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虎頭蛇尾的戰鬥

  晦暗的城南房區里,天空中飄落著如餘燼般的黑色雪花,陰冷的氣息就如同一道不詳的陰影,籠罩著狹窄幽深的巷道。

  一片片被火焰脈絡裹覆的黑色餘燼,無聲無息地落在地面上,就像是冬日的雪花落在羽毛上,安靜得發不出任何聲音,稍縱即逝的黯淡火光,將沒有任何照明設施的巷道映得忽明忽暗。

  「四個......六個......十一......」

  陳閒用手按住鋸肉刀的操縱按鈕,噌的一聲將它的刀身徹底展開,雙手如同握持著一把造型奇詭的猙獰巨斧,刺鼻的血腥味如開閘泄出的洪水,瞬間從刀身與刀柄的金屬夾縫中傾瀉而出,並迅速在巷道里瀰漫開來。

  陰冷晦暗的古舊巷道,此刻已被濃重的血腥味覆蓋,魯裔生借著手電的光芒,用眼角餘光往陳閒那裡看了一眼,只發現自己看不清他的身影輪廓,只能看見他那雙能在黑暗中隱隱發光的眼睛。

  在陰影中,身材消瘦的陳閒顯得並不突兀,似乎他本身就是那片陰影的一部分,對於身邊的黑暗他也沒有半點抗拒,反倒顯得習以為常甚至還有些享受。

  其實陳閒從小便是如此。

  他不喜歡站在有光的地方,更不敢隨意站在人前,他喜歡去尋找一些沒人的角落安靜的待著,因為只有這樣才是最安全的,至少他自己是這麼認為......黑暗能給他帶來的安全感無與倫比,隱藏自己早已變成了他的本性,深刻在了骨頭裡。

  從某個角度來說,他的種種行為舉止早已脫離了正常人類的軌跡,之所以很多時候他會懷疑自己有心理疾病,原因也是在此。

  「能跟外面聯絡上嗎?」陳閒的聲音突然從陰影中傳來,不緊不慢地說道,「現在的情況跟他們口述的信息不太一致,你傳出去讓他們記錄一下,或許對破案有幫助。」

  聽見陳閒的聲音,魯裔生不敢猶豫,飛快的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一個黑色小盒子,當他按下左側的紅色按鈕,黑盒的揚聲器里也隨之發出了刺耳的電流聲。

  「跟他們說的一樣,這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能阻隔信號。」魯裔生小心翼翼地問道,「老大,現在怎麼辦?」

  「目前我能感應到的目標有十五個,它們的位置都在正南,也就是我們之前剛走過的地方,可能是從那些住宅區里跑出來的。」陳閒說話的聲音很輕也很平靜,他的情緒沒有因為現在的局勢發生任何變化,「你負責注意正北方的動靜,如果有其他陌生的目標從北方靠近我們,你記住叫我一聲。」

  「叫你一聲?」魯裔生愣了愣,回頭看了陳閒一眼,「老大你想幹嘛?不會是想跟我分頭行動吧??我一個人可搞不定它們啊!」

  「沒事,我能搞定。」

  陳閒沿著牆角的陰影緩緩在黑暗中走動著,與魯裔生說話時語氣也平靜得讓人害怕,似乎他根本就沒有將現在的情況當回事。

  此時,陳閒消瘦的身軀散發著一種極度令人不安的氣息,他不像一個即將上前迎敵的異人,反而像是一頭蟄伏在黑暗中的野獸,不緊不慢地靠近著那些還未露面的獵物。

  當陳閒無聲無息的從魯裔生身邊走過時,魯裔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極其突然的出現了一種害怕的情緒,因為他覺得......陳閒的那雙眼睛就不是人類該有的眼睛。

  那種隱藏在平靜之下的目光,足以讓任何一個正常人類感到恐懼,哪怕他的目光並不在你身上,你都會覺得自己變成了一個任由他宰割的獵物,仿佛隨時都會被他生吞活剝吃進肚子裡。

  「越來越近了......」

  陳閒在心裡自言自語似的喃喃道,雙手也將刀柄握得越來越緊,身體上的每一塊肌肉都儘可能調動了起來,身體也略微前傾呈一個半彎腰的姿態。

  慢慢的,陳閒又往前走了幾步。

  在這個時候,那些與他一樣行走在黑暗中的生物也逐漸映入了他的眼帘......

  狹窄逼仄的巷道里,十幾個扭曲枯瘦的身影摩肩擦踵的在向陳閒走來,它們走路的姿態極其詭異,似乎是因為比例不協調的腰肢撐不住它們的上半身,它們每向前走一步,身體都會隨之擺動出巨大的幅度,發出一種讓人很不安的......類似木頭被撕裂的聲音。

  武裝科與調查科給陳閒的信息並沒有出錯,這些潛伏在房區里伺機而動的目標對象,確實都是紙人,但它們又與傳統意義上的紙人不同。

  它們的身軀並不是由那些普通的彩紙紮成,甚至陳閒都在懷疑它們表面那一層究竟是不是紙?

  從目測的質感而言,它們的「皮膚」很像是某種半透明的塑料薄膜,顏色則像是油脂腐敗後的橘黃色,透過這一層散發著霉味的皮囊,陳閒都能隱約看見它們體內由竹片編制而成的骨骼結構,除了這些之外,陳閒還看見了一些連他都不敢相信的東西。

  這些紙人的軀幹上遍布血色與綠色交織的絲狀網路,就如同人類身體裡的血管組織與神經組織,除了沒有內臟之外,這些紙人的「生理結構」已經近乎於人!

  「這些到底是什麼東西......這不是紙人吧?!」

  魯裔生忍不住驚呼出聲,布滿細密汗珠的臉上也滿是恐懼,或許是他的聲音太大刺激到了這些異常的存在,幾乎所有紙人都在瞬間側過頭,無視擋在巷道中間的陳閒,直勾勾地看著魯裔生,臉上也齊刷刷地綻放出了一個詭異僵硬的笑容。

  這一瞬間,陳閒已經無聲無息地走上前,在距離紙人大概一米五左右的位置,他猛然舉起了手中的鋸肉刀,如同斧劈木柴般的砍了下去。

  伴隨著一種類似紙張被美工刀劃破的聲響,最靠前的三個紙人直接被劈成了兩半,而鋸肉刀也因為陳閒使出的力氣過大,劈開紙人後就陷進了地里,在歷經歲月洗禮的水泥地上留下了一條長約半米的巨大裂縫。

  不等其他紙人反應過來,陳閒已經一臉平靜地抬起刀柄,將布滿斑駁痕跡的鋸肉刀刃從地里拔了出來,往前一步又是一刀劈了下去。

  對於陳閒而言,這種戰鬥真的沒有半點挑戰性,劈開紙人所需要耗費的力氣就跟劈柴差不多,而且它們的反應速度也比陳閒預想中的低,根本沒有半點機會躲開這把大號的「裁紙刀」。

  戰鬥來得快,結束得也快。

  不過短短數十秒,在陳閒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的操作下,散發著刺鼻腥臭的鋸肉刀接連劈開了十五個紙人的軀體。

  當最後一個紙人倒下時,陳閒皺了皺眉,感覺這情況好像有點不大對勁。

  這些紙人.....怎麼這麼弱?

  如果它們的戰鬥力只有現在的程度,調查科怎麼可能會死那麼多人?武裝科的戰士又怎麼可能被攆得那麼狼狽?

  就這種程度,哪怕它們有十幾個,魯裔生對付它們也是綽綽有餘吧?

  陳閒滿臉疑惑地思索著,看著遍地的紙人殘骸,心中有點迷茫但也不敢放鬆,依舊警惕萬分地盯著它們。

  「老大.....這就搞定了?」魯裔生有點沒反應過來,看看陳閒,又看了看地上的一堆殘骸,表情愈發迷茫,「是你太強還是它們太弱?這麼快就殺完了?」

  「不對勁。」

  陳閒緊皺著眉頭,往後退了一步,與最近的紙人殘軀拉開了距離。

  「它們體內的陰氣沒有散出來,還在流動.....在加速流動......它們還活著!」

  當陳閒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地上所有的紙人殘軀就像是被風吹起的破爛紙殼,瘋狂地震顫著搖晃起來,發出了嗡嗡嗡的詭異聲響。

  在陳閒警惕的目光下,這些紙人的殘軀開始逐漸分裂,然後.....生長。

  它們半透明的表層「皮膚組織」,以及體內由竹木編制而成的骨骼,好像都能隨意的自由生長,每一塊殘軀都陷入了瘋狂生長的狀態——

  「你還記得屠科長說的話嗎?」陳閒冷不丁地開口問道,眼裡有幾分錯愕,也有幾分明悟,似乎已經猜到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屠科長說的話?」魯裔生很緊張,一瞬間也想不到那麼多,下意識地反問陳閒,「他說的什麼話?」

  陳閒注視著紙人殘軀的詭異變化,一字一句地說。

  「它們越殺越多,根本就殺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