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對陳閒來說極其漫長。
因為在那悠長的睡夢裡,他又回到了那個詭譎迷幻的噩夢之地。
在朦朧中,陳閒再次來到了那片浩瀚未知的深海,自身如無家可歸的幽靈一般,孤獨地飄蕩在一望無際的海洋深處,又在那萬千深海魚群的簇擁之下,他的身軀緩緩下沉,漸漸又看見了那座早已衰敗的古代廣場,也讓他看見了至今記憶猶新,難以忘懷的——
那棵腐爛在海底的血色巨樹。
這次的夢境遠比上次真實,畫面也變得清晰許多。
伴隨著海底無形洶湧的暗流,陳閒不受控制地漂流到了那棵通天血樹的根部,在這個距離他可以清楚地看見,在那如同猩紅山峰的樹幹之上,有數不清的人類頭顱如寶石般鑲嵌在樹皮之中......當然,那些頭顱是否屬於人類,陳閒在夢中也無法判斷,因為每一個頭顱的大小,都是正常人類的三倍左右。
那些頭顱都失去了皮膚,暴.露在海水中的血紅色肌肉組織看著如噩夢般可怖,縱然是在深海之下,陳閒也依舊能感受到它們散發的血腥味。
它們似乎沒有死去,哪怕被拘禁在這棵奇詭的血樹之中,它們也在竭盡所能展現生命的力量,不停地張合著嘴在海水中呼吸著。
因為它們臉上沒有皮膚組織作為遮掩修飾,所以它們的眼睛看著異常恐怖,每一個眼球都激烈地往外凸著,眼白也被蛛網般的血絲占據。
或許是察覺到有外人來到了這裡,所有頭顱都開始瘋狂地蠕.動,拼命掙扎著,似乎想要脫離樹皮的束縛,而它們眼中也湧出了一種讓人不寒而慄的敵意,那是一種獵人看待獵物的眼神.......
站在長滿人頭的這棵血色巨樹前,陳閒默不作聲地看著這些可怖的畫面,並沒有感覺到絲毫的恐懼,因為他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這次的噩夢與之前那次噩夢相比,似乎多出了許多細節,從某個角度來說,應該是這個夢境更加完整了,可獲取的信息也變多了一些,當然也有減少的部分,比如......上次在夢境中聽見的那個尖叫聲。
「為什麼我會做這個夢.......」
陳閒站在猩紅惡臭的腐爛巨樹之下,仰著頭看著那無數個人類的頭顱,臉上平靜得看不出任何表情,清醒的意識讓他開始不斷分析。
他不是一個喜歡做夢的人,而且他以往做過的那些夢,與正常人做的夢境相比沒有多大的區別,幾乎都是那種模糊混亂條理不清晰的夢境。
但這次的噩夢讓他清楚意識到,這個場景......或許跟自己有什麼奇怪的聯繫。
雖然這種分析推測毫無依據,但直覺就是這麼告訴他——
這地方並不陌生,似乎在某個時候來過這裡,可是卻怎麼也記不起來了。
突然,一個聲音出現在陳閒的腦海中。
那個聲音在呼喚著他的名字,而他的意識也開始逐漸模糊,直至脫離這個噩夢......
「陳~閒~」
木禾坐在陳閒身邊,拽著他的胳膊不斷搖晃著,見外面天都亮了好一會,木禾顯得愈發著急,因為她還沒吃早飯。
不吃早飯會得胃病,得了胃病就會吃不下飯,吃不下飯就會像隔壁老頭一樣餓死。
這就是陳閒昨天教給她的道理,她記得非常深刻。
「陳閒......快起來......」
聽她那軟糯糯的喊聲,倒不像是叫人起床,更像是小貓在撒嬌一般,軟綿綿得完全沒有叫醒人的力量,不過她手上的力氣倒是不小......差不多快要把陳閒的身子骨晃散架了。
「別。」陳閒跟詐屍似的,猛地睜開眼睛,死死盯著她,「你別晃了。」
看見陳閒醒了,木禾非常開心地撲到他懷裡,柔.軟的頭髮不停在陳閒胸前蹭著,嘴裡還催促著他快起床做飯不然會死。
「死?」陳閒滿頭霧水地看著女孩,「誰跟你說會死的?」
木禾仰起頭,粉嫩嫩的小指頭在陳閒臉上戳了戳:「你說.....會死......」
「我什麼時候說......等一下......我好像想起來了。」
陳閒從床.上坐了起來,揉了揉眼睛,長長地打了個哈欠。
這個夢可真夠長的......不知道下一次再夢見它......會不會又出現別的東西?
未知的深海之下,破落的古代廣場,還有那棵長滿了人頭的通天血樹。
難道自己原來見過它們?在網絡上或是書里見過相關的記載?所以才會無意識的夢見那些畫面?
「陳閒~」
「別催了,我現在就去做飯。」
陳閒又打了個哈欠,穿上拖鞋從臥室走了出去。
今天沒有陰雨時節該有的樣子,天空上陽光正好,院子也開始乾燥起來,似乎連空氣都變得暖洋洋的。
在這種好天氣里,陳閒的情緒也難得活泛起來,先前被許三寒破壞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買菜,做飯。
陳閒就像是最標準的家庭婦男,衣食住行,無一不為木禾那個小女孩費心。
在私底下陳閒也想過,或許照顧孩子的感覺就是照顧木禾這樣......心真累啊!
「木禾。」
「嗯?」
「我在想......你這衣服是不是該換了......」
陳閒默不作聲地打量著女孩,從頭到腳都看了一遍。
木禾長得很美,身材也豐滿得恰到好處,但是......穿著一身男性化的服裝,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今天還早,我帶你去商場裡轉轉,給你買點換洗的衣服。」
陳閒起身收拾著碗筷,嘴裡說話的語氣,頗有家長跟孩子說話的感覺,隱隱約約還透著一種欣慰的感覺。
這幾天木禾的進步很大,起碼從智力不太健全的樣子,慢慢變得正常起來。
其中最讓陳閒頭疼的換衣服,這個大難題已經被木禾學著解決了,對此陳閒表示老懷甚慰,自己總算不用為那種尷尬的事費心了。
「砰!砰!」
聽見這陣極其突兀的敲門聲,正在廚房裡洗碗的陳閒稍微愣了一下,他下意識想到了昨天剛上門求入伙的霍胖子。
不待陳閒多想,外面的人又猛敲了幾下門。
聲音有點大,聽著也有點急。
好像不是霍胖子他們。
「誰?」陳閒擦著手走出去,問了一句。
門外的人沒有回答,依舊在不停地敲門,跟催命似的沒有停下。
待陳閒走到門前的時候,他開門的動作突然僵了一秒,因為他感覺到門外不止一個人,從氣味來判斷......應該有十一個人。
「你先回客廳,我不叫你別出來。」陳閒頭也不回地說道。
木禾本來還在院子裡發呆望著陳閒,但現在一聽這話,便特別有經驗地起身,一溜小跑躲進了客廳里。
此刻,陳閒才緩緩打開了老宅的大門。
如他之前的判斷一般,門外的巷道里站著十一個人。
其中十個人的穿著打扮都是相同的,都穿著一套整齊利索的黑西裝,年齡的相似度也非常高,大概都在三十到四十歲左右。
唯一比較突出的是個女人。
那是一個很年輕的女人,年齡如陳閒一般大。
按照正常人的審美觀來說,這女人絕對能堪稱女神。
她看起來只比陳閒稍微矮一點,但她高挑的身材卻又不顯瘦弱,有一種非常亮眼的健康美,前凸後翹的豐滿曲線也處處透著性感兩字,她的雙腿尤其修長,在陽光下看著分外奪目,性感之中又瀰漫著難言的知性美。
「找誰?」
陳閒的目光只在女人身上掃了一眼,並未多作停留。
「許三寒是在這裡死的?」女人突然出聲,嗓音如黃鸝一般清脆。
「找誰?」陳閒第二次問了這個問題,並沒有回答女人的話。
這時,站在女人身旁的一男子開口,語氣裡帶著濃厚的壓迫感。
「問你什麼,你就回答什麼,明白嗎?」
「找誰?」
陳閒最後一次問道,語氣已經變得有些不耐煩了,畢竟水池裡還有筷子湯匙沒洗,對他這種潔癖狂而言,將那些髒兮兮的餐具放在那裡不洗......這簡直就是一種折磨。
見門外的人沒有應答,陳閒便主動往前走了一步,擋在了大門前。
「還是說......你們是來找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