖者浩如煙海。」
「換而言之。」
「只要孔興儒願意,舍了上百年的眾生願力,就可以廢黜蘇聖。」
說到這,孟德臉上露出懊惱之色。
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
他離開家族時,就該把宗廟內供奉的儒道聖器給拿出來。
即便威力上無法匹敵春秋文冊,但至少可以抵擋,再配合蘇聖手上的先聖之器,說不定會有那麼一絲挽回局面的可能。
而此時,聽到叔父的這番話。
孟靜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倘若蘇聖被廢黜儒籍,那儒道好不容易盼來的興盛之世將化為泡影。
抱有這種想法的不只是孟靜一人。
宴會場上。
眾人看著孔興儒手中的春秋文冊,臉色驟變,紛紛出言求情。
「衍聖公,蘇聖不過是一時怒極罷了。」
「蘇聖正儒道之意,乃當世之聖,還請衍聖公看在儒道大義的份上,諒解蘇聖之言,莫要掘儒道文脈,自毀根基。」
「道理之爭,斷不至於毀人前路。」
「族兄,萬萬不能如此啊!你若真如此做,那就成了儒道千古罪人!」
一道道請求聲響起。
他們中大多數人可能只與蘇長歌聊過一兩句,或者聽過他闡述道理。
其中甚至包括孔家出身的孔泉等人。
但不論是誰,皆不願見此等良才毀於孔興儒之手。
紛紛拉下臉面為他求情。
「蘇聖之言合乎仁孝,孔興儒,你身為文聖后人,莫非要倒行逆施!」
「天縱聖人之資,你若敢廢,我荀家定不與你善罷甘休!」
跟其他人不同。
孟家和荀家的聲音高亢,他們都認為蘇長歌之言更貼合聖人本意。
畢竟不管是亞聖,還是禮聖,均沒有輕賤女子之談,而作為大成至聖先師的文聖,又豈會無緣無故將女子和小人對等?
更別說。
蘇長歌乃是曠古罕見之才。
廢黜他的儒籍。
這已經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而是在自斷雙臂,簡直愚蠢至極。
台上,蘇長歌聽著耳邊的求情聲。
心頭不由感動。
隨後望向面前的孔興儒,眼神微冷。
歪曲道理,品行不端,
雖然不知他怎麼會有浩然正氣,但自己該講的道理已經講了,只要他敢動手,跨雷池半步,自己就有回擊的理由。
到那時。
一切後果都是他自找的。
而此刻,孔興儒聽到台下的聲音,眼神瞬間更加堅定。
蘇長歌在人前隨口說出的歪理。
就能得到那麼多人認可。
要是再放任不管,將來必定成為大害,如今找著由頭,下手必須要狠!
隨即,只見孔興儒緩緩說道。
「蘇長歌,你妄圖篡改聖意,蒙蔽世人,壞倫道綱常,乃天下之首惡!」
「今我孔興儒,文聖子孫,代先祖行正本清源之舉,以春秋文冊,書爾之罪,削爾浩然正氣,廢爾文宮,逐出儒道!」
義正辭嚴的聲音響起。
下一刻。
只見孔興儒浩然正氣化作一支毛筆,翻開春秋文冊,準備書寫蘇長歌之罪。
看到他真敢動手,眾人面色大變。
老皇帝和太子此刻也坐不住,立即下達命令攔下孔興儒、
「朕命爾住手!」
「來人!快!快將他攔下!」
急切的聲音響起。
眨眼工夫,數十名暗衛從暗處掠出,身形如鬼魅般朝孔興儒襲去。
然而,還未等他們靠近身前數米。
一股浩瀚偉力陡然出現。
剎那間,暗衛全部被震退數十丈外,氣血震盪,內息紊亂。
同時就在不遠處,眼見有人對先生不利,清玄自然也無心五子棋,立刻就想上前保護,但瞬間感覺自己的身體的無比沉重。
法術、神通皆無法動用。
周遭這片天地,完全被浩然正氣封禁,一切力量都被限制。
察覺到這點。
清玄的俏臉上頓時露出急色。
不顧一切的運轉法力。
但孔興儒以上百年世間對文聖的願力作為代價,來發揮聖器的全部威能。
雖不至於說是文聖親臨,但聖人偉力,哪怕只是一絲,也不是才剛化為真龍的清玄所能抗衡,只能眼睜睜的在旁邊看著。
「夫楚國公。」
看著身前的夫子,慕子清輕喊,眼中流露出愧疚之意。
「別叫我楚國公。」
「等下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
說完,蘇長歌看向孔興儒,眼神極為平靜,對春秋文冊沒有半點懼意。
不說同樣有先聖之器,自己還有十二品金蓮,真佛印記,以及天下民心加持,更重要的是,還有拯救千萬百姓的功德在。
這些東西用來打架或許不行。
但就算是聖人,想要對付自己也要考慮下被功德和民心反噬的後果。
心念間。
蘇長歌自然不會光挨打。
下一刻。
他足下生出一朵綻放無量功德金光的金蓮,將他輕輕托起。
同時,一輪五彩毫光在他腦後浮現,並且在他的手中,還出現一柄玉劍,此時此刻,蘇長歌看起來如降臨世間的神佛,莊嚴無比,
就在這一剎那間。
璀璨耀眼的光芒籠罩整片天地。
與之相比。
春秋文冊瞬間黯然失色。
而看到眼這一幕。
在場所有人頓時瞪大了眼睛,心中無比震撼,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蘇長歌明明才大儒境界,可身上散發的氣息卻不亞於聖人,尤其是除了手中文聖昔日佩劍以外,居然還有其他先聖之器!
可這一切。
在此之前都無人知曉。
一時間。
眾人心中不由浮現出一句話。
君子藏器於身,待時而動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
別看蘇長歌平常與眾人相談甚歡,但真掏出傢伙來,比誰都猛,這大概就是藏器於身,無道則隱,藏得真他麼深!
而老皇帝和太子見此自然心喜。
蘇長歌越強。
對他們推行變法就越有利。
同時,相比於名流千古,永遠被世人銘記的聖人,誰會去選擇當竊國賊?
若真論權勢。
聖人不比皇帝要高得多?
而就在眾人思索間。
蘇長歌開口了。
「文聖后代,不肖子孫孔興儒,不修德行,不曉仁孝。」
「雖承襲衍聖公之位,但卻假借文聖之名,歪曲聖意,禍害蒼生,流毒萬民,如此倒行逆施之舉,德不配位,天可鑑之!」
鏘鏘有力的聲音響徹寰宇。
霎時間。
原本還晴空萬里,皓月當空的天穹,瞬間被厚重的雲層覆蓋。
轟隆隆!!!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雷聲在眾人耳邊響起。
像是蒼天在發狂怒號。
見此情形,孔興儒眸中不由露出懼意。
但事已至此,他回不了頭。
只能同蘇長歌做殊死之爭,誰贏誰從此以後占據儒道大統!
心想著。
孔興儒加快了書寫的速度。
可就在此時。
蘇長歌的聲音再次響起。
「吾蘇長歌,代掌儒道之意,行正本清源之舉,肅清一切宵小,削孔興儒浩然正氣,廢其文宮,逐出儒道!」
「另請文聖聖言,褫奪孔興儒衍聖公之位,宗籍除名!」
蘇長歌開口,滿臉義憤之色。
場上眾人聽到他這話。
心中猛地一震。
削浩然正氣,廢除文宮,逐出儒道,褫奪衍聖公之位,宗籍除名!
蘇聖這番代儒道之意,請文聖聖言,完全是跟孔興儒,或者說跟傳承上千年的孔家槓上了,不論做沒做成,雙方都是不死不休。
只不過眾人都有些擔心。
蘇長歌這番請聖言。
萬一沒用,亦或者說文聖之言,向著其子孫,那可咋整?
豈不成了作繭自縛?
正想著,孔興儒的奚笑聲響起。
「蘇長歌。」
「你真以為自己是天命之子?代掌儒道之意,請文聖之言,就憑你也配!」
孔興儒開口,面露不屑之色。
論出身,他是文聖后人,論地位,他是承襲千年的衍聖公。
然而,蘇長歌充其量不過是個天賦罕見的天才,但就憑他一個人的力量,憑什麼敵過他孔家千年積累?憑什麼!
而且,就算是請文聖之言。
那也是他這個子孫來請!
心想著。
孔興儒在春秋文冊上寫下最後一筆。
剎那間,風起雲湧。
本就震耳欲聾的雷聲,瞬間變得更加狂暴,儼然一副災難來臨前的景象。
而也就在此時。
春秋文冊從孔興儒手中飛出。
漂浮於半空之中。
下一刻。
無比耀眼的光芒照亮整個夜空,皇都城內如白晝降臨,驅散一切黑暗。
一時之間,原本還沉浸在中秋賞月的百姓,目光齊齊望向大晉學宮這邊,想到文會一事,眼中不禁浮現出好奇之色。
蘇狀元又雙叒叕惹出什麼事了?
百姓們不由自主的想到。
但不等他們多想,只見浩瀚無窮的願力在空中漸漸凝成一道虛影。
「文聖!是文聖!」
「奇怪?怎麼跟上次蘇狀元為儒道正意時的虛影不一樣?」
「這你就不懂了,此乃文聖暮年之時的模樣。」
「原來如此。」
街道上響起皇都百姓議論聲。
而在大晉學宮內。
眾人看著天空上的那道虛影,心也跟著漸漸跌落谷底。
文聖請是請來了。
對面的!
完了,一切都完了!
這一刻,無數人垂下了頭。
臉上難掩落寞之色。
只是,就在眾人瀕臨絕望之際。
蘇長歌手中仁義之劍發出細微的輕鳴聲,天地文宮中的雕像亦是在不停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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