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不得不承認，上回的衛南熏一定是中了藥，而今日的她是真的醉了。
原來她醉了是這樣的，不講道理嬌氣又蠻橫，卻又讓人討厭不起來。
他感受著環抱著他的那雙玉臂，以及緊貼在他後背的臉頰，只覺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不好女色的，也對這方面無欲無求。
自幼長在皇宮，他見慣了形形色色的妃嬪如何爭寵，如何求歡，就連他的母后也不例外，他厭惡極了。
在軍營這麼多年，想給他獻美的人不計其數，從被俘的公主到世家貴女，還有嬌養出來的美妾，他從來都是不多看一眼。
不論多美多嬌媚的女子，他都不會動半點心思，他對自己的定力向來是引以為傲的。
那次衛南熏中了藥撲上來的時候，他是頭次沒有拒絕，與個陌生的女人有了親密接觸。
他一直騙自己，說是受了藥物的蠱惑。
此刻，感受到那柔軟，那熾熱的體溫，他竟完全抗拒不了。
「你怎麼才回來啊。」
她的閨房不大，罩著粉色的紗幔，他記得很清楚，床褥很乾淨有皂角的香味，還有她淡淡的體香。
當初提出要換屋子，有個很大的原因，便是他覺得這味道太過勾人，讓他有些無所適從。
就像此刻，她的一個字，都能牽扯著他的呼吸，讓他也覺得自己仿若醉了一般。
他該做的應該是扯開她的手臂，徑直離開這。
但片刻後，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極輕地道：「你在等我？」
他緩慢地轉過身去，就見她盤膝跪坐在榻上，雙手攀著他的腰，仰著頭，痴痴地盯著他看。
用力地點了下頭，沒有說話，眼眶卻是漸漸地紅了。
裴寂被她看得心口像是被無數根針刺過般疼，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對一個女人，有這樣心疼憐惜的感覺。
他的手像是有了自主的意識，緩慢地撫上她的臉頰，帶著薄繭的指腹，抹過她的眼眶。
他的動作不重，可她的肌膚太嫩，便是這麼輕柔的動作，仍是留下了紅痕，惹得她溢出聲疼來。
「怎麼如此嬌氣。」
嘴上雖是這麼說的，他的動作卻是放得更柔了。
「等我作何？」
衛南熏像是聽懂了他的話，被拭去的淚又涌了出來：「可不可以不要走。」
裴寂的動作一頓，她果然是聽到了，這樣也好，省得他不知如何開口。
被這樣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著，他又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他的喉結上下滾了滾，想說他必須要走。
可還沒開口，就感覺到她牽起了他的手，貼在了微微發燙的臉頰上。
「季守拙，我不好看麼？」
裴寂看向她那張瑰麗絕艷的臉，若她還不算好看，只怕這世上再找不到好看之人。
他眸色微沉，聲音低啞：「好看。」
「那是我太笨了麼？」
「你不笨。」
「那是我脾氣太壞太惹人厭了麼？」
他見過很多真正驕縱的人，她與他們相比不過爾爾，她的小脾氣最多有點磨人。
「不，不討厭。」
即便他在情愛之事上，沒那麼敏銳，也意識到這是她自卑又脆弱的一面，此刻的她就像是個祈求愛意的稚子。
果然，下一瞬，她將他的手掌放在了唇上，在他掌心輕輕印下一吻。
「那你……為何不喜歡我呢？」
淚珠像斷線的珠玉，一顆顆往下墜，砸在他的手上，滾燙又炙熱，燙得他心底微顫。
不喜歡她嗎？
兩人這段時間的相處，就像是隔著層窗紗，朦朧又曖昧，卻一直沒人將其戳破。
直到現在，她喝醉了酒，終於把這些日子藏在心底的秘密，毫無保留，一點點剖露給他看。
「你為何要走呢？」
裴寂心中給自己圈的那個牢籠，封閉的枷鎖，終於在她一句句委屈又滿是愛意的語調中，徹底瓦解。
他對她防備，他一遍遍告訴自己，她是個輕佻、虛偽、庸俗的女子，她只是想要魅惑他而已。
他以為自己很清醒，與天下男子皆不同，殊不知，他一直是在自欺欺人，甚至不如一個女子勇敢。
愛與喜歡，男人與女人，是這世間最本能的衝動，他從來都不需要去克制。
承認他在第一眼，就被這個女人所吸引，為她著迷沉淪，為她破例為她放下原則，這並不可恥。
「誰說我不喜歡你的。」
衛南熏還在醉意里，把自己的委屈也跟著放大了。
「你啊，就是你，你不喜歡我……你還總是凶我，好兇好兇……」
衛南熏不知道想著了什麼傷心事，捧著他的手，捂住了自己的雙眼，低低地抽噎起來。
抽噎了幾息，又驀地將他給推開了：「你不喜歡我，那我也不要喜歡你了。」
「你走，你走，我不要理你了……」
她話還未說完，就感覺後頸被捏住了，她被圈在結實的雙臂之間，哪裡也逃脫不了。
「衛南熏，你敢。」
「沒我的允許，你不許不喜歡我。」
她根本沒意識到他喊了自己的本名，只模模糊糊地聽懂了他的話，她殷紅的小嘴撅著，嘟囔地到：「你怎麼這麼霸道啊，喜歡也不行，不喜歡也不行……」
她還想嘟囔，便看到張突然在自己眼前放大的臉，眨了眨眼睛，似乎在辨認。
咦，是季守拙啊。
她的手指下意識地摸上他的臉，從他的眉毛往下輕撫著。
「眼睛好看，鼻子也好看，嘴巴……」
說到嘴巴，她卻呵呵地笑了起來，像是不好意思般輕輕地道：「軟軟的，好吃。」
裴寂好不容易才打算不再克制壓抑自己的本能，被她這麼一激，眸色徹底黯了下來，小腹發燙，喉結滾動。
單手捏著她的下巴微微抬起，下一刻，不再猶豫，低頭唇瓣重重地覆了上去。
唇瓣相貼的瞬間，兩人皆是一顫，那是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暢快和酥麻，令他忘乎所以，只想沉溺其中。
初次相見時，她也主動親過他，但那時她不知道他是誰，親吻里除了藥效的火熱和直白的慾念，沒有摻雜其他。
可這次完全不同，她就算喝得再醉，她也能清楚地喊出他的名字，她知道身邊的人是誰，這個吻里滿是愛意。
裴寂更是從來不知，親吻竟如此讓人飄飄然，讓人不停地想要索取更多。
他擁著她的雙臂不自覺地收緊，他在此刻仿佛不再是那個人人敬畏的肅王，變成了青澀又莽撞的少年郎，終於抱得了美人歸。
他橫衝直撞，不斷地加深這個吻。
直到他用舌尖頂開她的齒貝，想要探尋更多時，他聽見了細細的呼吸聲。
裴寂渾身一僵，不敢置信地睜眼看去，就見他懷裡的小姑娘，不知何時閉上了眼。
她居然……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