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竹片上的符籙

  在充斥著歷史舊時代氣息的巷子裡,陳閒不緊不慢地啃食掉了兩個紙人的頭顱,在這過程中他的眼神沒有絲毫變化,臉上的表情就像剛吃掉兩個麵包似的平淡,之前被他自己從臉上拽下的呼吸面罩,此刻也靜靜地躺在他的腳邊,沾滿了那些污穢惡臭的「血液」。

  這一刻,旁觀的魯裔生已經肯定那些紙人都是有大腦的異常生命,雖然從它們半透明的皮膚往裡看,根本看不見有任何類似腦組織的存在,但魯裔生還是堅信它們有獨立思考的能力。

  因為在陳閒開始啃食那兩個紙人的同時,幾乎所有的紙人都沒了動作。

  它們不再向前擁擠著靠近陳閒,也不再發出那些奇怪的像是竹木撕裂的聲音,仿佛是在一瞬間就失去了戰鬥的欲望,並且它們也顯得瑟縮起來,哪怕它們的眼球結構跟正常人類不大一樣,但魯裔生還是能從它們眼裡看出來……它們在害怕。

  就像是動物遇見了狩獵自己為食的天敵,那種難以言喻的恐懼深刻在它們骨髓里,它們眼眶裡那兩個如蠅蛆寄生而成的晦暗眼球,也是無時無刻不在散發那種驚慌失措的情緒,甚至魯裔生都能看見……它們在顫抖。

  突然,魯裔生聽見了一個讓他極其不安的聲音。

  「身體組織跟靈體一樣……沒有味道……」陳閒放下手裡的紙人殘軀,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紙巾,動作緩慢地擦了擦嘴,如同一個剛用餐完畢的紳士,動作既自然也優雅,說話的語氣也是平靜得讓魯裔生害怕,「吃下去就跟吃紙人一樣……難吃……」

  「老……老大?」魯裔生小心翼翼地喊了一聲,臉色煞白地看著陳閒,「你還好吧?」

  雖然魯裔生知道陳閒的特殊能力是「食異」,但這是他第一次親眼看見陳閒動嘴,所以陳閒給他帶來的視覺衝擊力,對他而言不止是可怕那麼簡單,就像身邊熟悉的朋友突然變成了一個食人者,那種害怕的情緒可比單純的恐懼要複雜得多。

  陳閒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也不在乎前方還站著幾十個摩肩接踵的紙人,慢慢彎下腰將地上的呼吸面罩撿了起來,很抱歉地看了魯裔生一眼。

  「對不起,我是不是嚇著你了?」

  「沒……咱先不說這個!」魯裔生突然醒轉過來,表情稍微平靜了一些,有些著急地指著前方站著的幾十個紙人,「老大!這些你準備怎麼處理?!」

  聞言,陳閒側過頭往那些紙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吃了吧。」陳閒說著,在口袋裡摸索了一陣,拿出來一盒還未開封的健胃消食片,自言自語似的撕著包裝膜,面無表情地說,「留著也是禍害,吃了算了。」

  事實證明,這些紙人能聽懂人言。

  在陳閒說出這番話的時候,絕大多數紙人便開始往後退,不等陳閒再有別的舉動,只聽一陣雜亂的竹木撕裂聲響,這些紙人就跟瘋了似的跑了回去,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從陳閒視線里迅速消失。

  短短數秒,之前還擁擠不堪的巷道,此刻變得空曠起來,再也看不見任何一個紙人的身影,這種跑路的速度讓陳閒都不免為之驚訝。

  「這是被你嚇跑了?」魯裔生問道,雖說在可見範圍內已經找不到紙人的蹤影,但他還是不敢放鬆警惕,依舊是小心翼翼地拿著手電四處掃視著,「它們不會再來了吧?」

  「短時間內不會來了。」

  聽見陳閒的答覆,魯裔生忍不住鬆了口氣,但很快他又迷茫起來:「老大你幹嘛呢?」

  「驗屍。」陳閒不動聲色地答道。

  「你懂法醫學?」魯裔生好奇地問。

  陳閒抬頭看了他一眼:「你說呢?」

  魯裔生愣了一下,想起了之前陳閒說過的話,他似乎不懂關於刑偵勘查這類的知識,法醫學更是不懂……那他現在驗什麼屍呢?

  「我本來是打算把它們整個身子都吃掉……想看看這樣能不能抑制住它們自身裂變的能力……但好像不用那麼麻煩……」陳閒一邊翻看著,一邊頭也不抬地跟魯裔生說著,「它們的能力應該有限制,腦袋沒了就不能裂變了,你看。」

  「它們身體裡的陰氣粒子正在急速流失,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跟那些靈體一樣化成空氣……這種結構好像跟其他有實體的異常生命不一樣,我還是第一次見呢。」

  「……」

  此時的陳閒不像是偵破科的科長,更像是一個得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一臉興奮地研究著紙人殘骸,臉上也掛著一種讓魯裔生看不懂的笑容。

  他沒事吧?

  魯裔生心裡嘀咕著,雖然陳閒跟他說話輕聲細語,但不可否認……陳閒給魯裔生帶來的壓迫感比屠森更強。

  陳閒前後表情的變化在魯裔生看來有點神經質,特別是在吃下那麼噁心的東西之後還能笑出來……這種心理素質已經不是正常人了吧??

  「老大,要不咱們晚點再研究?」魯裔生忍不住開口提醒陳閒,「我們還有別的事要辦呢,在這裡耽誤是不是不太好……」

  「別急,我就是在辦正事。」

  陳閒說到這裡的時候,右手已經從紙人斷裂的腹腔伸了進去,還不等魯裔生出聲制止住他,伴隨著一陣攪拌肉餡的粘膩聲響,陳閒已經慢慢把右手從裡面抽了出來,手裡還攥著一塊筷子長短的竹片。

  之前在與紙人們交手的時候陳閒就發現了,它們身體的骨骼都是由竹片編制而成,但其中有一點比較特殊,在靠近心室的這個位置,竹片要比其他地方的竹片更寬厚。

  「之前我就在想了……這次的案件會不會有一些人為的因素……」陳閒與魯裔生說道,翻看幾下那塊沾滿了腥臭液體的竹片,很快他臉上就露出了一種果然如此的表情,「你過來看。」

  借著手電的燈光,魯裔生眯著眼,仔細在竹片上看了看,表情也漸漸錯愕起來。

  「這是符?」

  「敕令……魙……落陰……」魯裔生念念有詞的與陳閒說著,竭盡所能的解讀著這道符籙的內容,「下面這個圈好像不是字……是壬癸圖……」

  「這符籙是道家的?」陳閒試探著問道。

  「應該是,但這道符我從來沒見過,也沒見過類似的……」魯裔生說到這裡,也忍不住皺起了眉,「每一道符籙都有其法脈的特徵,不管是道家正統的大教還是民間法脈,符籙跟法脈的聯繫都有跡可循,但是這個……我看不出來。」

  「我們現在不用去想法脈的事,我只想知道這道符是幹什麼用的。」陳閒笑了笑,眼神有些好奇,「這個你能看出來嗎?」

  「這道符絕對是我見過最複雜的符籙,所以我也說不準。」魯裔生仔細看了幾眼,眉頭緊皺地說,「我感覺像是道家養瑰用的符,可能是馭使靈體用的,裡面還有養陰的咒文,但仔細看看……符腳上的幾個圖又是聚陽的,跟上面養陰的咒文效用相反,左邊這個圖我在古籍上見過,不止能聚陽,好像還有鎮邪的功效。」

  等魯裔生分析完,陳閒已經聽得迷茫起來了,這道符又是養陰又是聚陽……怎麼感覺有點衝突?

  「算了,不研究這個了,我們走吧。」

  陳閒把手裡的竹片丟在一旁,拍拍衣服上的灰塵慢慢站了起來。

  其實對於陳閒而言,了解這道符籙的作用並不是那麼重要,他只是想找到一個答案,而這個答案,在他看見竹片上有符籙的時候就找到了……

  「咱們現在去哪兒?」魯裔生問道。

  「去找人。」

  陳閒撿起放在一旁的鋸肉刀,轉身向花園廣場的方向走去,似乎是因為找到了答案的緣故,他的腳步都不由變得輕快了幾分。

  「找到他然後宰了他,這起案件應該就能宣布結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