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7章 代價
乾淨整潔的房間，乳白色的條狀燈，鑲嵌在塗成金屬質感的牆壁上，再加上那流光溢閃的燈光，看上去極具科幻色彩。
可這樣充滿青春色彩的房間裡，卻站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滿是褶皺的臉上，帶著濃濃的笑容，看著進來的人，開口道：「堀井，好久不見。」
「良良介？你你怎麼怎麼」
堀井臉上的激動和欣喜還沒來得及褪去呢，就被極度的震驚給代替了，本就很大的眼睛，更是瞪的都能和銅鈴相媲美了。
這.這是良介？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是這樣子？
他和良介是老同學了，年齡相仿，堀井今年三十七歲，也只是感覺精力大不如前，可眼前這人呢，不僅滿頭白髮，看不到一點的黑，而且皮膚松垮、滿是褶皺，看著如老樹皮一樣，就連脊背都是岣嶁，說是七八十歲都年輕。
這怎麼可能是良介呢？
「呵呵，」真田良介笑了笑，扶著桌子慢慢的坐了下來，輕聲說道：「人都會變成這樣子的。」
「可是.可是你.你.」堀井哆嗦的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了，大腦被眼睛看到的驚的是一片空白，幾乎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我走了捷徑呀，所以就比你更早一步到達了終點。」
真田良介笑著說著殘酷的話，卻讓堀井都快哭出來了。
從小到大，何曾見過這樣子的良介。
蒼老、體衰，仿佛一陣風就能把他給吹倒，但比起身體的孱弱，更讓堀井難受的是良介此刻的狀態，全無過去不甘落人於後的樣子。
想想幾年前在新開發區見到時，良介都還能提起小時候輸給堀井的那一次憋氣比賽，可見他是多麼的爭強好勝，事事都要爭第一，落後人一點都會難受的不行，可現在呢，不僅外貌變得和老人一樣，就連心態也和老人一樣，全無過去的氣盛。
這.
到底發生了什麼，讓良介在短短的幾年裡，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可真田良介卻好似沒有看到堀井的震驚神情似的，自顧自的說道：「聽說你組建了家庭，還有了一雙兒女，真是好呢，人生也算是圓滿了。」
「嗯」堀井僵硬的點了點頭，隨後趕緊拉開衣服的拉鏈，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張照片，舉到了真田良介的面前，道：「大的已經六歲了，小的也有四歲了。」
真田良介抬起手，想要去接住照片，但卻在抬起一半後，又放了下來，只是用渾濁的雙眼看著，好一會才說道：「真好啊，真好。」
「.」
堀井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想安慰卻又怕像之前那樣搞得跟炫耀似的，因為他兒女雙全、家庭美滿，可真田良介不僅衰弱的跟垂暮老人一般，還是孑然一人。
因為他前兩年參加了紗耶香的婚禮，而新郎.
並不是良介。
縱然當年有情意，可是良介從那之後就杳無音訊，堀井都打聽不到，更別說這只是研究員的紗耶香了，最後還是.
沉默了好一會，真田良介才向後仰，靠住了椅背，目光游離，似是在看天花板上的發光帶，道：「堀井，其實事事爭第一也不是這麼的好，有時候落後一點也不錯，因為這樣就有時間去做其他的事情了。
人生
其實應該去慢慢的享受。」
「良介.」
堀井張了張嘴，可嗓子卻像是堵了一塊大石頭，讓他說不出話來，眼睛更是發澀，已有了濕潤的感覺。
這樣的話根本不是他記憶里的良介所能說出來的，現在聽著這話，再看著這樣子的良介，實在是太讓堀井難受了。
事事爭第一，把精力和時間都用在爭第一上了，於是人生就只剩下爭第一，更可悲的是現在的良介，甚至都沒資格去談『慢慢』兩字了。
真田良介唏噓的說了幾句後，就深吸了一口氣，振奮起精神，又恢復了之前笑呵呵的樣子，道：「我接下來可是要去享受了，你就慢慢的勞累吧，把孩子養大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要費很多的時間和精力哦。」
說著，真田良介就扶著桌子，顫顫巍巍的要站起身來，那搖搖欲墜的樣子，讓堀井下意識的伸手去扶，卻被真田良介揮手拒絕，讓堀井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然後默默的收回。
此刻，堀井看到了一點真田良介過去的影子，哪怕需要也不會讓他去攙扶。
堀井一秒鐘就能做到的起身動作，真田良介花費了差不多十秒才終於站起來，額頭都滲出了滿滿的汗珠，然後拿起放在旁邊的拐杖，慢慢的向外走去，邊走邊說道：「我就先走一步了，見到了你，知道你生活很不錯，就夠了，哈哈。」
走到堀井身邊時，還費力的抬手，有氣無力的拍了拍堀井的肩膀，然後繼續向外走去。
堀井沒有動，也沒有回頭，只是站在那裡，聽著真田良介的拐杖點在地上的聲音漸漸遠去，直至自動門閉攏。
剎那間，潸然淚下！
肩膀劇烈的抖動著，淚水如雨般往下落。
已然悲傷到了極點。
因為他即將失去一位朋友，從小到大的朋友。
明明他有著光明的前途、美好的人生，卻輸給了心中的黑暗。
一次的犯錯，要用終生去償還。
堀井為他不值，更為他即將離去而感到傷心。
可是卻不敢在他面前顯露出來，縱然雙方都知道，但亦強忍著不讓一滴眼淚被良介看到，只為維持良介那可悲可憐的自尊。
好半天，堀井聽到了腳步聲，停在了他的身後，接著一隻溫暖的手，拍了拍剛剛良介拍的肩膀位置，而後說道：「他把這些年有關艾勃隆細胞的體會和感受，以及以前對艾勃隆細胞的研究全都寫了下來，也因為他，讓很多人對艾勃隆細胞的危害有了更深的理解。」
文字的描述，始終不如實際來的震撼。
以前不管對艾勃隆細胞抱什麼樣的態度，在親眼看到還不到四十歲的真田良介，如今如垂暮老人一般的樣子後，心中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更直觀知道了艾勃隆細胞的危害有多麼的可怕。
真應了那句話，說一萬遍，不如實際看一遍。
堀井抬手擦了擦眼淚，轉過身來，用通紅的眼睛，看著千葉誠，隨後彎腰深深鞠了一躬，道：「謝謝！
多虧了您，讓良介有了幾年的時間，能夠去戰勝內心的黑暗。」
當年正因為迪迦奧特曼清除了真田良介身上的艾勃隆細胞，才讓真田良介沒有當場死亡，而有了這幾年的時間，停下腳步，去思考、去回味，最終擺脫了長期籠罩在身上也是壓在他身上的『光環』。
也許是有些晚了，但.
終究是放下了不是嗎？
哪怕已是人生最後時刻，也總比一輩子都沒有放下、想通的好。
所以，堀井代良介說出了這句遲到了數年的
謝謝！
千葉誠沒有吭聲，只是再度用力拍了拍堀井的肩膀，隨後就走了出去，留下堀井自己整理好奇情緒後，才走出了會客室。
雖然臉上還有淚痕，眼睛依舊紅彤彤的，但已不再失態。
沒有去問真田良介去哪了，而是直接談起了惹得TPC大動干戈的艾勃隆異形獸。
在中島勉的報告提交上去後，深見總監就召開了參謀會議，並立刻組織多方查探和驗證，確認的確是艾勃隆細胞殘留、證實了大都市地下存在一隻感染了艾勃隆細胞的老鼠。
TPC予以了重視，並組織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不惜代價的搜尋這隻艾勃隆異形獸，並且務必要予以殲滅。
本來這件事和堀井沒啥關係，畢竟他早就不是勝利隊員了，現在更是轉入科研部，還牽頭和PWI一起建設宇宙網，但真田良介的事情，始終是個刺，讓堀井強烈要求加入進來，為徹底消滅艾勃隆細胞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
是的，就是徹底消滅艾勃隆細胞。
在真田良介亮相綜合本部後，參謀會議用前所未有快的速度達成了一致意見，那就是必須要更加謹慎的看待艾勃隆細胞，要用嚴格的措施管控艾勃隆細胞，甚至有些激進者提出銷毀所有艾勃隆細胞。
而這一提議，縱然是最保守的警務局一派人馬，也沒有立刻反對，而是認為要基於全盤、放眼未來，進行慎重考慮，不能因一時的問題而做出判斷。
很顯然，有些人還對艾勃隆細胞抱有一定的幻想和期待，不願意就這麼銷毀堪稱『大殺器』的艾勃隆細胞，但也贊同採取更加嚴格的管控措施，嚴防死守，務必將艾勃隆細胞留交到未來。
這其中的原因很簡單，研究和保存艾勃隆細胞，一是覺得可以製造巨型生物來作為生物兵器，二是期望能從中研發出人體強化藥劑，從而大幅度提升人體的身體素質，甚至延長壽命。
但真田良介的亮相可是直接擊破了第二項期望，這哪是延年益壽啊，分明就是吸骨敲髓，幾年功夫就把一個壯小伙給弄成了這幅奄奄一息的鬼樣子。
即便未來有可能達成期望，但看這情況時間肯定短不了，既然我用不上，何必去擔風險呢？
所以，即便是對艾勃隆細胞抱有期望的一些人，也認為短期內不該重啟艾勃隆細胞的研究，還要管控的更加嚴格才行。
據說，私下裡，南雲參謀長還幸災樂禍的說『不管是誰導致的艾勃隆細胞泄露出去，這次可是要倒大霉了』。
其實大家心裡都有數，能夠悄無聲息拿到艾勃隆細胞，並且支撐起研究的，絕不是無名小輩，必然是有著極高地位和權勢的，但不管怎樣，接下來都不會討好，即便不會被趕下去，也要付出慘痛的代價。
而在高層進行著各種會議時，超級勝利隊的指揮室也在如火如荼的制定著殲滅艾勃隆異形獸的計劃。
理智回來、恢復了冷靜的堀井，馬上就發動他那聰明的大腦，和中島勉一起『頭腦風暴』，開始想辦法找出那隻艾勃隆異形獸，然後用重火力將其徹底消滅掉。
「根據宇宙開發局留存的相關數據以及.良介提供的資料來看，艾勃隆細胞對宿主的感染是分階段的，而不同階段對電力的渴望也是不同的，所以我們可以針對這一點做文章。」
中島勉點頭贊同，並且讓綠川舞用超級計算機，計算出了不同階段對電力需求的曲線圖。
堀井指著其中一條突然拉升的曲線，道：「到了這一階段的話，普通的輸電線路根本無法滿足需求，所以必然要去尋找電站。」
「可它只是一隻老鼠啊？」
由美村良表示驚訝，一隻老鼠還能像人類一樣找到供電站嗎？
堀井直起腰來，頗有深意的說道：「可千萬不要小看生物的獵食本能。」
「所以，要圍繞電站來制定計劃嘍。」喜比剛助的眉頭都快皺成一團了，這可不太好辦啊，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極大的破壞，畢竟這是高壓電，隨便搭錯一根，就能引發極其可怕的爆炸。
「其實可以設置陷阱的。」堀井點了點地圖上那座離大都市最近也是最大的太陽能輸電站，這裡是加佐特事件後，新建的一座接收太空微波、轉換成電力的設施，負責供應大都市百分之四十三的電力。
「只要讓大都市一帶，只有這裡有充沛的電力，那隻艾勃隆異形獸就沒得選擇。」中島勉的眼睛也亮了起來，立刻就GET到堀井的點了。
「沒錯，到時候它只能來這裡。」堀井一拍地圖，道：「然後我們就能想辦法將它給徹底消滅掉了。」
「這需要時間來準備。」喜比剛助點了點頭，原則上同意這個辦法，但需要詳細的計劃，畢竟這是大都市啊，城區和郊外人口加起來都四千萬了。
一旦來個大停電，影響可太大了，所以必須要事先做好通知，並且要做好準備，才能有序的進行停電，不然的話，可是會出大亂子的。
而想搞這麼大，哪怕是參謀會議都不敢做決定，必須要召開更大規模的會議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