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真是不到黃河不死心,偷拿東西被人贓並獲居然還要狡辯,我看還是得給你點教訓才好。」
「還不快把御賜之物還來,自己沒本事得太后的賞賜,便嫉妒別人,只怕你這輩子都沒見過這樣好的東西吧。」
難堪的言語不停地往衛南熏的耳朵里鑽,她被五六個人圍著,可脊背一直筆挺,不曾露出半分怯弱。
她的目光透過人群的縫隙,看向不遠處石亭內的姜瓊枝。
那是唯一在場看到了一切的人,也是唯一能站出來洗清她污名的人。
一個眼神,衛南熏就知道,不必去求姜瓊枝了。
對方的神色淡漠,從始至終都沒有開口,她就像是游離於所有人之外,圍觀了這場鬧劇。
看似和這些欺壓衛南熏的人有所不同,實則她的性質更惡劣。
衛南熏扯出個譏諷的笑來,這些便是所謂的大家閨秀,懂規矩講禮數的貴女們,也就不怪滿星河會如此厭煩這些人了。
「哦?是麼。」
她的聲音並不響,但這語帶譏誚的聲音卻很是尖銳,猶如石子入水,立即就激起了層層漣漪。
「你這笑是什麼意思,你偷拿了東西不還,難道還不服?」
「我說了,有誰看到我偷了麼?」
眾人齊齊看向張玉如,又看向旁邊跪著的小宮女。
那宮女從這麼多人冒出來時,就縮到了一旁,見所有人都看向她,她面露驚恐飛快地搖了搖頭:「奴婢,奴婢什麼都不知道啊。」
「你來的時候,有沒有看見這姓衛的頭上戴著髮簪的?」
小宮女先是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她是來送茶水的,哪裡敢抬頭打量貴客,只得誠實地道:「奴婢……沒有看清。」
衛南熏捏緊了手中的玉簪,抬頭道:「何必要為難個宮女呢。」
「你們既是說我偷了簪子,我也可以說這簪子是我撿的,或是別人栽贓的,都是空口無憑,為何要讓我磕頭道歉?」
「笑話,玉如以前都不認識你,與你無冤無仇的,為何要栽贓你?」
「況且你又是誰,不過是國公府上庶子所生的女兒,玉如可是張家正經的嫡女,她需要來栽贓你?你也配。」
衛南熏一直知道因為父親的身份,她向來是不受長輩所喜歡的,包括這些外人。
那些不屬於她的圈子,她也從來不會硬往裡擠。
並不是說,她也看不上父親的出身或是自卑,相反的,她覺得父親很了不起。
不擅長讀書就去經商,不靠家族的助力就能闖出一片天地,怎麼就比那些當官的人差了?
在這方面她一直很清醒,她既不想高嫁,也不打算攀龍附鳳,也沒必要與那些人往來。
前世如此尖酸刻薄的言語,她聽到的不算多,至少沒什麼人會當著她的面講。
這會聽見了,先是覺得不舒服,隨後又覺得很可笑。
她們衡量一個人說的話可不可信,全看家世,而非這個人是誰。
衛南熏不置可否地笑了下,把玩著手中的那支玉簪,就連張玉如也不過是張家嫡女而已。
看到她笑,其他人反而莫名其妙起來,這人是腦子摔壞了麼。
這等尖銳緊張的時候,她還笑得出來?這是真的辯無可辯,準備耍無賴了?
「你笑什麼?」
「沒什麼,你們讓我磕頭道歉,可以。」
眾人隨即放下心來,這衛氏女果然是色厲內斂,方才說得那麼厲害,什麼栽贓都是狡辯,被嚇唬嚇唬很快就認錯了。
正要讓她把簪子還回來,趕緊磕頭了結此事。
就聽她又道:「可若這簪子不是我拿的,你們又當如何?」
衛南熏的目光在她們身上一一掃過,像是要看清她們的容貌一般,頓了下道:「諸位是否也該向我道歉,不必磕頭,只需認錯。」
「可公平?」
張玉如眼皮一跳,她來不及分辨哪邊的跳災的,直覺這女子不好對付。
再加她們鬧得動靜有點大了,她怕引來不必要的麻煩,給了她下馬威也就夠了。
便想要再扮演善解人意道:「衛家姐姐,你這是何苦呢?你若真的很喜歡這支簪子,我送你便是了……」
不等她假惺惺說完,旁邊不知是誰已經氣憤地道:「怕她做什麼!我們玉如光明磊落,絕不可能做這等偷雞摸狗之事,就按她說的辦!我沒意見。」
這人每說一句,張玉如的臉色就黑一分,這每一句不都在罵她麼!
她是從哪認識這等缺心眼的人……
張玉如不得不擠出笑來,裝作沒有被罵的樣子,想要拉住身邊的人:「衛家姐姐……」
可她的話還未開口,衛南熏就抬手打斷道:「我早就想說了,我剛及笄沒多久,我兩指不定誰大誰小呢。你這一口一個姐姐,可別把我給喊老了,顯得我以大欺小似的。」
「再者說,此事還未定論,你一直急著要走,是心虛了麼?」
張玉如不知她到底有什麼底氣,但已經被架在了這個地方,不容許她說不了。
只能咬了咬牙道:「好,若真是我誤會了衛家…衛姑娘,我定會認錯。」
「現在你能將簪子還給我了麼?」
衛南熏彎著眼笑了下,把左手上握著的簪子遞了過去,可就在張玉如要伸手接過去的時候,她另一隻手從懷中摸出了個同樣細長之物遞了上去。
一時間,所有人眼前出現了兩支一模一樣的玉簪。
「這,這是怎麼回事?你,你怎麼會有……」
衛南熏歪了下腦袋,用同樣好奇的口吻反問道:「是啊,我怎麼還有一模一樣的簪子,我既有一樣的,又怎麼可能去拿她的?」
她不急不緩地又繼續道:「昨日太后娘娘喚我進宮,見禮時賞了我根簪子,恰好與張姑娘的這根是一樣的。既都是太后娘娘賞的,我已經先有了,又何來從未見過,嫉妒偷來的道理呢?」
在場的都是各府的嫡女,皆不是傻子,瞬間就明白了其中的彎彎繞繞。
最重要的是,衛南熏不是今日削尖了腦子擠進宮的,而是太后親自邀她的。
光是這份恩寵,便勝過在座很多人了。
眾人面面相覷各懷心思,但相同的是都閉了嘴,離張玉如遠了半步,可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聰明人,還是有蠢的。
便是方才跳出來說相信張玉如,沒意見的那個女子。
她頓時急了:「那你也可能是拿錯了啊,誤以為玉如身上的是你的那根,便偷走了,如今發現拿錯了,不得不嘴硬找藉口,我看你就是沒見過好東西,存心的。」
「你們怎麼不說話啊,難道你們也信了她的詭辯?」
「不管怎麼樣,我是絕不會相信這衛氏女是無辜的。」
衛南熏懶得與這等眼瞎耳聾的人說話,只定定地看著張玉如,等著她兌現承諾。
也就在這時,不知人群中何人撞上了她。
衛南熏沒能反應過來,身形微晃,朝著那堆碎瓷片摔去。
眼見躲不開了,她下意識地閉上了眼。
可想像中的刺痛並未傳來,等來的卻是腰間一緊。
有雙結實的手臂攬住了她的腰,將她穩穩地撈回了懷中。
她聽見有個低沉的嗓音在耳旁響起:「本王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