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陳閒的記憶

  諸葛豆豆的能力不僅是催眠那麼簡單,準確的說她是可以掌握「睡眠與夢境」的力量,就譬如此刻她闖入陳閒身體內部的手段,這就是她的底牌之一。

  她可以隨意出入每一個生物的「夢境」,無論對方是被自己催眠還是自然睡眠,也不管對方是人類還是任何一種已知的生命體,只要諸葛豆豆想,那麼她就可以暢通無阻的闖入對方的「夢境」。

  這並非是入夢那麼簡單。

  這裡所說的「夢境」也並非是常人理解的那種夢境。

  它可以當做是生物的一種心靈體現,在那裡不僅可以看見生物的魂魄,還能看見深藏在對方大腦深處的記憶,甚至連對方自己都想不起來的久遠記憶,諸葛豆豆都能像是看電影一般隨意快進慢放的「查閱」。

  在這種心靈入侵的狀態下,時間概念會變得非常模糊,諸葛豆豆能夠感應到的時間流速與外界是不同的,或許在這裡面度過了十天的光景,外面的現實世界也才過了十秒鐘......

  剛闖入陳閒身體的時候,諸葛豆豆就打算去尋找陳閒的魂魄,因為在被強制催眠的狀態下,被催眠者的魂魄就跟傻子差不多,問什麼答什麼絕對不會說謊,自己哥哥想要的答案完全可以很輕鬆的就問出來,但現實情況卻是諸葛豆豆想像不到的......

  諸葛豆豆在陳閒的身體內部找了很久,從頭到腳四肢百骸沒有一處遺漏......她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到陳閒的魂魄!甚至連陳閒魂魄的氣息都感受不到!

  這是怎麼回事??

  諸葛豆豆滿頭霧水只覺得今天撞鬼了,因為像是今天這種情況可從來沒有出現過,難道陳閒沒有魂魄??

  不對不對,諸葛豆豆急忙否認了自己的這種猜想,因為她這些年來見過的人太多了,被組織安排做過的試驗也數不勝數,她知道除了某些特殊的人之外.......像是陳閒這種外界異人是不可能沒有魂魄的。

  他又不是自己的那些兄弟姐妹。

  他怎麼可能沒有魂魄?

  在陳閒體內,諸葛豆豆仔細尋找了數次後依舊一無所獲,到這時她的好奇心也已經強到了臨界點......她決定去陳閒心靈的更深處,去那裡看看陳閒大腦中埋藏的記憶,準備從那些「影像資料」里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這對諸葛豆豆來說也是一種無奈之舉,因為她天生就是一個怕麻煩的人,查閱資料這種事對她來說就很麻煩,但既然找不到魂魄,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費點工夫去看看那些資料了......至少資料是不會騙人的。

  在諸葛豆豆特殊能力的影響下,每一個生物的記憶都會變成一部精細到極致的第一人稱電影,從出生的那一刻開始,直到陷入深度睡眠的那一刻,無論是當事人看見的聽見的,一切的一切都被記錄在了這部電影之中。

  諸葛豆豆看過許多人的記憶,所以她讀取記憶查閱資料的過程非常順利,但剛開始看那部電影的時候,諸葛豆豆頓時就感覺有些不對勁了......

  這部由當事人記憶變化而來的「影像資料」,竟然是以第三人稱的角度來進行「拍攝」的......這種情況諸葛豆豆從來沒遇見過。

  陳閒的記憶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在他的記憶里可以看見完整的他??

  難道陳閒的記憶不是以第一人稱的角度進行記錄??

  還是說這份記憶本就不屬於陳閒......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諸葛豆豆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畫面,稚嫩的小臉上寫滿了問號。

  除了角度問題之外,陳閒的記憶還有另外一個問題,從眼前的畫面來看,這部「人生電影」是從他三四歲的時候才開始記錄的,再往前的記憶就是一片空白,任憑諸葛豆豆來回調閱也無法讀取出那部分的記憶。

  這絕對不是陳閒忘了那麼簡單。

  他的記憶......腦海深處隱藏的那些信息......應該是被外力所影響了......就像是被某種力量徹底抹除了一般......竟然完全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這讓諸葛豆豆覺得很費解,因為這種情況是她沒遇見過的,甚至連聽都沒聽過。

  不過三四歲就三四歲吧。

  往後看看。

  說不定就有自己想要的答案。

  由於這裡與外界的時間流速不同,再加上諸葛豆豆讀取記憶的效率太快,外界才過了數十秒的光景,她這邊就已經看到陳閒十五六歲的模樣了。

  「不僅擁有天生的自愈力......還有吞噬異常的能力......陳閒的命不錯啊......」

  諸葛豆豆一邊耐心地觀看著眼前的畫面,一邊嘴裡細聲嘀咕,不時還會感慨兩句。

  對她來說,這種人生電影可比電影院裡的那些精彩多了,因為這些電影裡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諸葛豆豆看過許多人的記憶,所以她早就對這種電影免疫了,也許是因為天生的共情能力較差,她在觀看那些人生電影的時候從來沒有過感同身受,永遠都是站在一個客觀理智的角度去當一個合格的旁觀者。

  但是這一次......當她好奇地翻閱陳閒的記憶時,深藏在陳閒腦海深處的那些記憶竟然給她帶來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不知道為什麼。

  她的情緒總是能隨著電影中的「劇情」而變化,也不再是那副不悲不喜的旁觀者姿態,陳閒記憶中的每一件事似乎都能牽動她的心弦......

  當她看見陳閒被那個名叫「陳跋」的老人寵著時,諸葛豆豆會感到一種莫名的開心,仿佛被老人關心照顧的不是陳閒而是自己,雖然她沒有親身體驗過人類社會中所言的「親情」,但在看見這些有關於老人的記憶時,她覺得親情應該就是如此了......

  在看見緘默話少的陳閒在學校里被同學們排擠的時候,諸葛豆豆也會跟著生氣,只覺得陳閒這個怪人活得太窩囊了,明明自己擁有超越凡人的力量,憑什麼要在凡夫俗子面前受這些鳥氣?要我說就該一口一個全部咬死!

  在不斷調閱陳閒記憶的過程中,諸葛豆豆對陳閒的了解也越來越深,甚至她都開始懷疑了......這究竟是不是陳閒的記憶?因為在這個記憶里的陳閒跟外界的陳閒就像是兩個人。

  在這個記憶中,陳閒是一個緘默話少,並且極度內向,常年都難得看見笑容的人。

  而現實世界的那個陳閒呢?

  話不算少,嘴特別毒,時不時還愛玩一些冷幽默,總而言之算是一個挺好相處的人,不像是這個記憶里的他......陳閒到底是怎麼變成今天這副模樣的?

  諸葛豆豆很好奇,於是繼續耐心地觀看起來。

  直到看見了那一天。

  畫面之中,陳閒悄然走進了老人的房間。

  那個前些日子還跟他有說有笑的老人已經沒了氣息,猶如一截枯瘦的木柴躺在床上冷得讓人害怕,那張死氣沉沉的臉上還殘留著一絲複雜的表情......

  仿佛在死亡的前一秒老人都還在擔心著某些事,雖然諸葛豆豆不知道老人臨終時在想些什麼,但從這個複雜的表情就能看出來,他應該是在擔心陳閒......

  或許老人是在擔心陳閒照顧不了自己,也可能是擔心陳閒過不好這一生。

  總而言之,看見這一幕的時候,諸葛豆豆難受得心都要碎了,因為她在讀取這些記憶之後十分了解陳閒,她很清楚這個老人對陳閒來說是一個多麼獨特的存在。

  若不是有他。

  或許陳閒早就變成一個反人類的怪物了。

  由於諸葛豆豆是在藉助自己的能力讀取陳閒的記憶,所以從某個角度來說,其實她就是陳閒,無論陳閒在腦子裡想什麼她都知道。

  陳閒是一個心理活動極其頻繁的人,別看他平常沉默寡言,他的心理活動可比普通人頻繁多了,偶爾會質疑自己存在的意義,偶爾會抱著悲觀的態度去想像自己的未來......

  但在看見老人屍體的那一瞬間。

  陳閒的一切心理活動都消失了。

  似乎整顆心都被掏空了,或應該說是被現實撕扯得粉碎,那種大腦一片空白的感覺......只讓諸葛豆豆突然難受起來,仿佛在這一瞬間對其感同身受,兩人的情緒產生了劇烈的共鳴。

  老人死了。

  留下了一個永遠都不會死的陳閒。

  「對不起......對不起.......」

  畫面之中,瘦弱的陳閒蹲在床邊緊緊握著老人的手,呆滯木然的臉上看不出半點悲傷,也沒有為老人的離世而流出半滴眼淚。

  但他翻來覆去不斷重複的「對不起」這三個字。

  聽起來卻比哭還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