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蚊子還挺會咬。」謝嶼盯著她額頭的小鼓包左右看了看,一臉稀奇道:「給你咬對稱了。」
說著說著,他就笑了起來。
但笑歸笑,他還是讓曲禾從醫藥箱裡找出藥水抹上。
曲禾拿著藥水跑去了洗漱間,將藥水對著額角的兩個小鼓包噴了上去,藥水一噴上去就有一股清涼的感覺,讓她打了個哆嗦,忍不住拿著藥水瓶翻來覆去的看。
「這藥水勁頭好大。」她朝跟過來的曲苗道。
曲苗湊過來嗅了嗅,捂著嘴打了個大噴嚏。
剛開始抹了藥水的時候,曲禾只感覺額角冰冰涼涼的,那種又癢又痛的感覺確實減輕了不少,但過了沒一會兒,清涼的感覺一過去,她就覺得額角又開始癢起來了。
曲禾剛伸手打算撓,就被一隻手給攔住了。
「別撓了,再撓就撓破了。」謝嶼道,他從一邊拿過來一根髮帶,給曲禾戴在了腦袋上,那兩個小鼓包正好被發呆勒著。
「再抹點藥膏。」謝嶼把髮帶扯起來一點,朝她額角的兩個小鼓包抹上藥膏。
曲禾感覺被勒得慌,她想取下來。
但謝嶼說:「別取下來,取下來你就用手去撓,這樣擋著就挺好,你一伸手摸到髮帶就能反應過來了,不然要是真的撓破了,那可就有你受的了。」
曲禾一聽,覺得他說的也有道理,於是伸手隔著髮帶壓了壓那兩個地方,癢的頭皮發麻也還是忍住了沒有去撓。
謝嶼還朝曲苗叮囑:「你看著她,別讓她伸手去撓。」
「好。」曲苗點頭應著,只要曲禾一抬手,她就立刻看了過去。
晚上九點多,曲禾打算洗澡睡覺的時候,酒店房門被敲響,她起身過去,還沒有開門,一股甜膩的味道就先一步飄到了她的鼻尖。
「是羅夢穎。」曲禾沒急著開門,扭頭朝謝嶼道,「開門嗎?」
「開門吧。」謝嶼頭也沒抬,「開門的時候記得往門外站站。」
曲禾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但她在開門的時候照著謝嶼說的做了。
一打開門,她就往前走了一步,半邊身體露在門外,盯著羅夢穎問道:「有什麼事嗎?」
羅夢穎顯然沒想到她也在,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收拾好了表情,問道:「謝老師在嗎?我想找他說些事情。」
曲禾回頭看向謝嶼,眼神帶著詢問。
謝嶼放下手裡的劇本,起身走了過來,「這麼晚了不方便請你進來,有什麼事情就在這裡說吧。」
他伸手將房門打開,似乎完全不擔心會不會有人看見他房間裡怎麼樣。
「謝老師……」羅夢穎伸手撩了一下肩側的頭髮,她是才洗過澡過來的,發尾還是濕濕的,腳上就穿著一雙酒店裡的一次性拖鞋。
她臉上露出為難,「謝老師,我……想單獨和你說。」
曲禾見她往自己這裡瞥了一眼。
意思很明顯了,要她避讓一下。
可看懂了是一回事,曲禾並沒有打算真的就這麼避讓,謝嶼都還沒有發話呢,她的老闆是謝嶼,要不要避讓當然得聽謝嶼的。
任由羅夢穎往這邊瞥,曲禾站在那裡巋然不動。
「那就發郵件吧。」謝嶼道,他臉上掛著淡淡的笑,「郵件名標註好是給我個人的就行,洪纓就不會拆,郵箱就在我工作室微博上掛著,很方便。」
誰能想到,同一個劇組的男女主連個微信好友都沒有,私下交流走郵箱?
劇組是拉了微信群的,平常有什麼事情大家都是在群里說話,但謝嶼並沒有在微信群里,被拉進群里的人是曲禾,通常劇組有什麼動向那都是曲禾在關注著。
這是大群,另外導演又拉了幾個小群,小群里羅夢穎身為女主當然在,謝嶼也在,她在進群第一天就加了謝嶼的好友,但現在也還沒有通過。
此刻聽見謝嶼這麼說,羅夢穎臉上表情都維持不住了,她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神情慌亂。
「謝老師,其實我就是想跟你道個歉,今天下午在劇組的時候我有點不舒服,腦子迷迷糊糊的,所以有些話還請你不要放在心上……」她語無倫次的說了一通,轉身急急忙忙走了。
曲禾將她的變化看在眼裡,等關上門之後就朝謝嶼道:「她是不是覺得很奇怪,你對她的臉沒反應。」
「嗯。」謝嶼應了一聲,舉起手想要彈她額頭,可目光觸及她額頭上的髮帶,舉起的手一頓,又落了下來,「她心思不正,以後離她遠一點。」
「哦,好。」曲禾點頭應下。
羅夢穎剛回到自己房間就連忙拿手機撥了個電話,電話一接通,那邊的人還沒有出聲,她就急急忙忙道:「沒用了……為什麼會沒用了?是不是你給我吃的東西失效了?」
電話那頭響起無措的男聲,「不會失效的……」
「那為什麼會沒有用?謝嶼對我一點反應也沒有,還有那個導演,一開始跟其他人的反應一樣,後面突然就又變了……」羅夢穎想到今天下午在劇組發生的事情,還有剛剛去謝嶼門口,她就是想要去試探一下自己的美貌對謝嶼到底有沒有用,在發現真的沒用之後她就徹底慌了。
她不想再變回以前那樣了。
電話那頭的男聲察覺到她的情緒激動,極力安撫她,道:「小夢,每個人的定力不同,對美貌的反應也不一樣,可能你說的那個謝嶼只是定力特別好而已。」
「我知道了!」羅夢穎笑了起來,「是因為我現在還不夠美,所以他才會無動於衷……」
曲禾睡覺的時候擔心自己睡夢中無意識的撓額頭,於是在睡覺的時候都沒有將髮帶給取下來。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之前存在於她記憶深處的很多畫面都變得清晰了起來,她看到很多的龍廝打在一起,龍吟聲四起,海上甚至漂浮著龍的屍體,還有隨處可見的龍鱗,這些龍鱗甚至帶著血。
血氣瀰漫,面前這混亂的一幕讓曲禾心臟狂跳起來,她垂在身側的手緊握著,手背上青筋都鼓了起來,可依舊克制不住的渾身輕顫著,血液里有什麼開始沸騰起來,就像是她當時吞下精血的時候帶來的感覺。
毀滅,她想要毀滅目光所見到的一切。
幾乎是在這股念頭剛升起來的時候,曲禾就開始想將它給壓下去,她看見自己腳底下的那片海已經變成了血海,無數龍的屍體在血海里浮塵,而前方纏鬥在一起的無數條龍里,一條黑龍的身影愈發清晰起來。
她突然看明白了,這些龍並不是在亂鬥,而是所有的龍都在圍攻那一條黑龍。
「吼!」
一聲狂暴的龍吟響起,曲禾對上了那條黑龍的眼睛,她的雙眼瞬間變得赤紅一片,黑鱗顯現,額角仿佛要被撕裂的疼痛讓她更加暴躁,喉嚨里發出一聲長吟。
「小黑蛇?小黑蛇?」謝嶼呼喊的聲音伴隨著敲門聲哐哐響起。
他們住的這是一間套房,謝松也在,聽見動靜也跟著躥了出來,謝嶼朝他看了一眼,直接側身讓開,「踹門。」
謝松點頭,正要往上撞的時候,一道比他瘦弱的身影先撞了上去。
「砰」的一聲,曲禾緊閉的房門直接被撞開了,曲苗沒有停頓,直接沖了進去。
謝嶼緊隨其後,在看清曲禾此刻的狀況時,他臉色微微變了變,一把拉住曲苗往後一推,「別靠近她!」
不用他說,曲苗跟謝松都已經察覺到了情況不對。
曲禾正躬著腰背趴在床上,雙手緊抱著頭,時不時發出痛苦的聲音,而她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已經布滿了黑色的鱗片,但讓謝嶼阻止曲苗跟謝松靠近她的原因是來自於她周身的那股氣息。
充滿著狂躁和毀滅的氣息,曲苗跟謝松在開門的時候已經受到了影響,兩人都出現了妖化的特徵,尤其是曲苗,氣息已經亂了,那雙好看的眼睛裡慢慢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血氣。
「不能再繼續待著了……」謝松要比曲苗更清醒一點,直接拉著她連拖帶抱的把人帶著出去了,離曲禾那個房間越遠越好。
曲禾此刻正陷入混亂之中,她一直掙扎著想要保持清明,可血液好像在被燒著的痛苦不停的拉扯著她的理智。
直到一股溫和的氣息將她慢慢包裹起來。
謝嶼一開始只是試探性的去安撫她,但幾乎在他的氣息將曲禾包裹住的那一瞬間,曲禾就頓了一下,緊接著她像是饑渴已久的人突然看見了水,瘋狂的開始主動汲取。
曲禾知道,這股氣息能夠撫平她體內的痛苦和暴躁。
漸漸的,圍繞在曲禾周身的那股可怕氣息開始散了,已經躲到門口去的謝松感覺到那股讓他快要窒息的氣息退去,他也鬆了口氣,低頭看了看被自己死死抱著的曲苗,曲苗眼裡的血氣也已經退散,開始恢復清醒。
一直到房間裡充斥著謝嶼的氣息,曲禾也清醒了過來,她仍舊維持著那個姿勢,躬著腰背跪趴在床上,某一刻突然側翻躺了下去,面朝著天花板喘著氣。
曲禾頭上的髮帶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汗濕的頭髮緊貼在她蒼白的皮膚上,黑鱗已經消退,她的眼神也沒有什麼焦距,眼尾有點發紅。
「嚇哭了?」謝嶼突然輕笑了一聲,打破了房間裡的氣氛。
曲禾眨了眨眼睛,側臉朝他看去。
就看見他也往後一趟,「累死我了……我明天可還要工作的,要是到時候因為沒睡好入不了戲,導演罵我了,我就說都是你害的……」
謝嶼絮絮說著,曲禾有些聽進去了,有些沒有聽進去,直到某一刻他話音突然一轉,語氣里多了幾分凝重,「曲禾,你吞下精血的時候看見了什麼?」
他這一問,方才看見的畫面再次在曲禾腦海里清晰起來,那種暴虐的感覺讓她指尖輕輕顫了顫,她聲音沙啞道:「龍,好多龍。」
「好多龍?」謝嶼顯然也沒有想到會是這麼一個答案,神情有點錯愕,「怎麼會有好多龍?那你說說,都有什麼龍?」
一般來說,含有傳承記憶的龍族精血在被吞下去之後,吞下精血的人看見的必定是留下精血的那條龍。
謝嶼知道曲禾吞下去的精血並不完全,否則她早就化龍了,但就算是這樣,也不可能看見好多條龍。
「難道你之前吞下的龍族精血是好多條龍的精血混在一起的?」謝嶼問完自己笑出了聲,「原來龍族精血還搞混合口味啊?」
曲禾:「……」
原本到了嘴邊的回答都被她給咽了回去。
「好了……」謝嶼翻身坐了起來,他看向曲禾,正對上曲禾的目光,還是那樣乾乾淨淨的,和剛剛完全就是兩個樣子,他道:「我知道你在讓唐家幫你找其他精血的事情,小黑蛇,我不攔著你,但你得答應,等找到了精血之後你不能直接吃下去。」
說完這句話他頓住,想了想,嘀咕道:「也不行,這對你來說估計太難了,沒有那條蛇能夠抵擋得住龍血的誘惑……」
「我會找你的。」曲禾出聲道,她嗅著謝嶼身上傳來的氣息,心緒平和,「如果我找到了另外兩滴精血,在吃下去之前我會找你的。」
今天晚上的事情也讓曲禾明白謝嶼對於她來說有多重要。
她想,無論如何,她一定得跟著謝嶼。
房間裡沒有開燈,但客廳那邊的燈光從門口跑了進來,謝嶼坐在床尾的位置,半張臉在亮處,半張臉藏在暗處,曲禾看著他的眼睛,有一點看不清他現在是什麼神情,再加上他不說話,她也有一點緊張。
就在曲禾也想要坐起來的時候,就看見謝嶼突然俯身湊了過來。
她維持著用手肘撐著床的動作頓住,呆呆的看著他。
「曲禾,記住了。」謝嶼在離她只有一個腦袋遠的距離停下,伸手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要是讓我知道你偷偷吃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到謝嶼離開之後好一會兒,曲禾才回過神來,她伸手摸了摸額頭,意外的發現自己的額角已經不疼不癢了,但小鼓包還在。
大半夜的這麼一折騰,曲禾也困了,摸到放在床頭櫃的水杯喝了大半杯,倒頭抱著被子就睡了過去。
這一次睡夢裡倒是沒有在出現之前那些東西,相反,她睡得很安穩,總覺得睡夢裡好像還能聞到謝嶼身上的那股氣息,若有似無的,卻能安撫住她的心神。
曲禾房間的門被踹壞了,大半夜的也不好再找酒店換房間,謝嶼出去的時候替她將門給拉上了,半掩著,倒是也還好。
第二天一早她起來,精神奕奕,跑去酒店餐廳拿了早飯回來。
「早上好。」她剛把早飯放在桌上,謝嶼就從房間裡出來了,精神也還不錯,回了一句:「早上好。」
倒是謝松出來時,眼裡還有紅血絲,一屁股坐在餐桌邊上,朝曲禾問道:「小禾,你昨晚上怎麼回事啊?」
昨晚上謝嶼從曲禾房間裡出來的時候他就想問了,但當時謝嶼一臉的睏倦,進了房間就關上門呼呼大睡,他就沒來得及問,回到自己房間裡的時候睡得也不好,夢裡總是能夢見一些可怕的東西。
應該是被那股暴虐氣息影響的後遺症。
曲苗還沒起。
「做了個噩夢。」曲禾道,沒有多說自己夢裡到底夢見了什麼。
謝松抓了抓頭髮,「那你這噩夢也太可怕了……」
嘀咕著這句話的時候他朝謝嶼那邊看了一眼,見謝嶼並沒有說什麼,他也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這一天曲禾都有些出神,她一直在想自己昨晚上的那場夢,心裡隱約有些猜測,應該就像謝嶼想的那樣,她吞下去的精血是有問題,或許……和黑龍有關。
「黑龍……」
「黑龍殘暴好鬥,據說黑龍之所以衰落甚至消失,就是因為它們天天打架天天打架,把同族都給打死了。」
「啊?」曲禾愣愣的抬頭,看見謝嶼走過來坐下,她才意識到自己剛剛不小心把心裡想著的黑龍給說出來了。
謝嶼拿起水杯抿了一口,道:「啊什麼啊?」
曲禾有些忐忑,「你說黑龍……把自己同族都給打死了?」
「傳說是這樣。」謝嶼不緊不慢道,「一開始呢,黑龍喜歡找其他族類打,後來其他族類不跟它們打了,對黑龍避之不及,其他龍族聯手將它們驅趕,它們就開始同族之間打,打著打著,同族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曲禾聽得心驚肉跳,結結巴巴道:「這……這麼可怕的嗎?」
她簡直有些難以想像一個種族為什麼會好鬥到這個地步,已經到了自己把自己滅族的地步了。
可回想起昨天晚上在夢裡看見的那一幕,血海滔天,還有她所感受到的那些,曲禾就覺得或許謝嶼說的就是真的,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吞下去的精血就是黑龍精血。
不然為什麼她也會有那樣隨時會失去理智只想殺戮的衝動。
「就是這麼可怕……」謝嶼看著曲禾,神情陡然間變得嚴肅起來,「所以,大家提到黑龍的時候才會有那樣的反應。」
謝嶼只休息了一會兒就又過去繼續拍攝了,羅夢穎雖然有點奇怪,但演技這方面並沒有什麼問題,拍攝還算是順利的。
這天曲禾收到了楊姐回復的微信消息,離她上次詢問楊姐要不要去見林賀已經過去了快半個月,妖管所那邊一直沒有找她,她就也一直沒有去問楊姐結果。
看見楊姐的回覆,曲禾抿了抿唇,去找謝嶼請假。
「去吧,記得跟謝松說一聲。」謝嶼道,還嘆了口氣,一臉的可惜,「本來晚上還想帶你去吃大餐。」
他今天下午只有一場戲,拍完就可以走了,晚上也沒有夜戲,謝松一早就在嘀咕著要出去吃飯了,這段時間吃外賣和酒店餐已經快吃膩了。
「我儘早趕回來。」曲禾板著臉道,她去找謝松說了一聲,又讓他看著點曲苗,然後就直接去找了楊姐。
和上次見面比起來,楊姐的精神已經好了很多,臉上也沒有了那種惶然不安的情緒,看見曲禾的時候,她一臉歉意的笑了笑,「抱歉,拖了這麼久才找你,沒有耽誤你什麼事情嗎?」
曲禾搖頭,示意沒關係,道:「走吧。」
等她將楊姐帶到妖管所的時候,楊姐都還有點沒回過神來,「A大裡面竟然有這樣一個地方……我在附近待了這麼久都不知道。」
「很正常的,要是這裡容易被人發現,我們也早就搬走了。」韓姐迎出來笑道。
曲禾給兩人互相介紹了一下,韓姐道:「你不用害怕,他不敢對你做什麼的。」
「好。」楊姐點頭應著的時候還回頭朝曲禾看了一眼。
曲禾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等韓姐把楊姐帶到林賀在的小黑屋前時,楊姐卻停了下來,朝曲禾道:「小禾,你能不能陪我一起進去?」
曲禾看向韓姐。
「進去吧。」韓姐點頭。
林賀只說要見到楊姐的時候才開口,但並沒有說只能有楊姐一個人在場。
曲禾看出楊姐心裡還是不安的,於是陪著她一起進去了。
這是她第二次進小黑屋了,上次是見付風月。
一進去,目之所及跟她上次見到的差別不大,還是放在屋子中間的那張桌子,林賀正走在桌前,桌子上面還放著一個棋盤,他在跟自己下棋。
但在楊姐進來的時候,林賀轉頭看了過來,手裡捏著的棋子就掉了。
「你來了。」林賀面上露出欣喜的神情,他站了起來,還想朝楊姐走近,「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楊姐的反應就沒有那麼欣喜了,甚至透著警惕,在他站起來的時候她就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還是曲禾伸手扶住她的肩膀,示意她不用怕,她才鼓足勇氣站在原地沒有動彈,朝林賀問道:「我來就是想問問你,你為什麼要做那些事情?」
「我是為了你啊。」林賀道。
「我知道是因為我,可你到底為什麼要這樣針對我?甚至去傷害我身邊的人,她們都是無辜的!」楊姐激動起來。
她也有想過林賀的目標是她,但就是想不明白,既然林賀的目標是她,可從頭至尾林賀並沒有傷害過她,哪怕是那天晚上林賀找她,她昏睡了過去,可醒來之後除了受到驚嚇其實也並沒有受到其他傷害。
反倒是以前她店裡找的那些兼職,在被林賀找上之後接二連三的生病,精神也不好,後來不得不辭職。
那些人辭職之後,楊姐還特意讓楊遠去關注過,只要辭了職,林賀就再也沒有找過他們,他們的身體也漸漸養好了。
「她們不無辜。」林賀卻道,「她們如果真的無辜,那在我第一次找到她們的時候,她們就應該拒絕我。」
「那些普通人怎麼可能拒絕你?」曲禾皺眉道。
林賀第一次來找她的時候,就也嘗試過魅惑她,她一眼認出林賀半妖的身份,根本就不受他的魅惑,但是對於普通人來說,除非心志堅定,定力超群的人,否則很難抵擋得住妖狐的魅惑。
哪怕林賀只有一半妖狐的血脈。
林賀被噎了一下,輕哼一聲,「那也只能怪他們自己。」
「那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做?」楊姐深吸了口氣,問道。
林賀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悵然,他看著楊姐,「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在你很小的時候,我們經常會在你家附近那片小樹林裡玩,我們一起玩過家家,還說好等你長大以後我也會來找你……」
楊姐的神情一開始有些茫然,直到林賀說起那時候他們就經常在一起玩泥巴,開麵包點,用泥巴做各種各樣的麵包時,她的表情開始變得震驚。
「看來你想起來了。」林賀幽幽道,「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你給了我一塊麵包救了我,你說你很喜歡做麵包和蛋糕這些,我就陪著你玩泥巴,你開麵包店,我給你當助理……後來我離開了那裡,因為你家裡人找來了一個大師。」
「是……」楊姐點頭,她下意識朝曲禾這邊看了一眼,不知道是在解釋給林賀聽,還是說給曲禾聽,她道:「我記得我很小的時候確實有一個玩伴,但我一直想不起來那個玩伴的樣子了,我媽還說我小時候發過一次燒,說是碰上了髒東西,所以家裡就請了一個大師幫我看看……」
但是這些記憶都太模糊了,還有很多是她從長輩口中聽來的。
如果林賀不說,她也絕對想不到林賀竟然就是她記憶里那個模糊的玩伴。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已經開了那家麵包店,可我去應聘的時候你卻說店裡不招人了,你已經忘記我了。」林賀輕哼了一聲,眼裡有一絲怨恨,「你忘記我也就算了,你說你店裡不招人,可你第二天就招了兼職……」
「所以你才會那麼對他們?」楊姐瞪大了眼睛看著他。
林賀點頭,「是。」
等陪著楊姐從小黑屋裡出來的時候,林賀坐在那裡,死死的盯著楊姐的背影,嘴裡還在念著那一句話:「你忘了我,是你忘了我們的約定……」
曲禾皺了皺眉頭,她朝韓姐看了一眼,韓姐道:「他犯的事情可不小,殺過人,也殺過妖怪。」
這些就沒必要讓楊姐知道了。
從妖管所出來的時候楊姐神情還有些恍惚,曲禾一直在看著她,出聲道:「我送你回去嗎?」
「啊……」楊姐回過神來,笑了笑,「不用了,我到時候跟我弟弟一起回去好了,你先去忙吧。」
曲禾點頭,正要走的時候楊姐又喊住了她。
「小禾……」
「嗯?」曲禾眼帶疑問的看著她,對上楊姐的目光時,她大概猜得到楊姐想要問什麼,於是想了想,道:「他很可能是在騙你的。」
「我知道。」沒想到楊姐卻點了頭,「你說,我小時候為什麼會發燒呢?」
如果真的像林賀說的那樣,他們小時候是很好的玩伴,她甚至還救了林賀一命,可後來她怎麼就發燒了呢?甚至驚動的家人去請來了大師。
曲禾想到韓姐說過等楊姐離開妖管所之後,有關於林賀和妖管所的記憶就會漸漸消失,那麼有些跟妖怪有關的事情就算是告訴她也並不要緊。
她道:「因為他走上了歪路,靠得是吸取人的精氣修煉。」
估摸著小的時候楊姐真的救了林賀一命,並且把林賀當成是自己的小玩伴,但她也沒想到的是這個小玩伴會吸取她的精氣修煉,所以楊姐才會發燒,才會驚動楊家人去請大師來替她看看。
後來林賀找到楊姐,被楊姐拒絕之後,他就盯上了楊姐請的兼職,那幾個兼職之所以會生病也是因為被林賀吸取了精氣。
甚至於,林賀在被她抓到妖管所來之前,已經發展到了吃妖怪的地步。
「那時候他年紀也小,估計是才剛剛走上歪路,或許並沒有要傷害你的意思,可控制不住自己。」曲禾道。
那時候可以用林賀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來解釋,現在卻不能了,他是真的在殺人,也在殺妖怪。
楊姐恍惚的點頭,又忍不住回頭往妖管所那邊看了一眼。
曲禾道:「你早點回去休息吧,我也該走了。」
等曲禾回到劇組的時候,她就發現曲苗不見了。
「喵喵呢?」曲禾找到謝松,朝他問道。
謝松愣了一下,「在小山那邊吧。」
「謝嶼也不見了。」曲禾道。
謝松:「什麼?!」
兩人將劇組找遍了,結果都沒有找到謝嶼,謝松又去問導演,導演道:「他今天的戲份已經拍完了,拍完就走了。」
「走了?不可能啊!」謝松急了,「走的時候怎麼就沒喊我呢?!」
曲禾抿緊了唇,快步走到保姆車那邊去,車上也沒有人,甚至於謝嶼的手機也在,她的手機也在,原本是她留給曲苗玩的,結果現在全都放在車上,但這兩個人卻都不見了。
「我去找人查查附近的監控!」謝松焦急道。
平常謝嶼如果有事要辦都會叫他,如果是謝嶼自己要親自去辦的也會帶上他,幾乎沒有一聲不吭就不見了的情況。
而曲苗也不見了。
謝松去找人查附近的監控了,曲禾就在附近走動著,她在找謝嶼跟曲苗的氣息。
片刻後,她站在劇組附近不遠的一個路口,仰頭看著路口上方那個攝像頭,而謝松也跟著跑了過來,「查到了……你看看……」
他手裡拿著一個平板,平板上面就是劇組到這個路口的監控。
監控顯示曲苗在大概十分鐘前突然往這邊走,緊接著走到這個路口的時候往旁邊那條小路拐了,謝嶼幾乎是緊隨其後。
「小路那邊沒有監控,但是有一輛劇組的車停在那裡,行車記錄儀倒是拍到了喵喵跟小山先後從車子前面走過,後來就沒見他們回來,但大概一分鐘左右,一輛黑色的車開了過去,你看這個……」謝松把視頻暫停,指著上面那輛黑色的車。
那邊是一片老舊的房區,監控死角不少,這輛車正好就停在死角那邊,只能看見當時曲苗跟謝嶼確實是往那輛車的方向走的。
除此之外,更多的監控視頻就沒有了。
曲禾記下那輛車的車牌號,她道:「我去找。」
說完她就往謝嶼跟曲苗最後消失的那邊跑去,一路上確實還有兩人殘留的氣息,也確實是到了那片死角的時候,兩人的氣息就消失了。
就在曲禾蹲在那裡查看的時候,旁邊垃圾桶里傳來一道虛弱的貓叫聲。
「喵~」
此刻的謝嶼跟曲苗被捆著塞在車子后座,車上除了他們還有四個人,三男一女,女人指尖夾著一根煙,視線時不時的往謝嶼臉上飄,「我說……這可是個大明星,就這麼把他也抓過來沒問題吧?徐哥要的可只是這個小怪物。」
「咱們徐哥葷素不忌,又不是沒有玩過明星,你就放心吧,把他帶過去,徐哥只會更高興,到時候給你的好處只多不少。」開車的男人道。
其他人對視一眼,嘿嘿笑了起來。
「再說了,既然都已經被他碰見了,難道就這麼放他走?反正咱麼選的位置又沒人看見,等到時候讓徐哥玩過了,有了照片和視頻再放了他就行,他也不敢說出去的。」
「你們說的也對。」女人笑了起來,雖然看著謝嶼的目光里都是蠢蠢欲動,但到底沒有伸手。
萬一徐哥真看上了這個大明星,要是知道她動過手,指定得讓人把她的手給廢了。
「沒想到這幾隻野貓還真的管用,把這小怪物給騙出來了。」女人吸了口煙,「就當是吃了我那麼多的飯菜,現在來報答我了。」
車上人笑聲不斷。
曲苗閉著眼睛昏睡著,整個身體都是緊繃的,哪怕是昏睡過程中,她也並沒有放鬆下來。
而謝嶼也睡在后座上,眉頭緊皺著,在三男一女沒看見的地方,他被綁在身後的手輕輕顫了一下。
曲禾從垃圾桶里翻出來一隻奄奄一息的野貓,野貓身上有曲苗留下的氣息,她立刻反應過來,這是曲苗以前在酒吧后街相依為命的那群野貓中的一隻。
在把野貓交給謝松之後,曲禾就要繼續去找曲苗跟謝嶼,她能在這座城市裡準確找到林賀的位置,就能追蹤到曲苗的氣息。
「小禾!」謝松突然喊住她。
曲禾轉身看過去,對上他格外嚴肅的神情,還有透著幾分凝重的語氣,「一定要快點找到小山,還有,不能讓小山手上沾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