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0章 能人與聖人
「看來您已經欣賞到這酒的味道了。」
看到索什揚的表情，提瑞恩隨即放下酒杯，用叉子指了指索什揚右側的一個盤子，笑著說道：
「這種酒與這種來自食屍鬼星區的玫瑰菇很搭配，您可以試試，它們需要被裝在零下四十度的冰櫃裡花費數十年甚至上百年才可能被運到這裡，食屍鬼星區又是出了名的兇險，十條船去可能最後只有一條船返回，而這甚至屬於是最樂觀的情況。」
索什揚看向銀盤，那裡面放著一種他之前以為是鮮花的食材，因為它外表確實像一朵玫瑰那樣鮮紅且有著層迭的花瓣，保持低溫的氮氣不斷在盤子裡飄蕩。
隨後他拿起那不足他掌心四分之一大的東西放入口中，當他咀嚼時，就感到好像是水果在嘴裡爆開。
然後是複雜的味道，有點像醃製的玫瑰糖和蘑菇湯的味道在嘴裡擴散，並很快與葡萄酒的餘味匯合，形成了一種返璞歸真的鮮甜味道。
但隨後索什揚心中出現了負罪感，他知道自己所飲所食的每一口，其價值都足以在低級世界裡買下巢都的尖頂，但他也不會去指責提瑞恩，畢竟他們身處泰拉——帝國權力金字塔的頂端，提瑞恩這樣的人大概很少會考慮這些東西，要求他們去考慮這種也過於奢侈了。
不過提瑞恩在吃下一顆琥珀色的奇異水果後，忽然開口道：
「索什揚戰團長，您是否會厭惡眼前這一切，認為我們沉迷於享樂而對如此之多掙扎求生的大眾毫不在意。」
索什揚喝了一口價值連城的葡萄酒後，輕聲道：
「或許以前會，但這次遠征讓我學會了很多東西，如果真要這麼說，我們身上所穿的每一套動力甲，所使用的每一發爆彈，其價值也絕不會比桌上這些差，我們同樣是食客，而且是一個更貪婪的食客，你們咀嚼著珍饈，而我們大口咀嚼著戰爭，但沒有什麼是比戰爭更貪婪和奢侈的了，或許戰爭看起來更有意義，可著對於其他人來說差別並不大，更何況對於凡人來說，不管身份地位如何，生理上的各種需求都是客觀存在的，要求每個人如聖人那樣，不現實，也不正常，不過我個人依舊不喜歡這樣，我不會隱瞞我的好惡。」
「您真的很讓我意外，索什揚戰團長。」
提瑞恩舉起酒杯，索什揚隨即也做出同樣的動作，兩人的杯子輕輕碰在一起。
「在帝國，苛刻的要求他人是最常見的情況，或者直白的說審判庭就是建立在這種觀點之上，他人的小錯必須嚴懲，自己的罪惡總有理由可以寬恕，帝國一直在鼓勵這種風氣，難怪這場我都覺得不可能進行下去遠征竟然被您完成了，理解和寬容這兩個說起來容易，真做起來可太難了。→」
這時，一位廚師推著餐車走了過來，他身邊跟著提瑞恩的秘書。
「這道菜您一定要嘗嘗，據說已經有三萬年的歷史了。」
就在廚師忙碌的準備時，索什揚注意到一件事，隨後笑道：
「總理大臣，似乎您宅中沒有機仆？」
提瑞恩擺了擺手。
「是的，我討厭那些醜陋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要麼就直接用機器人，要麼就好好用活人，我完全無法理解半人半機械有什麼好處，反正我從沒讓它們在我的屋子和花園裡出現過，我的所有侍從，哪怕是清潔工都是普通人類，他們在最優秀的學校里接受教育，並且會在未來獲得他們在官僚系統中的一個位置，所以他們的父母也都樂於讓他們的子女在我這裡服務。」
索什揚微微一笑。
「想必各個部門您都安排了不少人。」
提瑞恩聳了聳肩。
「一個老官僚的正常操作而已，我不可能什麼事都親力親為。」
這時廚師已經打開了餐盤蓋，經過加溫的盤子還在冒著熱氣，裡面是一團像是麵包的東西，外面是黃色的酥皮，隨後在索什揚好奇的目光中，廚師用餐刀將酥皮切開，露出鮮紅的橫截面。
廚師將切好的一塊放入加熱過的瓷碟中，上面還點綴著綠葉和花瓣，隨後由安娜·穆爾扎·傑克端到索什揚身邊。
「多謝。」
索什揚微笑的點了點頭，仔細看向這道據說來自三萬年前的美食。
它看起來就是酥皮包裹著的一塊鮮嫩粉紅的不知道什麼動物的肉，不過在酥皮與肉接觸的地方有一圈黑色的東西，因為這東西相對於索什揚的體格算是比較小的，所以也用不上刀，直接叉起來放入口中。
鮮香嫩滑，鹹甜適中，而且他也吃出來了，那層黑色應該是菌類做成的醬。
味道說不上很驚艷，但的確稱得上是美食。
他更好奇這個肉是什麼生物的，因為和最常見的格羅克斯肉很不一樣，但也絕不會是禽類的。
「總理，這是什麼做的，叫什麼？」
「哈，這個最初的名字已經無從可靠，但據說是大叛亂後從皇宮裡流傳出來的，昔日原體多恩最喜歡這道菜，因此也被稱作守護之餚，它的材料是一種幾乎滅絕的泰拉原生牛，這種牛目前只有祈願者之城的黃金畜牧場有養殖，就這麼說吧，凡是住的比我矮的，基本都沒有資格享用這種古老的動物，而會做這道菜的廚師，整個泰拉也就15個，戈登已經為我服務了三十年，他正努力把技藝傳給他的三個兒子。」
索什揚看向那位五十多歲看起來十分精神的廚師，對方也向他微微鞠躬。
「這道菜很好，非常感謝您的技藝。」
廚師顯得有些緊張，他可能也是第一次面對一個傳說中的阿斯塔特，而且是如此巨大的，吞了吞喉嚨後，低聲說道：
「那您還需要一份嗎？」
「如果可以的話，多謝。」
之後的用餐兩人的氣氛都非常融洽，索什揚對於這個看起來喜好奢侈，外表臃腫，實則內在玲瓏剔透的帝國總理大臣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他並不是一個只沉醉於政治遊戲和官僚把戲的純粹政客，事實上提瑞恩對於軍事和帝國的戰爭局勢有著某種異乎尋常的關注，儘管這並不在他的職責範圍內，但他還是會儘可能的搜集帝國各個戰區和戰線的情況，儘管很多情報送到他手裡時已經晚了。
可這也讓他成了對帝國現狀認知最清醒的人，有時候索什揚猜測他如此奢侈在某種意義上，是不是也是在麻醉自己，就像一個面對不可挽回局勢的人，通常都會選擇酒精一樣。
提瑞恩可能想做很多事，但現實卻讓他動彈不得。
這種人，索什揚覺得，能處，應該也能合作。
而對方邀請自己的真實目的，想必也很快就會知道了。
明日加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