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犀山的黑色霧柱並沒有消散,那些濃度極高的異常霧氣就像是這個世界最邪惡的物質,如同無法消滅的病毒一般不斷在山體上蔓延著,整個霧柱的體積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擴張.......
在霧柱頂端,霧柱的本體分離出了成百上千的條狀黑霧,從遠處看去那些條狀黑霧仿佛都擁有一種難言的生命力,就像是某種未知生命的詭異觸手,而在那近千條觸手的盡頭,則是一個由黑霧聚集而成的「人」。閱讀
說話的,便是它。
「數百萬人因我而死......」
陳閒回過身抬起了頭,一臉平靜地望著那個懸浮在半空中的人影,它口中所說的那番話似乎沒有引起陳閒的太多情緒波動,望向它的眼神也如最初那般冷靜。
「你果然沒被我消滅掉。」
聽見陳閒不帶半點情緒的說話聲,那個懸浮在空中的黑霧人影似乎也愣了一秒,之後便笑著緩緩向地面落下,無聲無息地踩在了泥地上。
感受到它身上那種詭異難言的氣息,場中的人們紛紛開始向後退去,本能地想要與它拉開距離。
「老大,它好像是靈體。」魯裔生手裡拿著不斷發出電子提示音的儀器,站在陳閒身後萬分警惕地看著那個霧人,「它體內陰氣粒子的數量比普通靈體多十倍左右,不算是最厲害的那種,但是.....儀器的反應很奇怪,好像有時候檢測不到它的存在。」
「你帶著其他人後撤,不要貿然靠近它。」陳閒的說話聲很低,似乎是害怕那個莫名其妙出現的霧人聽見,嘴唇輕微的顫動之間發出了很輕的聲音,「你帶人後撤的時候把木禾也帶走,有她在我就有顧忌,如果她不想走.....你就說是我說的。」
「行,那這裡就交給你,我們先撤!」
當魯裔生正要去組織人群後撤下山時,那個霧人似乎早就知曉一切,很突然地開口對魯裔生說了一句。
「恐懼是無法逃離的古老情緒,死亡亦是如此,你們走得再遠也終究會被死亡的陰影籠罩,何必要浪費生命最後的時光去做無意義的事......」霧人輕聲細語地說著這番話,似乎想到了什麼,禁不住搖了搖頭,「愚蠢的選擇只會讓你們抱憾終身.......」
「拽文是吧?」魯裔生站在距離霧人五十米遠的位置,確定陳閒能在這個角度護住他,瞬間就跳了起來沖霧人喊,「你給老子繼續裝!一會看我老大不把你打出屎來!」
「你的老大?陳閒?」
霧人突然發出了一種含有嘲笑意味的古怪笑聲,似乎這一具由黑霧聚集而成的身軀狀態並不穩定,在它發出笑聲的同時身軀也在不斷震顫,體表的黑霧就像是許多連綿燃燒的黑色火焰,不斷詭異地搖曳著,如同黑暗中的幽暗燭火......
「你說會有數百萬人因為我而死,這話是什麼意思?」陳閒看著距離自己不過十米遠的位置,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
骷髏先生就蹲在陳閒身後虎視眈眈地望著它,雙手也不聲不響地放在膝蓋上,之前被它自己啃食掉的指節正在飛速再生。
這個骷髏有些迷茫,因為它從這個霧人身上感覺到了一種別樣的氣息,哪怕霧人傳達給骷髏的感覺並不危險,甚至比起之前的蟲體巨人還要弱許多,可那種比古老更加久遠的氣息卻讓骷髏想起了許多事。
「小心。」骷髏突然開口,碩大的眼球遍布血絲,僅有部分肌肉填充的面部也露出一種凝重的表情,「它的氣味.....跟我們有點像。」
「什麼氣味?」陳閒皺了一下眉頭。
骷髏想了想,說道:「古老到被時間泯滅的氣味。」
對於骷髏給出這個略顯模糊的答案,陳閒表示並沒有聽懂,但他還是能從骷髏警惕的語氣里聽出那幾分凝重。
看來這個怪物......好像比自己想像的更難對付......
陳閒默不作聲地看著霧人,剛摘下不久的苦難者面具也在瞬間被他戴回了臉上。
剎那間,陳閒便恢復到了那副驚悚駭人的模樣。
「你還想攻擊我?」霧人似乎察覺到了陳閒的內心想法,知道陳閒下一秒想要做什麼,但它卻沒有任何躲閃的打算,依舊站在原地沒有移動,「之前你吃掉的那部分能量......我的分身......你的身體應該到了瀕臨崩壞的地步.......雖然你不會死......但你短時間內應該不可能有殺掉我的能力.......」
話音一落,霧人不退不躲,反而往前走了兩步,拉近了自己與陳閒之間的距離。
「你殺不死我,我也同樣殺不死你,我之所以會出現在你這個角色面前......只是想跟你聊一聊。」霧人發出了一陣詭異的笑聲,每一個音調都讓人起雞皮疙瘩,「陳閒,你願意跟我聊聊嗎?」
「說。」
陳閒看了霧人一眼,右手臂的皮膚表層瞬間分離出一道條狀的金屬粒子,如同從他體內延伸而出的觸手般直奔不遠處的鋸肉刀而去,像是牛仔手裡靈活的繩索,套住刀柄的瞬間又再度撤了回來。
幾乎就是一秒左右的光景,十幾米外的鋸肉刀便回到了陳閒手中。
「我很喜歡說故事,自從我有意識開始我就喜歡與人類說各種各樣的故事,雖然每個故事的內容都不相同,但它們的主調是固定的......那就是恐懼。」
霧人身軀不斷渙散又重聚,仿佛瀕臨身體崩壞邊緣的不是陳閒而是它自己。
「我見過數不清的生命......我發現無論是什麼樣的生命它們的情緒都是多樣的.......當然它們也會有部分缺失的情緒......像是有的生命就感覺不到快樂......它們的一生只能在悲哀陰鬱中度過......有的生命感覺不到悲傷.......歡喜會伴隨它們直至生命的終結......」
「但它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那些可缺失的情緒之中並不包含我.......所以這讓我很開心......我喜歡這種被無數生命生生世世銘記到基因里的感覺.......」
說著,霧人開始手舞足蹈,像是一個瘋癲的舞者在黑霧中跳起了古怪的舞蹈。
「我始終都在追尋我存在的意義......直到很多年前的一個深夜.......我找到了......所以我將自己臆想中的故事在許多生命的耳旁述說.......我能感覺到它們的歡喜......用你們現代人類的話來說......那就是藝術的極致體現.......會讓生命沉醉......從而升華到另外一個高度.......」
陳閒面無表情地看著霧人,依舊在執著地詢問某個問題的答案。
「為什麼說寧川會有數百萬人因我而死?」
霧人似乎很討厭有人打斷自己的話,它突然停下手舞足蹈,一百八十度扭過頭死死盯著陳閒,說話的語調也變得低沉起來,不像是之前那麼詭異的興奮。
「因為你破壞了我的故事......你應該死才對.......在我構建好的劇情里......你會被你吃掉的那些能量害死......在眼看勝利到來的瞬間又會像白日煙火一樣被炸成碎肉........」
霧人說到這裡,緩緩將身子轉了回來,模糊的五官讓人看不出它是什麼表情。
「但你沒有死,所以我很不開心,但我對你也有了些興趣......我想玩一場遊戲。」
陳閒一言不發地看著它,默默調整著自己的呼吸頻率,儘可能藉助苦難者面具對體內細胞的增益效果,飛快地修復著已經千瘡百孔的軀體。
「從現在開始,直到今夜零點,這是我們遊戲的時間。」
「如果我贏了,我會在零點到來的下一秒將寧川市數百萬人拉入我的故事裡,我會在他們每一個人的耳邊述說屬於他們自己的恐怖,我會讓恐懼的藝術從這數百萬的生命消逝中升華到另外一個高度,如果你贏了.....」
「我贏了,你就放過那些平民百姓?」陳閒反問道。
聽見這話,霧人沉默了一秒,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當然不會,你贏了,我也同樣會殺死這數百萬的低級生命體,因為我想從你身上看見我想看見的那些負面情緒.......無論是恐懼還是痛苦又或是絕望......我相信那些情緒出現在你臉上一定會很精彩。」
不待陳閒開口,霧人便抬起手揮了揮,在它的控制下黑色霧柱瞬間又膨脹了幾分,侵吞靈犀山的速度變得愈發快了。
「這個遊戲你應該聽過......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