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千里眼

  那個蒼老沙啞的罵街聲聽著有些模糊,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但這看似普通的一句話卻像是蘊含著某種奇異的力量,不斷在這座地下城市裡迴蕩著,仿佛每一個角落都能聽見他的聲音。閱讀

  「臥槽,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千里傳音??」魯裔生震驚得下巴都合不上了,眼中閃爍著崇拜的光芒,「說話的人是誰啊?這本事夠犀利的!」

  陳閒有些嫌棄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抬起手指了指街道兩邊無處不在的播音喇叭。

  「喏,千里傳音的法器,給你個話筒你也行。」

  「.......」

  雖然這個令陳閒無比熟悉的聲音是從街道兩邊的擴音喇叭傳出來的,並不像是魯裔生所說的千里傳音那麼神奇,但在街道上來往的這些異常生命似乎都聽過這個聲音,也知道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一瞬間,喧囂的街道就陷入了死寂。

  就像是這個世界的一切聲音都被某種詭異的力量強行抽離了,毫無預兆地變成了一個無法傳播任何聲音的真空地帶。

  陳閒是個緘默不語的人,但就因為這種不愛主動說話的特性,他比較善於察言觀色,能夠通過面部表情或是一個簡單的眼神判斷對方大概的心理活動。

  如果陳閒的觀察沒有出現問題,那麼此刻這些異常生命的詭異反應就足以說明一件事。

  老騙子很出名。

  至少在異常生命那個獨特的圈子裡,老騙子應該是很有聲望的那種強大存在。

  此時的街道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異常生命都面露敬畏之色,它們那種神態雖然與恐懼沾邊,但更多的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敬畏......

  「老騙子這麼厲害嗎?」陳閒心裡不禁嘀咕著,但轉念一想老騙子在九靈山上展現出的那種恐怖實力,在異常生命的圈子裡受人敬仰自然也是理所應當。

  從老騙子表現出的能力來看,它應該是無實體異常生命的一種,軀幹肢體似乎都是由某種詭秘的力量構成,在擁有極強自愈力的前提下,那些古怪的能量似乎還能作為方術的「燃料」,當老騙子使用某些道家方術時那些能量便會飛速燃燒,就如同行內道士所修煉的那些「氣」一般。

  如果拋開那些詭異的能量不談,陳閒幾乎可以斷定老騙子是靈體,而且是強大到令他聞所未聞的靈體,但老騙子身上卻沒有半點鬼氣,他身體四周的陰陽粒子也都保持著最普通的狀態,雖然都在持續不斷地鑽入老騙子的身軀被其吸收,但那種肉身自動吸收陰陽粒子的情況跟普通異人沒什麼兩樣。

  之所以陳閒這麼多年來都沒發現老騙子的真實身份,也是因為如此,老騙子自始至終給陳閒留下的印象都是一個不怎麼靠譜的老道士,對人罵起髒話來活像個土匪,對顧客坑蒙拐騙的時候,又像是一個讓人恨得牙痒痒的老奸賊......在陳閒看來,比起自己,老騙子更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

  「老......老爺.......沒想到您也在這兒......」

  人面蛇被遠遠地拍了一拖鞋之後,臉上陰毒兇狠的表情瞬間煙消雲散,說話間都顯得小心翼翼,生怕觸怒那個人字拖的主人。

  「趕緊把真身給我收起來!」擴音大喇叭里還在響著那個匪氣十足的聲音,似乎完全不把自己當做什麼得道高人來看,一點偶像包袱都沒有,「張老三金鋪門後那小兔崽子我看見你了啊!再敢偷偷摸摸跑巷子裡隨地尿.尿老子騸了你!」

  聽見這話,街道上的行人便不由自主地順著擴音喇叭指引回頭看去,原本張老三金鋪門外還擁擠不堪到處都是人影,這時也被擴音喇叭的力量給「強制清空」了,金鋪外面的行人似乎都不想成為眾人矚目的對象,一瞬間就作鳥獸散,只留下一個捂著肚子的小男孩孤零零地站在那裡,活像是一個被全家上下一起拋棄的孤兒。

  小男孩估計只有七八歲大,上身穿著一件很可愛的卡通外套,背上還有一個類似書包的白色雙肩包,看他捂著肚子一臉難受的表情明顯就是內急,再一看他面朝的方向......貌似還真打算去旁邊巷子裡小解。

  許雅南肩膀不停地抖動著,努力憋著笑:「那小子夠倒霉的。」

  「陳閒陳閒,他有尾巴誒!」木禾偷偷拽了陳閒一下,很興奮地說,「毛茸茸的,像是動畫片裡的一樣!」

  陳閒隨意掃了一眼,低聲說道:「那是胡家的人。」

  「臥槽?說話這人肯定不一般吧?說不準是個厲害的大妖怪!」魯裔生滿臉震驚地看著陳閒,指著旁邊的播音喇叭說道,「老大,千里傳音肯定是不可能了,但我懷疑他有千里眼可是沒證據。」

  聞言,陳閒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又默默地抬起手,指著百米外一個足有三層樓高的路燈柱子。

  「那裡怎麼了?」魯裔生不解。

  「地網攝像頭,年初剛裝上的,安裝的時候技術人員手藝太差把電線給燒了,當時我還在旁邊看熱鬧呢。」陳閒面無表情地答道。

  一瞬間,魯裔生就轉過了頭,顧左右而言他。

  「今天天氣挺好的哈?我們一會去哪兒吃飯啊?我剛才看見那家火鍋店好像還挺不錯的要不然我們去......」

  在擴音喇叭的不斷催促下,那條體型龐大的人面蛇開始收起真身,青綠色的鱗片不斷顫動著散出了陣陣濃霧,很快就將整個軀幹都包裹在其中。

  當這陣濃霧散去時人面蛇的真身也隨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身影。

  瘦高身材,鷹鉤鼻,八字鬍。

  怎麼看怎麼不像是一個好人。

  「老不死的蛤蟆,有機會再收拾你。」

  中年男人冷冰冰地看了一眼那隻癩蛤蟆,轉過身便向陰市的北面走去,似乎路上的行人都能感知到它身上那種危險而強大的氣息,在與它即將擦肩而過時紛紛避讓開來。

  老蛤蟆抽著煙只是笑,輕輕一揮菸斗,抬腳的八個紙人又再次蹦躂起來,一搖一晃地抬著涼轎向前走。

  「諸位同修,我年紀大了腿腳不利索才坐轎子,還望諸位海涵吶。」老蛤蟆抖了一下煙杆子,向四面的行人抱了抱拳(爪)。

  見它這麼客氣,路上的行人也紛紛表示不礙事,畢竟這路上就沒個正常人,光是前面那兩個長著豬鼻子的壯漢腰圍就有一米八了,你那小轎子算個屁。

  一時間,停滯的人流也再次涌動起來,街道再度恢復到之前喧囂熱鬧的狀態。

  「我們也走吧。」陳閒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低聲說道,「今天還有正事要辦,去晚了不好。」

  聞言,眾人紛紛點頭,隨著陳閒繼續向雜貨鋪的方向走去。

  但往前走了還沒五十米,陳閒背後突然就有了一陣毛毛的感覺,像是有一雙陰冷怪異的目光正在背後注視著他。

  當陳閒察覺到這點的時候,幾乎瞬間就憑著本能反應回過了頭。

  他這一回頭,正巧對上了那個老蛤蟆的目光。

  「陳閒?」老蛤蟆眨了眨略顯浮腫的眼睛,嘴角大大地咧著,露出了一個不怎麼好看的笑容,「還真是你。」

  「前輩你好。」陳閒點點頭,好奇地打量著這個突然找自己搭話的蛤蟆精,「找我有事嗎?」

  「沒事還不能找你聊聊了?」老蛤蟆笑道,那張皺巴巴的臉上出現了一種擠眉溜眼的表情,「前幾天老頭子我也看直播了,看你小子從靈犀山殺到九靈山,一路都威風得很吶,可惜後面直播斷了,沒能親眼見到你手刃那個兇手,可惜.....太可惜了。」

  一聽是這事,陳閒似乎有些害羞,不太自然地笑了笑。

  「那兇手到底是什麼模樣啊?」老蛤蟆也是自來熟,控制著紙人抬著轎子往陳閒這邊靠來,興致勃勃地問個不停,「你怎麼除掉它的?」

  「它是一本書。」陳閒大概用手比劃了一下,邊走邊跟老蛤蟆聊著,「跟它斗到最後也沒辦法,只能把它給吃了。」

  「原來是這樣......書成精了......」老蛤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吧唧著嘴抽了一口煙,「沒想到你真能吃了它,看來你食異者的外號名不虛傳啊。」

  「都是虛名。」陳閒謙虛道,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倒不是因為他說謊騙這個老蛤蟆,只是單純的被不認識的人誇了......讓他有些害羞,說到底他還是一個很少與人交際比較內向的人。

  來陰市這一路上,其實有不少異常生命都認出了陳閒,但誰也沒敢上去跟他搭訕,畢竟他是一個能夠吞食異常生命的異人。

  在這些異常生命看來,陳閒就如同食物鏈中的天敵,是一個站在頂端的絕對獵食者,雖然從外觀樣貌來看陳閒並不像是什麼危險分子,可在那場全網直播的異案處理過程中,陳閒展現出來的殘暴並不是它們能夠隨便接受的。

  它們能夠接受被殺死,被消滅,被鎮壓,被封印......但絕對接受不了被一個人類當做食物吞進肚子裡,那種畫面光是讓它們想一想都會渾身顫慄。

  「你是去見葛老爺?」老蛤蟆突然問道。

  「葛老爺?」陳閒一怔,點點頭說道,「算是吧。」

  「那我們同路。」老蛤蟆一咧嘴,「咱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