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光寄生體已經回到了宿主體內,工廠也再度變得空空蕩蕩,只有一些戰鬥遺留下來的痕跡......地面巨大的裂縫,牆上碎裂的孔洞,這種種事物,導致本就破敗不堪的廠房此刻看起來更加滿目瘡痍,仿佛剛經歷過一場戰爭。
「零號病人.....好像跟你們的稱呼不一樣啊......」陳閒喃喃自語著,不緊不慢地向傑森議員走去,眼中充滿了求知慾,「這個稱呼好像跟醫學上的有點像......某種傳染疾病的第一個感染者......標識病例初始病例......」
「你......你怎麼會是零號......」
傑森議員完全不相信陳閒口中的話,恐懼地顫慄著,控制不住地往後退去,由於之前那一擊已經幾乎耗光了他體內的能量,所以現在的傑森議員弱小得可怕......甚至連魯裔生那一流的異人說不定都能殺死他。
之所以宋截會有膽子當著傑森議員的面跑,也是因為這點,如果他的蛾人沒受損,自己也沒有被陳閒收拾過,那麼就別說是跑了,直接殺了傑森都是非常有可能的事。
此刻,在陳閒面前傑森議員根本沒有半點反抗的能力。
他知道自己即將迎來的是什麼。
所以他在顫抖,在恐懼......死亡的陰影是他這一生都不想面對的東西。
「遺傳因子是什麼......病毒是什麼......」
陳閒一步步走到了傑森議員身前,渾濁的眸子裡滿是對答案的渴望,此刻他的狀態與之前也有所不同,自愈之後的軀體仿佛陷入了某種半崩潰的狀態,或許是他無意為之,只是那些寄生體被他的情緒所左右......寄生體如流水般不斷在他體表循環洶湧著,他身上也不經意地長出了成百上千如觸手般的肢體。
這些如觸手一般由寄生體凝聚而來的肢體,就像是某種生物的真實觸手.....柔軟卻又堅韌,陰冷中透著沉重,被它們纏繞在身上,傑森議員恍惚間都產生了錯覺,只覺得自己掉進了某個漆黑陰暗的深海之中,那些滑.膩沉重的觸手比海水還要冰冷刺骨,它們正拖著自己疲憊不堪的身軀在往更深處墜去......
在這些黑色物質的身上,傑森議員已經感受到了那種深深的惡意,那是由陳閒本體散發而出藉由這些觸手傳達而來......
「我想知道更多。」
陳閒的眼睛不像是以往那般清澈,被血液沾染的眸子看著分外渾濁,那種陰沉無光極度令人不安的眼神......或許那才是他真實的那一面,腦海中不再有任何屬於人類的情感,一切都只是僅憑著本能。
傑森議員瘋狂地顫慄著,暴凸在外的眼球不停地左右轉動,整個人都被一種不可名狀的恐懼籠罩,此刻的他已經失去了直視陳閒眼睛的能力,他沒有勇氣去看眼前的這一道無底深淵,更沒有勇氣在深淵會以凝視的同時,再去凝視它。
無序混亂的個體。
雜亂無章的思維。
在將一切長久以來壓抑的情感盡數爆發後,陳閒也進入了一個未知的狀態,他無法左右自己的思想,好像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自主地活了過來,他那具能夠不斷自愈重生的身軀也仿佛由一個整體潰散成了億萬的個體。
這些散亂的個體擁有絕對的思維能力,也極度的自由,恰恰就是因為如此,陳閒的軀體在會變得如此詭異,不斷在瀕臨崩潰的邊緣徘徊著......他那具被黑光寄生體覆蓋的身軀,自始至終都保持著並重複著自我溶解的姿態。
似乎每一秒都會溶解崩潰成一地的血水,但恐怖的自愈因子卻讓他的身軀不斷再生,溶解多少血肉就會再生多少血肉,每一個細胞都被它們調動到了最佳狀態,血與肉與骨骼內臟都從未有過的協調。
「殺了他.....不......吃了他......」
「他該死.....」
「我為什麼是零號病人......」
「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陳閒的身體裡傳出了許多人的聲音,但每一個人說話的聲調語氣卻又與陳閒一模一樣,就像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似乎他身體裡藏著很多個自己!
這種詭異的現象只讓宋截與傑森他們毛骨悚然,尤其是在看見陳閒的身軀正在不斷溶解後,他背部的那些詭異液體正在不斷膨脹......
好像說話的那些人就藏在那裡面!
「我......不能說......」傑森議員的精神已經開始逐漸崩潰,但在之前的清醒過後,他的意識中好像出現了某種執念,「組織給了我生命......我無法背叛他們......」
「你會說的,我有讓你說的方法。」
「對,拘住他的魂魄就好,至少魂魄不會說謊。」
「你可以選擇不死......告訴我......姆到底是什麼......你們找到的仙又是什麼......告訴我這些答案.....我可以放過你......」
「1980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全知會到底做了什麼......」
無數人的聲音在陳閒體內響起,但他本人卻自始至終不曾開口,面無表情的臉上始終沒有出現半點動作,連嘴都沒有張合過......可他體內的聲音卻仿佛永無休止般響著,在傑森他們耳中這些聲音簡直就是魔鬼的低語呢喃,雖然這些詭異的聲音大多很輕,甚至有時候都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可其中藏著的惡意卻令他們不寒而慄。
從戰鬥開始直到現在,陳閒都不曾用過鋸肉刀去正面與他對戰,這一點是陳閒早就盤算好的,因為鋸肉刀的本性無法改變......一旦敵人被它殺死,魂魄會立即被其吸收吞噬,到那時候陳閒可就沒有找傑森再問話的機會了。
「想拘住我的魂魄?」
一瞬間,傑森議員臉上的表情變了,從幾近崩潰的恐懼到滿臉的錯愕,像是從陳閒口中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他忽然無聲地笑了起來,肩膀不停地顫著,甚至還伸出手搭在了陳閒肩上,似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那般,癲狂的笑聲由小到大......那種歇斯底里的表現,只讓遠在角落裡目睹這一切的宋截以為他瘋了。
「我這種人哪來的魂魄啊......如果你真的是零號......你不會沒發現吧?」
傑森睜大了眼睛,鮮血從眼眶裡不斷流淌出來,狀若惡鬼一般。
「你有魂魄嗎?」
說罷,傑森的笑聲更是歇斯底里,瘋狂的大笑在工廠里迴蕩著。
「我們本就是超脫這個世界法則的生命......所謂的靈魂就是我們的肉身......只有靈魂與血肉合二為一才能稱之為真正的強大......但如果我們死了......那就是真正的死了......我們只會變成歷史的塵埃......沒有來世......甚至也沒有前世......因為我們本來就不該存在......」
聽見這話,陳閒怔住了,那些從他體內傳出的聲音也陡然消失。
雖然他早就知道自己沒有靈魂......但從傑森的話里看來,似乎他們這些所謂的「神明之子」都沒有靈魂,一旦死亡就是真正的死亡,甚至連奔赴來世的希望都沒有,這種純粹萬分的消失甚至比死亡更令人恐懼。
除了自己......
原來木禾也是這樣......
「真的不願意告訴我嗎?」陳閒突然開口問道,言語間滿是坦誠,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殺意不可能藏住,像是傑森這麼聰明的人,也不可能相信自己的謊話,「你多說一些......我可以給你個痛快。」
「殺了我吧......」傑森笑道,「反正你遲早也會被他們找到.....到那時候......你過的還不如我呢......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陳閒......你肯定會......」
此刻,纏繞在傑森議員身上的寄生體已經開始了全面入侵,它們如同落進了黃油堆里的紅烙鐵,不斷將傑森的皮膚組織撕扯開來,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入了進去......在進入肉身的第一時間,這些觸手就恢復到了最初狀態,瞬間變成了無數細小的金屬粒子,順沿著這具身體的血管迅速流動起來。
對於常人而言,這些金屬粒子就是劇毒無比的物質,更何況它們現在就是陳閒的一部分......尤其是在梅山一行過後,經歷了那場死而復生的陳閒,不僅個人實力出現了巨大的飛躍,連帶著寄生在他體內的黑光寄生體也是如此,似乎它們變得與陳閒更加緊密了。
陳閒在能夠愈發入微控制它們的同時,它們也得到了陳閒一部分的能力。
譬如,吞食。
在傑森悽厲的慘叫聲中,那些侵入他體內的黑光寄生體已經宣告開始了這場盛宴。
「何必呢......」
陳閒嘆了口氣,目光中沒有半點同情或是憐憫,看著不斷被寄生體吞噬掉的傑森,他也沒有感受到大仇得報的快感,只覺得一陣空虛......因為在他得知這些信息之後,這一場戰鬥已經變得無足輕重。
全知會。
名為「仙」的古老的神明。
遺傳因子。
病毒。
姆。
這一個個字眼不斷在陳閒腦海中浮現著。
就像是揮之不去的噩夢。
陳閒再怎麼努力想要暫時無視掉它們,它們也終究會從腦海深處再鑽出來。
「我到底是誰.....全知會他們到底幹了什麼......」
在陳閒細聲的喃喃中傑森的慘叫終於停下,而躲在角落裡顫慄不已的宋截,他也意識到自己的大限將至......因為陳閒已經抬起頭向他那邊看了過去。
「或許你能告訴我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