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久遠的生命

  眾人眼前的這具枯屍只是安靜地坐在血池中,乾癟的手臂自然垂在身子兩側,從它肩部殘留的「金屬鱗片」來看,它似乎曾經穿過某種金屬制的外衣或是鎧甲,只不過這層衣著還是禁不住歲月長河的洗禮,絕大部分都在歷史中化為了塵埃,只有少數得以殘留下來。

  它頭頂光禿禿的一片,看不出有生長過頭髮的痕跡,由於這具枯屍自始至終都是背對眾人而坐,所以陳閒他們也只能通過背影來分析......這種來自於古代的生命或許與人類有一定的聯繫,肢體軀幹與人類的近似度非常高,但也有不一樣的地方。

  在它頸部有一片密集的突起物,像是某種紅色的肉瘤子,在近乎焦炭的皮膚組織上看起來非常醒目,並且這些肉瘤的分布也很有規律可言,每三個瘤子或是兩個瘤子為一組,結合在一起看的話.......很像是道家的八卦圖!

  發現這點的時候,陳閒第一時間便聯想到了梅山之前出現的異象,那個在長空中閃耀著金光的八卦圖,難道原世界出現的異象......是由這具枯屍引起的?!

  雖然陳閒找不到確切的證據,但他的直覺卻告訴他,這兩者間必然有一定的聯繫,而且這種聯繫跨越了原世界與現世界的界限。

  如果原世界的異象真是由這具枯屍而起,那麼這個所謂的梅山神......

  究竟有多強??

  嘭——

  嘭嘭——

  沉悶的心跳聲不斷從枯屍體內傳出,那種磅礴到令人恐懼的生命力,簡直就不該出現在這種近乎於死屍的對象身上......在心跳聲不斷加大的同時,從它體表龜裂的那些裂縫裡可以看見,無數如血液一般的金色流光正在飛速流動。

  「是它......」

  骷髏先生緊盯著這道枯瘦的背影,眼中有難以掩飾的驚駭,似乎他早就認識這具來歷不明的枯屍,並且從他的表現來看......他從未想過能在這裡見到他。

  在這具古代生命沉悶的心跳聲中,骷髏先生突然感覺大腦深處傳來了一陣劇痛,仿佛整個腦組織都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拆分成了無數碎片,在撕裂般的劇痛中......他那塵封幾近消失的記憶突然又湧現了出來。

  剎那間,骷髏先生腦海里閃過了一段畫面。

  那是在某座古代城市中,現出原形的他正在沿海的某港口興風作浪,不斷吞食著從海底迅速游來的鮫人狀生命,而在不遠處的海岸上,一個瘦高的巨人猛然從城市中翻躍而出,直奔自己而來.......在那輪仿佛永遠不會消失的血月之下,那個身形枯槁乾癟的巨人身披黑色鎧甲,空無一物的幽暗眼眶中閃爍著金色的光芒。

  在此之前,深海之下有不知名的怪物咆哮,古代城池中也有其他極端生命的嘶吼,但在巨人出現之後這一切都消失了,萬籟俱寂,千里無聲,能夠傳入耳中的,只有它那沉重如山倒的腳步聲。

  之後的事骷髏先生已經不記得了,只能模糊回憶起一個畫面,那是在距離城市港口近百里外的一座石灘上......巨人似乎被外力撕扯掉了半個頭顱,它的身軀也被某種力量重度腐蝕猶如焦炭,而造成這一切的.......好像就是自己?

  「你認識它?」

  陳閒的聲音打斷了骷髏先生的回憶,見他一副驚駭萬分的模樣,陳閒心裡也不禁打鼓,看他這眼神不像是見到老朋友......反而像是遇見了多年未見有生死大仇的敵人!

  「不記得了......但我應該認識它.......」骷髏先生神情有些恍惚,像是在自言自語,「我好像殺過它......在那個古老的時代未曾消失之前.......它應該死了才對.......」

  此時,跟隨在陳閒身後的眾人也見到了那具龐大的枯屍。

  在那種近乎恐怖的氣息壓迫下,所有人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生怕驚動了這個正在水池中泡澡的怪物。

  「我覺得我們不該來。」李道生第一個倒起了苦水,看那怪物的眼神都滿是恐懼,「這種東西咱們怎麼可以敵得過,就算在原世界我們的能力還在......也不一定是它的對手啊!」

  「雖然你說的這話喪得慌,但我還是想挺你。」魯裔生難得一件的與李道生站在了同一條戰線,說話的同時表情也很是緊張,「老大,咱們這算不算送貨上門啊?」

  「陳閒......要不我們先想辦法退出去吧?」許雅南小心翼翼地問道,在這個龐大的巨人面前她實在找不出半點信心,就算有骷髏先生打頭陣......從它散發出的氣息來看完全是壓了骷髏先生不止一籌啊!

  木禾是唯一沒有說話的人,她只是安靜地看著陳閒的背影,無論陳閒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她都不會反對。

  聽見身後傳來的這些聲音,一直跟在陳閒身邊走在前面的老人笑了笑,搖搖頭也沒說什麼,但從他臉上的表情來看,似乎早就猜到魯裔生他們會是如此反應了。

  恐懼?

  很正常。

  記得自己當初第一次見到這尊「神」的時候,自己的反應比起這些年輕人還不如,差點沒被嚇尿了褲子,現在他們還能勉強冷靜地對話已經很了不起了。

  「現在想跑可能也沒那麼容易。」陳閒嘆了口氣,臉上既是無奈又是悔恨,只覺得自己來梅山辦事就是個錯誤,如果一開始沒接這活兒......現在自己肯定還在寧川舒舒服服的吃喝玩樂呢!

  「它不會讓我們逃的。」骷髏先生突然說道,緩緩向前走了兩步。

  離開巷道的出口後,他的整個身軀都開始了飛速膨脹,漸漸現出原形的他似乎已經做好了迎敵的準備.....

  短短數秒,骷髏先生的身軀就變化得如同巨人大小,比起坐在血池之中的那個古代生命還大了不止一籌,也是因為如此,眾人才勉強從骷髏先生身上尋到了一絲安慰,雖然這種安全感來得很突然也很沒有「底氣」,但如果不論氣息強弱的話,至少看起來這個血骷髏不比那玩意兒小。

  「它是跟你同一個時代的古生命?」陳閒問道,身旁的黑色金屬絲條不斷搖曳著,如同在山野中被寒風吹拂的野草,每一根一縷都洋溢著古怪的生命力,像是最為忠誠的守衛默默保護著陳閒。

  骷髏先生點了點頭,遠遠看著那個巨人,沒有急於出擊。

  「有點麻煩啊......」陳閒緊皺著眉頭。

  「何止是麻煩。」骷髏先生苦笑道。

  就在這時,一陣咕嘟嘟的氣泡聲突然從水池中傳了過來。

  眾人定睛一看,只見遍布血色液體的水池正在不斷翻湧著,如同被大火迅速燒開的一鍋滾水,水面甚至都升起了一片濃郁的血霧,溫度極高的氣浪正向四面八方侵襲著......而那個一直端坐在水池中的梅山神,也在此刻緩緩轉動起了頭顱,側過臉向眾人看來。

  它最先望向的不是骷髏先生,而是站在隊伍最前方的陳閒,這一點令眾人都很詫異,連骷髏先生也想不到為什麼,難道我這個身材還不夠醒目??

  「低賤的生命.......」

  梅山神口中發出了極其嘶啞的聲音,那兩個幽暗的眼眶中並沒有眼球存在,但它卻像是能看見似的,面無表情地打量著這些不速之客,看了陳閒一陣便又轉過頭去,將注意力都放在了骷髏先生身上。

  看著那張久違的臉,骷髏先生心中除了緊張的情緒之外,突然又湧出了一種難以壓制的戰意.......像是被某種刻在靈魂深處的仇恨所影響,雙眼都變得通紅儘是血色。

  「同等生命......熟悉的氣息......」

  聽見梅山神喃喃自語的聲音,骷髏先生緩緩向前邁了一步。

  「你不記得我了?」

  梅山神回憶了一陣,搖了搖頭。

  此時,骷髏先生腦海中已經浮現出了許多未曾出現過的記憶,也想起了某些類似誓言的存在,那是從一種無法抑制的仇恨中誕生的產物——

  「你不記得我.....但我好像還記得你......」骷髏先生說著,一步步向梅山神走去,步伐也愈來愈快,「在血月下我殺過你......而且我說過我要不止一次的殺死你.......直至我們走到時間的盡頭......我將會殘忍地殺死你千萬次.......因為你不配在這個世界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