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瑾晞看著月光。
今夜先是大雨,又是朗月,確實有趣。
笑看月光,凌瑾晞趴在窗台上眯著眼笑,「不知道月亮上會不會有小兔子在做桂花糕……」
說完這句話,凌瑾晞才後知後覺地羞恥,他怎麼會突然說這麼無厘頭的話,月亮上怎麼可能會有桂花樹和小兔子?
凌瑾晞笑自己突如其來的幼稚。
是啊,今天可能是太開心了,所以才會這麼幼稚。
凌瑾晞抬手,透過指縫看月亮,看月光,他突然覺得很傷感,這或許就是樂極生悲吧!
閉著眼,趴在窗台上,他困了,他想好好睡一覺,或許他的夢裡會有桂花樹,還會有小兔子。
夢境中一切回到了最初。
凌瑾晞自然會實現自己所有的目標,他對自己一直有一種自信,只要是他下定決心要做的事,他一定會做到。
可是他要成為天下兵主,就必須找到另外兩洲的魁首,東方既白還好,他一直都在東周的東方家,天下人都知道。
可是越州魁首,卻十分隱秘,據說那人成為魁首之後,便一直隱居。
凌瑾晞卻不擔心這件事,他見過越州魁首,自然知道越州魁首是誰,當年他還從越州魁首手中要走了蒼空青木杖。
作為交換,凌瑾晞當年答應過越州魁首,將來會假冒她的未婚夫,讓她脫離季家。
而如今,越州魁首據說在赤虹界修行。
以越州魁首未婚夫的名義,凌瑾晞找到了赤虹界,卻只得到了她的死訊。
有遺憾,也有慶幸,凌瑾晞終究通過其它方法,當上了天下兵主,可他驟然發現,他的承諾,竟然還在。
明明不想去追究那個人的死因,明明沒有必要去管別人的事情,可是凌瑾晞終究虧欠了季微涼,她當年將蒼空青木杖給他的時候,就留下了一縷頭髮,在他的神魂之中。
當凌瑾晞好不容易當上天下兵主,萬仞山的時限到了,而他即使成為天下兵主,依舊被誓言捆縛,無法徹底地反抗萬仞山。
他成為神器的容器。
凌瑾晞想盡了一切辦法,那細細的髮絲,終究無法徹底從神魂抽離。
解鈴還須繫鈴人。
為了自己,凌瑾晞不得不再次前往赤虹界,調查季微涼的死因。
也是在這一路上,他遇見了一個妖族,名為夜明月的妖族。
凌瑾晞並不在意什麼妖族魔族,為了擺脫那討厭的束縛,他需要尋找天下所有可能的方法……
與夜明月相伴,凌瑾晞經歷了很多事情,也從中找到了很多線索,有不少都與季微涼有關。
那個早已死去的人,在凌瑾晞的世界中無處不在。
「季微涼真是個有趣的人。」陪在凌瑾晞身邊的南宮芝卉感慨。
「嗯?」凌瑾晞神色輕暖。
「我找到了她的神識碎片,她真的很特別。」南宮芝卉很喜歡季微涼,她的靈魂是不同的,那樣特殊的靈魂,對玉簡師來說太有趣了。
「可以給我看看嗎?」凌瑾晞好奇,他與季微涼,說起來淵源頗深,但是相交寥寥。
「當然。」南宮芝卉將一枚髮簪遞到凌瑾晞面前。
凌瑾晞有些害羞,拿帕子包上才拿到手中細細打量。
一縷火,燃起,竟然瞬間燒掉了凌瑾晞神魂中不少髮絲。
凌瑾晞立刻決定要下這枚髮簪,南宮芝卉自然沒有拒絕。
從那天起,凌瑾晞夜夜帶著那枚髮簪,髮簪中的神識很散亂,他能看見她思緒,偶爾還能和她對話。
「你有什麼特別放不下的事麼?」凌瑾晞想要徹底擺脫那些髮絲。
「沒有。」神識中的季微涼笑著搖搖頭,乖巧得像一隻貓兒。
「……那我神魂里的那些,是什麼?」凌瑾晞皺眉,他其實一直有些討厭季微涼,討厭她的直接,討厭她的糾纏,甚至討厭她的弱小。
「你神魂里的東西,你來問我做什麼?」季微涼大大咧咧靠在床上。
為了保護她脆弱的神識,凌瑾晞特意用了神術,只要凌瑾晞還有神力,她的神識,就可以在其中長存。
她是他的籠中鳥,她的世界只有他一個人。
他一次次遇險,一次次受傷,一次次迷惑,最後都會去她那裡尋找答案。
又一次重傷,凌瑾晞握著浮靈枯骨木的髮簪,緩緩閉上眼,神魂深處,她側身坐在床上,低著頭在看什麼。
凌瑾晞掃了一眼,那是他不認識的文字,他雖然研究了很久,但是終究只能認出一小部分。
「你又猜到了?」凌瑾晞半跪在地上,苦笑著看著那個破碎的神識。
季微涼總是能猜到他的經歷,即使他把髮簪層層封印,她依舊知道一切的一切。
「我早就說過了,我不是猜到,是知道。」季微涼冷眼看向重傷的凌瑾晞,「血別滴在我地板上。」
凌瑾晞隨手擦了一下流到下巴的血,緩緩撐起身,「這一次,我還是不會死?」
「當然。」季微涼一點也不擔心。
「可惜,你猜錯了,我快死了,我的金丹碎了。」凌瑾晞口中湧出更多的血,他跌跌撞撞撲倒在季微涼的床上,抓住她的衣袖,「……想不到,你我,終究是一語成讖。」
「你弄髒了我的床。」季微涼皺著眉,一揚袖,滾到另一邊,支肘側首看著凌瑾晞,「你死不了。」
「我都快死了,你怎麼還是這樣?」凌瑾晞看向季微涼,多可笑啊,他身邊不論有多少人,他終究對一個無心的神識殘片動了心。
然而這個季微涼,只是一個神識殘片,她無心無情,能像現在這樣恍若活人,也是因為凌瑾晞為她尋來了其它神魂碎片,一直以神力供養她。
她沒有感情,唯有生前的記憶和習慣。
凌瑾晞甚至學著怎麼吸引女孩子,明明其它女孩子很喜歡的,她卻依舊無情無感,甚至還會指點他怎麼和女孩子相處,對女孩子來說他什麼樣更有魅力……
她不動心,他卻動心。
凌瑾晞不止一次想,如果她是活人,她一定不會這樣。
至於會怎樣,他想過,夢過,卻被她一笑而過。
「你是男主,你死不了,你死了你就不是我的未婚夫。」季微涼冷漠依舊。
「你只喜歡強者?」凌瑾晞苦笑。
「不,我喜歡善良的人,但是那是劇情,我沒得選。」季微涼毫不掩飾自己的厭煩。
「那你反抗了嗎?」凌瑾晞喜歡她的小情緒,喜怒哀樂都好。
「當然,只要有機會,哪怕把天捅個洞,我也要掄死那該死的劇情。」季微涼語氣憤憤。
「我也有很討厭的東西,我也一直想要反抗。」凌瑾晞很想抱一抱她,他無數次想像她的手會是暖的還是涼的,她的香味是甜的還是軟的……然而神魂是不會有觸感的,更不會有香味。
「那就繼續努力,你要相信自己是男主,你一定會做到的。」季微涼挪了挪,靠近凌瑾晞,她的手摸了摸凌瑾晞帶著血漬的臉。
「……這一次,我大概真的不行了。」凌瑾晞靠近她,他覺得累了,但是最後有她,也不錯。
「當年我為了對抗恨雲,金丹也碎了,但是炎龍變幫了我,去越州吧,越州虞城,淺魚林溿,鏡湖之下,找到炎龍變,你會好的。」
髮簪燃燒,卻沒有傷害到握住髮簪的人。
凌瑾晞睜開眼,眼睜睜看著髮簪焚毀,連灰燼都沒有剩下。
他突然後悔了。
如果季微涼不靠近他,她是不是還會好好的?
握不住的火焰,湧入凌瑾晞的丹田,凝聚著他碎掉的金丹。
之後凌瑾晞沒有去越州,他不想,也不需要了。
當突破元嬰,凌瑾晞垂著眼看著手下的上報。
「所以,季微涼是因為保護虞城,才被打碎金丹?」凌瑾晞神色漠然。
「那個季微涼真是蠢貨,竭盡全力保護虞城,最後虞城沒有一個人認她的好,反而覺得她是禍源,說什麼不是她惹的禍事,她怎麼可能拼命。」王明森就是越州人,對季微涼還是有所耳聞。
「季,微涼……越州人很討厭季微涼麼?」凌瑾晞低下頭,揉了揉眉心。
「越州人何止是討厭她,作為越州人,根本沒人承認她是越州魁首,她不過是個瘋子而已。」王明森眯了眯眼,神色莫名,「若不是是越州人親手把她送給赤虹界的。」
「那她真是可憐。」凌瑾晞語氣淡漠。
「主上,季微涼已然死了,越州遲早崩滅,赤虹界已經快要取下整個越州了,我們再不動手,只怕西洲會腹背受敵。」王明森恨赤虹界,恨不得與之同歸於盡。
「我知道了,我會處理。」凌瑾晞不慌不忙,他對自己自來有信心。
「東洲藺奚已經開始動作,據說,他想娶季微涼的牌位,以此插手越州。」
「知道了。」凌瑾晞疲憊地閉上眼,舊病難醫,沉積藥漬,更何況,戀慕一個死人。
如果可以,凌瑾晞絕對不會對她動心。
季微涼,一個死人而已。
她早已變成丹藥,被明朝羽輕易送入凌瑾晞口中,救下他的命。
誰會傻到愛上一個已死之人?
凌瑾晞自詡聰明,他若要愛一個人,他定會斟酌,那個女子至少不會是季微涼。
可是他見到了季微涼,於是所有女子,終究不是季微涼。
季微涼冷漠孤傲,她既熱烈又矜持,她聰明又天真,她是最複雜的人,也是最天真的人。
凌瑾晞不止一次反省,自己為什麼會對那樣一個人動心……
甚至,那還不是她本人,只是她一縷神識。
情到濃時情轉淡,愛逾萬重愛如沙。
那麼如沙的淡淡情感,是否也可以視為濃情重愛。
「西洲不要對抗妖族,讓妖族入侵越州。」凌瑾晞心中無情,越州城池在他眼中一文不值。
他要的,是把妖族斬草除根。
妖族,就是赤虹界背後的勢力,如果不是妖族,季微涼不會死,凌瑾晞不會被情束縛,困在情絲之中。
請君入甕,誘敵深入。
對凌瑾晞來說,不過是越州而已,只要能達到他的目的,有何不可。
凌瑾晞看著夜明月攻打越州,到處都是屠殺,到處都是哀嚎。
明朝羽站在凌瑾晞身旁,冷眼看著那些越州人,「挺好的,當年他們可送了不少反抗者去赤虹界,如今大家都一樣了,也是好事。」
「你很討厭越州?」凌瑾晞並不知道明朝羽和越州的淵源。
「這世上會有人喜歡越州麼?」明朝羽嗤之以鼻。
然而這個答案來得很快,當他們來到虞城,他們看見那個傀儡。
左未央站在虞城城門,握住那個傀儡的手,輕聲道,「微涼,我們都盡力了……越州虞城左家未央,能與越州魁首,虞城第一瘋婆子,季家微涼,並肩至死,值了!」
當年季微涼知道自己入了赤虹界必死無疑,便耗盡心力做出了這個傀儡,守護虞城。
長刀一橫,擋住了妖族大軍,風煙過處,凌瑾晞看著那個孤零零的人影。
千軍萬馬前,她站在地上,微微垂著頭,手裡拖著一把長刀。
凌瑾晞渾身戰慄,那是……
只一刀。
季微涼一刀劈開了妖族戰陣。
她飛身入陣,刀光如月光,所過之處,消融所有敵軍。
夜明月眉頭一皺,眼看著季微涼殺了兩員妖族大將,不由拿出法器親自應戰。
凌瑾晞瞪大了眼,他從未想過,他竟然還能看見季微涼戰鬥,以至於此刻才回過神來。
沒有過多猶豫,凌瑾晞攔住夜明月,獨自飛向季微涼。
「……跟我走。」
傀儡不語。
「季微涼,跟我走!」凌瑾晞再次開口。
傀儡出刀。
凌瑾晞不躲不閃,一刀劈下,季微涼與他擦肩而過,繼續攻向妖族。
凌瑾晞回頭,看向她的背影,梅花暗香,是她的味道。
凌瑾晞一次次撲向她,一下下想要帶走她,她卻固執地留在戰場。
直到明朝羽攔住凌瑾晞,「她是傀儡!」
「什麼?」凌瑾晞不相信!
「那是洛族的秘術,以情蠱煉製人傀,死戰不退,萬死不休。」明朝羽拉住凌瑾晞,「人傀無心無魂,你要找到操控者。」
「你不是說她入了赤虹界,肉身被煉製成丹藥麼?」
「……如果我說,這人傀沒有內臟,你能理解麼?」明朝羽從未見過比季微涼更狠的人。
「你們,真噁心!」凌瑾晞覺得很噁心,非常噁心,為了戰勝妖界,他們竟然那樣對一個女子!
「那是她自己的決定,煉製人傀,也是南越洛族的秘法。」明朝羽嘆息,「凌瑾晞,你別忘了,你不可以現在得罪夜明月。」
「你才別忘了,我不是你們的工具!」凌瑾晞甩開明朝羽。
「你要等,等她消耗妖族神器的力量,等待一擊必殺!」明朝羽低語著再次拽住凌瑾晞,「我們已經找到了逐日弓的下落,你只需要等。」
「……」凌瑾晞的身後便是虞城,他聽著虞城人對季微涼的咒罵,看向明朝羽,「我不想等。」
長劍飛向戰場,凌瑾晞卻轉頭飛入虞城,他要找到控制傀儡的人。
當左未央看見凌瑾晞,他停手了,戰場上,季微涼也停手了。
「你是,修者?凌瑾晞?」左未央已經因為疲憊渾身乏力,這一停下,他便忍不住開始顫抖。
凌瑾晞捏住左未央的喉嚨,「你該死!」
「未央學宮裡,有她留給你的話。」左未央不怕死,此時此刻,他才發現季微涼不是瘋子,她只是太早知道了一切,原來一切,果然如她所說。
「她是誰?」凌瑾晞紅了眼眶。
「越州魁首,虞城第一天才,季家,微涼。」左未央閉上眼,「她說過,你是唯一可以戰勝赤虹界,打敗妖族的人。」
凌瑾晞深吸一口氣,仰起頭不讓眼淚墜落。
「去吧,她留下了戰勝妖族的辦法。」左未央跌坐在地,他早已脫力。
耳畔聽著越州人對季微涼的咒罵,凌瑾晞抬手,瑩藍的靈力瞬間燃起大火,未央學宮中的書閣正是大火的核心。
此刻戰場上,季微涼靜止的傀儡被凌瑾晞的長劍護住。
當凌瑾晞匆匆趕回了,他擋在季微涼身前,「夜明月,放過她,我已經燒了虞城。」
「晞,你在做什麼?」夜明月不理解。
「她是季微涼。」凌瑾晞苦笑。
「季,微涼?」夜明月皺起秀眉,她精緻絕美的容貌因此越發惹人心醉。
「她是我的未婚妻。」
「季微涼,不是死了嗎?」夜明月大驚,她早已忘了凌瑾晞還有個死了的未婚妻。
「她……」凌瑾晞的話戛然而止。
凌瑾晞身後,季微涼的人傀冷眼拿著一把水刺,再一次捅進凌瑾晞的肩膀。
夜明月瞬間暴走,巨大的月亮在人間升起,那是人間月,是妖族的神器。
季微涼繞過凌瑾晞,飛向那個月亮。
巨大的響聲,伴隨她最後的笑。
凌瑾晞暈倒了,等他醒來,越州已然攻克,十室九空,遍地哀鴻。
夜明月囚禁了凌瑾晞,她不能容忍他的『背叛』,所以她把凌瑾晞關了起來。
月光深深,卻無法浸透黑暗,月光淺淺,卻給了人一線光明。
牢籠中,蒼白長發的凌瑾晞仰頭,銀白色的月光落在他的手心。
就像一縷羽毛,明明已經落下,卻還記得天空的滋味。
其實凌瑾晞已經徹底忘記了季微涼是誰,他走遍妖魔修三界,一點一點的看到了她所留下的遺蹟,他從別人的口中看見了季微涼。
白髮三千丈,緣愁似個長。
牢獄中,凌瑾晞紅色的眼,看著銀白的光。
在牢籠中,他終於坦然繼承了萬仞山的神位,在成為萬仞山的神靈之後,他改變了發色和瞳色。
紅色的瞳孔,其實裡面什麼也看不見,神力就是他的眼睛,無所見亦無所不見。
凌瑾晞身邊有很多人來來去去,他按著自己的計劃,一步一步的前進,從西洲魁首,到天下兵主,他一步步的走向了修者權力的巔峰,卻始終沒有找到擺脫自己山神之子身份的方法。
所以他隱瞞自己的一切,開始尋找妖界和魔界的線索。
在魔界,他遇到了慕涼歌,看到了那片堪稱神跡的昏黃海水。
「這是季微涼和她的丈夫留下的,打下魔界的也是他們的女兒。」慕涼歌並不在意魔界的權勢地位,他只是為了看守魔界,才一直守在這裡。
看著凌瑾晞身邊跟著一大群人,眼中依舊是帶著孤獨,慕涼歌知道,凌瑾晞遲早會再次找到她,那個早已消失的人。
果然,在離開魔界之前,凌瑾晞再次去拜訪了慕涼歌。
「她到底是誰?季微涼到底是誰?」凌瑾晞心中很不舒服,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為何那麼難受。
「季微涼啊,是越州魁首,她丈夫和你同名同姓。」
「……凌家只有一個凌瑾晞!」凌瑾晞不認為會那麼巧。
「他們的女兒叫凌琳,據說他們還有一個兒子,不過那個兒子我並沒有見過。」慕涼歌身旁的姜聖瑜一臉不屑,她不喜歡凌瑾晞。
慕涼歌給了姜聖瑜太多的愛,以至於姜聖瑜再也看不上其他的男人,多麼出色的男人,在他眼中都比不上慕涼歌一根頭髮。
「一個強者不可能在這個世界上,不留下任何的痕跡,季微涼的痕跡呢?」想見她,想見她,很想見她。
「那片海你不是看見了嗎?」
「那並不是海。」
「那就是季微涼留下的海,海底有他們曾經共同居住的宮殿,不過那裡很危險,沒有人可以跨越那片死亡之海,找到她真正的遺蹟。」
凌瑾晞終究跳入了那片海,他其實不善水性,他其實……
在他快要淹死的時候,他抓住了什麼。
夢?
夢!
他抓住了夢。
魘魔的寵物名為魘獸,可以輕易穿梭夢境。
名為魘獸的貓兒那麼乖,就睡在那片海里,直到凌瑾晞把它抱進懷裡。
夢境裡,有一個女子,她被認為是這個世界上心思最深,手段最狠,武力最高的人。
但是就是這樣一個人,她會托腮坐在月光下,看著另一個人舞劍,她笑得有些傻乎乎的,看向他的眼睛裡全是星星,「真好看,我就喜歡這樣好看的。」
「原來你只是喜歡我好看嗎?可是,我覺得我也就還好吧,不算很好看啊。」凌瑾晞很害羞,就是被女朋友這樣誇讚,他也會覺得不好意思。
「因為我喜歡你,所以你在我眼裡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凌瑾晞,我好喜歡你啊!」她撲進他懷裡,暖暖的,軟軟的,用力蹭了蹭他的胸口,那澄澈的笑聲讓凌瑾晞上癮。
「是嗎?你真的那麼,喜歡我嗎?」凌瑾晞大笑著抱緊她,低頭想要親吻她。
「好肉麻。」她大笑著捂著臉,退後了一步。
「微微。」凌瑾晞捧起她的臉,珍而重之的開口,「永遠永遠不要傷害自己,等著我,我會強大到足夠保護你的,不要,不要在那之前離開我。」
「我答應過你的,我會看著你成為西洲魁首。」季微涼摟住他的脖子,「凌瑾晞,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愛慕過的男子,我不能承諾你很多東西,但是這一點你可以確信。」
「依靠我吧,利用我也沒關係,微微,我知道你要做很多事,我會幫著你,你會一直陪著你。」凌瑾晞垂下頭,他聞到了她身上梅花的香氣,帶著寒意,帶著甜蜜。
「哼,有一天你會愛上別的人的,可是那與我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只管現在,我愛你就好,至於你愛不愛我,那是另一回事。」季微涼理所當然。
「如果我不愛你呢?」凌瑾晞好奇。
「那我也不會愛你。」季微涼篤定。
「那幸好我愛你。」凌瑾晞紅透了耳朵,有的事情你不去做,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會不會喜歡,只有親身經歷才知,道值不值?
那是一個很美好的夢,夢醒之後只記得美好,其餘的什麼都不記得了。
夢裡季微涼是凌瑾晞的愛人,她任性卻又熾烈,天真又很固執,善良卻很有脾氣,她不是凌瑾晞最喜歡的樣子,但是她的樣子就是凌瑾晞最喜歡的。
然而,夢外,季微涼於凌瑾晞並沒有任何關係,別人口中他們之間的種種經歷,凌瑾晞卻什麼都不記得,像一個旁觀者一樣。
凌瑾晞知道季微涼很強大,她是一個連神明都能算計的人,她一次次讓自己陷入險境,甚至為她而死。
自己真的愛這個人麼?
是夢境的謊言,還是現實的墜落。
看著重新浮出水面的凌瑾晞,慕涼歌只是笑了笑,「回來了,看來你拿到這裡面最珍貴的寶物。」
慕涼歌看著那隻貓兒,「你可以把它養在夢境裡。」
「我和季微涼到底是什麼關係?」凌瑾晞渾身濕透,眉眼鋒利。
「沒有關係,季微涼的丈夫,只是恰好和你同名同姓而已。」慕涼歌並不想過多的干涉凌瑾晞的命運。
「所以你們幫我,只是因為我的名字?」凌瑾晞覺得可笑。
「當然不是,我們都只是季微涼的手下而已。」
「所以這些是她的意思嗎?」
「我只是看守魔界的人而已,你來魔界,我便會將魔界的權柄交給你,如果先來的是別人,我也會將這個權柄交給別人。」慕涼歌並不在乎把權勢交給誰,藺奚還是凌瑾晞,對他來說都沒有區別,誰來他就效忠誰。
「那麼妖界呢?妖界也有這樣的人嗎?」凌瑾晞很好奇,那個季微涼的布局真的那麼大嗎?
「那是妖界的事情,我沒有過問,你如果好奇的話,自己去妖界就知道了。」慕涼歌確實不太在乎這個事兒,或者說他們的計劃本來就是彼此獨立的。
「真是有趣呢。」過去與未來,現實與夢境,其同時存在,又同時消失。
白髮紅瞳的凌瑾晞看著黑髮黑瞳的凌瑾晞。
作為神時間是沒,有前後的,現在,即是未來,未來也與現在同在。
「所以季微涼到底是誰?」黑髮黑瞳的凌瑾晞問。
「這個答案必須你自己去尋找。」白髮紅瞳的凌瑾晞面露遺憾。
「你沒有找到她嗎?」黑髮黑瞳的凌瑾晞不相信自己會失敗。
「我們,已經找到她了。」隨著一聲低笑。
某個正在和人據理力爭的女子困了,她趴在鍵盤旁,閉上了眼。
凌瑾晞是男主,他的任務是……
毀滅這個世界,就能成為真正的神明,而神明,無所不能。
神,會尋找他一步步登上王座的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