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訓斥

  姜瓊枝的神情明顯僵住了,她完美無瑕的笑容也楞在了臉上。

  遲疑了下,看著裴寂的眼眶竟微微泛紅了。

  衛南熏在腦子裡稍微理了理,姜家是太后的母家,那與裴寂卻是沾親帶故的,不過這叔父也只能算是表叔。

  親戚就親戚吧,可她看向裴寂的眼神,可半點都不似小輩對長輩的。

  反而還有些小女兒的幽怨和纏綿。

  這,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姜瓊枝長得尤為漂亮,且不是她這種在世人眼中明媚又不正經的好看,而是如荷花清麗脫俗般的美。

  就連紅眼眶也是含蓄又內斂,惹人憐惜的楚楚動人,她的每一個舉止動作,都美得恰到好處。

  看得衛南熏這個女子,都覺得憐惜。

  她突然間覺得自己在這,好似都有些多餘了。

  可裴寂的手指扣著她的手指又掰不開,不得不做這橫在其中的第三人。

  眼睜睜看著姜瓊枝眨了眨眼,一顆豆大的淚珠滾了下來,而後聲音婉轉微顫地道:「叔父,您不記得我了?瓊枝幼時,您還教我騎過馬,帶我逛過花燈,叔父……」

  衛南熏原本低垂著腦袋,在與那不饒人的手指糾纏。

  聞言,驀地一愣。

  騎馬。

  原來他還教過別人騎馬呀,也是給人家準備了小馬駒,耐心地陪著她麼?

  雖說姜瓊枝說了是幼時,但她的幼時,何嘗不是裴寂的少年時呢。

  不知怎麼的,衛南熏的心底竟湧出了一股酸脹之感,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感覺。

  陌生又讓她無所適從。

  她的手指有些發涼,也不知是哪來的氣力,用力一扯,被他扣緊的手指竟順利地掙脫開來。

  「抱歉,姜姑娘,該我先離開才是。」

  不想腳步都沒踏出去,就被那雙大手又貼著腰,緊緊地摟了回去。

  裴寂眉峰一豎,不悅地:「去哪?」

  衛南熏故意不去看他,道:「你們叔侄重逢,定是有不少話要說,我便不在這打擾了。」

  裴寂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般,冷哼了聲:「我與她有何可說的,倒是你,就沒話同我說?」

  自然是有的啊,想對他道謝,想說他出現得剛剛好,好多好多的話想說。

  可在聽到姜瓊枝說的騎馬花燈,她突然就又什麼都不想說了。

  她撇過眼去:「我,我與王爺沒什麼好說的。」

  裴寂的眉頭擰得更緊了,方才還好好的,這怎麼又不搭理人了,這女子翻臉的速度可真比天氣還要變得快。

  尤其是衛南熏的。

  不過,探究她的想法,可比研究天氣有意思多了。

  他正欲與她掰扯清楚,就聽那擾人的聲音還在繼續:「叔父,您與衛姑娘若有事,瓊枝可以等的。」

  「我早已習慣了等叔父。」

  他不輕不重地嘖了聲,正好那聲量足夠讓在場的人都聽見。

  「聒噪。」

  「本王事忙,不記得什麼薑汁姜樹的。我念在你姓姜,沒與你算方才之事,你若再多待一刻,這眼珠子不要也罷。」

  姜瓊枝顯然被他冷冰冰的話語給嚇到了,眼淚都不敢落下來了。

  她的手指緊緊纏繞著帕子,仍是淚眼婆娑地看著裴寂。

  「可是瓊枝做錯了什麼,惹得叔父如此不快,瓊枝身為晚輩實在不該,理當賠罪。」

  裴寂眼底已經有不耐之色了,這人怎麼跟聾子似的,聽不懂別人說話。

  「你若真要賠罪,那也不是對我。」

  「瓊枝不懂,還請叔父指教。」

  裴寂握住了那隻柔弱無骨的手掌,簡潔明了地道:「向她。」

  這回不止是姜瓊枝,就連衛南熏也跟著一愣,詫異地仰頭看他。

  「叔父何出此言,我與衛姑娘並無誤會,又何來的賠罪之說。」

  裴寂語帶譏誚地道:「並無誤會?她被人冤枉圍困許久險些受傷,你沒長眼?本王若不來,你是否還要作壁上觀。」

  衛南熏方才升起的那一點點酸脹之意,在他的質問聲中,竟奇蹟般的消失了。

  她對姜瓊枝是有些許芥蒂的,就像是裴寂說的一樣,有個人在你的傷口即將要痊癒的時候,大張旗鼓的給你送來金瘡藥。

  你沒那麼需要這遲來的藥,又不得被摁頭表示感激。

  他懂,他真的全部都懂。

  姜瓊枝輕抿唇瓣,眨了眨眼睛。

  她低垂著眼睫聲音也壓得很低:「祖父教我凡事莫要出頭,莫要惹事,瓊枝起先只是不想與張家結怨……」

  這是在解釋她為何沒有第一時間站出來。

  可以理解她的為難之處,但裴寂卻無法認同,他不耐地打斷:「少說廢話,本王不想聽這些。」

  她的身形顫了顫,像是掙扎了許久,才看向衛南熏,誠懇地道:「叔父教訓的是,不管有何緣由,讓衛姑娘蒙受了這麼大的冤屈,是瓊枝的不是,還請衛姑娘見諒。」

  邊說著還邊要屈膝行禮。

  讓這位主兒給她行禮,那可是要折壽的。

  衛南熏喜歡被人偏袒愛護的感覺,但也沒必要結仇,與姜家人鬧得不痛快。

  便趕緊擺了擺手,想要上前去扶她,可裴寂緊緊地摟著她,將她生生給拉了回來。

  她不得不受了這一禮。

  姜瓊枝或許沒想到,對方真的會受她的禮。再起身時,臉色明顯不那麼好看,尤其是一雙眼,帶著纏綿和憂傷地盯著裴寂。

  他卻像是對此渾然不知,見她還杵著沒有走,道:「還不走。」

  「是要本王差人抬你走?」

  姜瓊枝再怎麼能忍,到底也只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女,她的眼眶泛紅,臉上的笑意也再也繃不住。

  微微屈膝道:「叔父既是不得空,瓊枝便先告退了。」

  而後一步三回頭戀戀不捨地離開了。

  終於只剩下他們兩人。

  衛南熏看著離去的倩影,仍是想不明白,這姜瓊枝與裴寂雖說年紀相仿,即便少時玩在一塊,那名義上總也是叔侄。

  可她表現出來的態度,實在有些耐人尋味。

  她還在盯著姜瓊枝的背影看,就感覺到下巴上一緊。

  有個不悅的聲音在耳旁響起:「我在這,你還有心思看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