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南熏從未這般痛苦過,她算明白什麼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之感,她像是被置身在火上炙烤一般。
這比直接殺了她還要痛苦萬分。
好在她尋到了能讓她減輕痛苦的東西,她像是沙漠中的旅人,終於看到了水源,又像是風浪中抓到了浮板的旱鴨子,雙手緊緊地抱著那人。
即便什麼也沒做,只這般擁著,她的難耐都減輕了些許。
可不等她緩過來,就被一雙大手,無情地拉扯開。
衛南熏本就渾身是傷,又手軟腳軟的站不穩,被這麼一扯,自是輕飄飄地要倒下去。
但她從未對什麼東西如此執著過,她身體求生的本能讓她立即又纏了回去,雙臂猶如藤蔓緊緊地攀附著那高大的身軀。
那身影似乎一僵,下一瞬那寬大的手掌驀地扼住了她纖細的脖頸。
衛南熏本就因藥渾身發燙,被這麼掐住,從臉到脖子瞬間就漲得通紅,她的腦袋後仰著,猶如瀕死的天鵝,悽厲中透著破碎的美。
她以為自己的淚早在前世流幹了,沒什麼事情值得她再哭的,可這會,她的眼角不受控地溢出熱淚。
她模模糊糊地睜開眼,隔著淚簾隱約看到眼前是個高大的身影,一時委屈怨恨以及痛苦湧上心頭。
她什麼都沒做錯,甚至只是在自己家中賞花,誤遇了裴聿衍,錯愛了他,就搭上了自己的一生。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她也沒想著報復誰,只想獨善其身,離那些人事遠遠的,為何就是不肯放過她呢。
不能死,她還不想死。
一滴又一滴滾燙的淚珠滾下,求生的意志讓她掙扎了起來,柔弱無力發著燙的手掌用盡全力拉扯著那隻手,她的衣袖滑到了肩上,露出了滿是血痕的雙臂。
「求……求你,我不想死……」
她的聲音痛苦中透著絕望,還帶著重重的鼻音,聽著反倒有種無辜小姑娘的委屈感。
就在衛南熏以為自己死定了的時候,那隻手竟然慢慢鬆開了。劫後餘生,她面色蒼白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鼓鼓的胸脯上下浮動,本就渾身酥軟這會更是站不穩。
眼見就要歪著向後倒下去,那隻將她推倒懸崖邊的手,攬住她的腰,又將她從深淵撈了回來。
她穩穩地跌進了一個結實的臂彎中。
她的意識在模糊與清醒間穿梭,她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誰,但她知道這不是個壞人,他殺她如同捏死一隻螻蟻那樣簡單,但他沒有,他可以直接奪去她的清白,他也沒有。
藥物壓下了她的羞恥心,讓她變得大膽又敏感。
衛南熏閉上了眼,顫顫巍巍地伸手撫摸上那人的喉結,再向上捧住了他的臉頰。
「求求你,救我,救救我……」
那人並沒有動,胸膛結實又堅硬,讓人很有安全感,且他的不拒絕給了她更多的鼓舞。
她將發燙的臉頰貼上他的脖頸,一點點向上摩挲,她感覺到了從未有的暢快,卻又仍覺不夠,她還想要更多,更為大膽地用將她的唇貼了上去。
下巴,臉頰,唇瓣,毫無章法。
迷迷糊糊間,她感覺到大腿有點疼,不等她想通發生了什麼,便聽到了一聲低啞的呢喃。
她仰起頭想聽他說了什麼,就有一雙手,緊緊地攬住她的後腰,那力道像是要將她揉碎,嵌入自己身體一般。
可她不覺得疼,只覺得舒服,解脫。
「抱緊一點,再緊一點……」
她感覺到絲絲涼意襲來,只是這涼意很快又變成了熱浪,不再是她在發燙,而是有另一團火,將她徹底吞沒,燃燒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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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南熏是被痛醒的,那是種灼燒的痛感,刺激著她睜開了眼。
她茫然地看著頭頂的床幔,一時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直到手臂上的刺痛傳來,才讓她陡然間清醒過來。
她想起來了,她被賢妃下了藥,而後拼命逃了出來,似乎是被人給救了……
衛南熏驀地坐起,看到自己躺在一張寬大的搖步床上,小腹處蓋了條薄薄的錦被,艱難地辨認出地上散著些能被稱為衣裳的碎布,那是她今日穿來的衣服。
她渾身一僵,視線緩慢地朝下看去。
外衫褪去,她身上只懸著件鵝黃色的心衣,她身子比旁的姑娘發育的早,已有明顯的起伏,此刻那心衣歪歪扭扭地懸著,無法遮蔽全部。
可以看見那雪白的肌膚上,似乎有深淺不一的痕跡。
她前世是嫁過人的,更是嘗過裴聿衍的各種手段,最是知道這些高高在上的貴人,心裡藏了多少東西,故而對此並不陌生。
看到這裡,她的心已經涼了半截。
但記憶模模糊糊的在她腦海中湧現,她知道對方不是故意的,甚至還掐住她的脖子拒絕,生死一線的感受,是無法抹去的。
是她主動,是她纏著人家的,就算真的失了清白,那也怪不得對方,要怪只能怪賢妃和裴聿衍。
她略帶絕望又不甘心地掀開了錦被,原以為是註定的結局,卻看見了自己身上的裙子尚在。
她不敢相信地愣了片刻,飛快地在被褥上翻找起來。
沒有落紅,真的沒有!
而且雖然身上有點酸軟,但應當是她藥效的緣故,與前世侍寢後的感覺完全不同!是她喝了什麼解藥嗎?
衛南熏顧不上想這些,簡直是喜極而泣,對方不僅救了她,還沒有趁機要了她的身子,不論是出於何種原因,這都是她兩世加在一起,碰到的第一個向她伸出援手的人。
她願以命相報。
但,他會是誰呢?
能出現在這後宮之中,會是侍衛嗎?還是內臣,又或是皇親貴戚……
以及,她現在在哪裡,從她逃出來到昏迷,已經過去很久了,她該如何回去?又如何解釋她的失蹤。
衛南熏抬頭看向陌生的屋子,這與其說是寢臥更像是間書房,牆上掛著不少字畫,兩側更擺著好幾個書架,眼前是面繡了崇山峻岭的屏風,布置的乾淨又利落。
她本就對後宮不熟,現下更是毫無頭緒,她到底在哪。
正想著要離開,突得聽見屏風後傳來個女子的聲音:「姑娘可是醒了?那奴婢來伺候您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