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要走

  裴寂這半日都在榻上看書,既然他如今的身份是進京趕考的學子,那總該要看書的。

  小虎就乖乖窩他的腳邊,時不時舔舔身上的毛,偶爾會在他腳上踩一踩。

  說來也是奇怪,這貓很是怕生,連那姐妹兩想要討好它都費了不少力氣,可它一看到裴寂就很自然地黏了上去。

  用衛南熏的話來說,就是小虎嗅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人惺惺相惜。換成通俗點的,就是看他受傷了可憐,不會傷害人。

  而且衛南熏怕他太熱會影響傷口,自己房裡都捨不得放冰,唯獨在他房裡擺了冰。

  小虎身上的毛又特別的厚,最喜歡在他身邊納涼。

  裴寂每翻幾頁書,就下意識地看一眼窗外。

  他住的這個屋子是原先堆放雜物的耳房改的,很小但有個很大的窗戶,就在院子的角落裡,從窗戶看出去可以將整個小院盡收眼底。

  阿公在灑掃照顧花草,阿婆在洗衣裳順便為晚膳而準備,獨獨少了那個身影。

  明明之前日日看見,他還覺得太吵擾著他看書休息,可今日卻覺得這院子空落落,過於冷清了。

  期間阿公過來看過他兩次,問他渴不渴,要不要扶他去方便,他到了嘴邊的那句她去哪了,到底是沒問出口。

  裴寂盯著院中的那棵合歡樹,看著枝頭粉紅色的絨花飄落,書卷久久不曾翻動。

  小虎許是餓了,舔了幾下爪子,就伸了個懶腰站起,正要跳下床,就感覺有隻大手捏住了他的後脖頸。

  它揮舞著爪子喵嗚著叫喚了幾聲,卻聽見頭頂那個沙啞的聲音,平靜地道:「你想去找姐姐?」

  喵,喵喵喵?

  「真麻煩,那便隨你去看看吧。」

  喵喵喵?!!

  大夫說的還是保守了,什麼三五個月能下地,裴寂在退燒用過藥之後,就嘗試著在所有人睡著後,在屋內活動筋骨了。

  這若是放在營中,他隔日就要去校場操練,只有那些娘們唧唧的讀書人,摔一跤都恨不得擦半罐藥。

  他這躺在床上都休養了五六日了,真要躺個十天半個月的,要是被人知道是要笑死的。

  裴寂怕扯著傷口滲血還要重新上藥,太過麻煩,起身的動作到底是小心了些,等落地就邁著步子要走。

  目光卻落在了床畔的拐杖上,這是大夫給他準備的,從出現在這個房間起,他就沒碰過一下。

  笑話。

  他,裴寂,就算斷腿斷腳,這輩子都不可能用這破玩意。

  半刻後,他動作生疏地將拐杖卡在腋窩處,擰著眉沉著臉一點點挪到了屋外。

  這玩意到底是哪個傻/缺發明的,根本就不好用!

  正打算把東西給丟了,便見那對姐妹神色匆匆地回來了,裴寂不動聲色地將拐杖又架了回去,好整以暇地站著,他倒想知道知道,這半日她是去做什麼了。

  沒成想就聽見了她含笑的一句:「是長得不錯。」

  「都是讀書人,比咱家這個下不了地的書呆子要強。」

  原來她是喜歡長得好看的,難怪當初救他時,總是盯著他的臉看。

  他那會還以為,她是單純地覺得他面熟,這也是裴寂發覺她把曾經說過的話給忘了,覺得嘲諷和無趣的點。

  這個女人,真是比他想像的還要膚淺、庸俗、腦袋空空。

  裴寂長得像母親,長相也更偏俊美,他最不喜的就是有人說他好看,小白臉亦或是美男子,他覺得這些詞用在男子身上太過庸俗貶低。

  這也是當初他不顧父皇反對,小小年紀就非要學騎射,舞刀弄槍的原因之一。

  他崇尚武力,喜歡最原始的搏鬥和廝殺,扮演讀書人在這住下去,本不是他心之所想。

  礙於形勢不得不這麼做。

  如今,這人這地方都讓他覺得厭煩。

  裴寂沉著臉,將提著的小貓鬆開,按著原路徑直回了房間。

  -

  兩人雖然隻眼神隔空對了下,沒有說一句話,但這次衛南熏感覺到了裴寂在生氣。

  她倒沒往別處去想,單純以為他是自尊心受了打擊,畢竟換了她受傷還要被人嘲諷下不了的書呆子,心裡都會不舒服的。

  織夏也看到了,難得反應快了點:「阿姊,他,他是不是聽到了啊。」

  「要不,我去給他道個歉吧,我沒有要笑話他的意思。」

  衛南熏提了提手臂間的包袱道:「他的脾氣你不了解,還是我去吧。」

  這是她給裴寂訂的衣服,一直沒做好,今日去和掌柜談生意,就順便把做好的衣服給帶回來了。

  連帶之前她摔下山時,把系在腰間的荷包給摔壞了,裡面玉佩的繫繩她也去換了條。

  有了禮物總是好哄些的。

  織夏確實對裴寂有些犯怵,她總覺得這書呆子怪怪的,誰家好人會被土匪傷成那樣的,況且白雲山附近也沒聽說有這樣的山匪啊。

  但她看自家阿姊對這人有些好的過頭,再說兩人又共患難了,那般親密過,她有的話就不知道該怎麼說。

  聽到不用進去,輕輕鬆了口氣:「那我去給小虎做魚吃。」

  衛南熏這才捏著包袱進去了,不知是不是錯覺,一進屋她便感覺到了絲絲涼意。

  拐杖被丟在了床榻前,那高大的男人正背對著她站在床榻前,不知在做什麼。

  「你怎麼起來了,可是要方便?」

  衛南熏猜測他這會應是受打擊的時候,特意不去提拐杖的事,覺得這男人定是在死撐著呢。

  男人還真是不管什麼年紀都敏感又脆弱,不就說他一句下不了床,就連自己的身體都能不管不顧了。

  可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見眼前的人轉過身來。

  他上身的衣衫系帶全都解開了,露出纏著布條的精壯上身。

  若只是什麼都不穿倒也還好,偏偏若隱若現的,他的肌膚是小麥色的,長發披散在身前,襯得那兩點紅格外突兀,有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誘惑感。

  她的雙眼不自覺地睜大,一時忘了反應。

  「季守拙!你好好的脫什麼衣服啊。」

  要走,當然什麼都不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