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威斯.阿布列斯臉色難看的站在山嶺村的廣場。
在他面前,擺著兩座由人頭堆疊而成的小丘。
而在這座小丘的正中間,則插著一桿長槍,槍尖上刺著一個面目全非、骨頭變形的光頭人頭。
所有熟悉對方的人只看到這個人頭,就已經能夠認出這具屍體的身份了。
「父親!」站在霍威斯男爵身後的青年,面色猙獰的說道,「請讓我帶人去追殺那個混蛋!他帶著那麼多的村民,肯定逃不遠的,我就算現在追擊,也一定能夠追上對方。」
「然後呢?」霍威斯回頭怒視著自己的長子,「如果你也戰死了怎麼辦!」
霍威斯男爵臉上的怒火一點也不比自己的兒子小,但他更多的卻是一種痛苦。
他這次連同西風領、春風領一起攻入白山領,實際上是奉了舒方伯爵的暗令。
對於威斯特男爵,他其實也有些印象,畢竟當初他和威斯特.博爾男爵,還有紅河領男爵威爾.汀斯克都曾在舒方伯爵舉辦的晚宴上碰過面,彼此之間還算熟絡,因為作為在同一位伯爵的麾下效力的領主,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一起合作了。
可沒想到,這才過去幾年,紅河領的汀斯克家族就沒了,而他現在也要殺了威斯特男爵。
內心雖有些微的同情,可也清楚,威斯特男爵從轉投舒方伯爵的死敵維森侯爵那一刻開始,他就不可能活著了——至少,舒方伯爵是絕對不會讓他活著的。
當然。
最重要的其實是,他和春風領男爵、西風領男爵一起攻入白山領,他們三人都能夠直接瓜分白山領的資產。
尤其是他,作為率先打響第一槍的進攻方,他能夠分到整個白山領三分之一的資源——西風領和春風領拿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一則是要繳納上供給舒方伯爵。
為此,他才會帶上自己的長子和四名血脈騎士以及三百名私兵一起進攻。
可誰能想到,現在戰爭才爆發了兩天,他就已經死了一百多名士兵和兩名血脈騎士——要知道,他整個領地內算上自己的兩名兒子,也一共只有六位血脈騎士以及五百名士兵,可現在就直接死了三分之一的士兵和快接近一半的血脈騎士。
霍威斯男爵內心的肉痛可要比臉上的憤怒更大。
「父親!您是覺得我會打不過一個狗腿子嗎!」青年臉色漲得通紅,「亞恩.索德貝爾覺醒的不過只是【炎犬】血脈而已!他能殺了喬什是因為他的血脈能力正好能夠壓制住【風兔】的血脈能力發揮,並不是亞恩有多麼的了不起!」
「給我閉嘴!」霍威斯男爵怒喝一聲。
他有些暴躁的吼了一聲後,內心的情緒稍微宣洩了一些,轉而輕嘆了口氣,開始下令讓其他士兵處理這裡的情況。同時也讓人立即返回東山領去做後續的準備工作,畢竟他讓喬什留守在這裡,也是為了將山嶺村當作一個橋頭堡戰略點,但隨著眼下山嶺村的村民都被救走了,物資也被搬運一空,所以他現在更需要煩惱接下來的後勤問題。
「安排一個人,往西過去找羅威爾家族的人!他們必須給我一個交代!」
青年男子恨恨的應了一聲。
但霍威斯男爵卻是突然伸手將自己的長子抓住:「我是讓你安排一名衛兵過去,而不是讓你自己去,你聽明白了嗎?……春風領本來是要負責封鎖平原村,阻止亞恩.索德貝爾往東過來和威斯特男爵匯合的。但現在,亞恩卻是出現在了這裡,所以這就是羅威爾家族的問題了,你聽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明白了!」青年一臉憤恨的說道。
「還有,讓安卡和曼林回來!」
「這樣的話,白山領領主不就能逃回白山城了嗎?」
「沒有了我,一旦讓威斯特和亞恩匯合的話,他們兩人怎麼可能擋得住!你是要讓我們領地的所有血脈騎士都死完嗎?」霍威斯男爵怒氣沖沖的罵道,「這完全是羅威爾家族的失誤,他們必須承擔這個責任!……你要我說多少次才能聽明白?」
青年握緊雙拳,內心卻顯得相當的不服氣:「如果我們沒辦法在這裡阻攔住白山領領主,那麼我們的損失就彌補不回來了!到時候我們虧損得就更多了!」
霍威斯男爵冷冷的望了一眼自己的長子,然後才開口說道:「我本來以為你的愚蠢只是因為你行事魯莽、衝動,所以才顯得看起來愚蠢。現在我明白了,你是因為蠢笨如豬,所以才行事魯莽、衝動。」
……
「領主大人。」羅達站在威斯特男爵的身後,看著前方那道根本就無法遮掩的沖天黑煙,「那個方向……是山嶺村吧?難道我們的援兵來了?」
山嶺村是羅達的封邑,他直接丟下整個村子的人護送著威斯特男爵逃跑,雖然內心難受,但他卻也明白這是別無選擇的辦法。但此時看到山嶺村的方向有如此之大的濃煙,他的內心還是有一些欣喜的,因為看煙柱如此之大,明顯得是整個村莊都被燒掉才有可能形成的結果。
他雖然實力不夠,而且也不算特別聰明,但卻並不代表他是個蠢貨。
之前追擊他們的有兩血脈者,一位是東山領的領主,一位是他的兒子,但他卻並沒有看到第三位血脈者——他知道,進攻山嶺村的血脈者是有三位的,所以此時只見到兩位,他就知道山嶺村肯定還有一名血脈者在留守。
在這樣的情況下,只依靠山嶺村的村民,是不可能推翻這位血脈者的統治。
所以此時能夠放火將整個村子燒掉,必然就是有其他血脈者的介入。
「是亞恩!」威斯特男爵疲憊的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一抹欣喜,「他在向我們傳遞信號!」
「傳遞信號?」羅達的臉上有些疑惑。
「是。」威斯特男爵振奮了一下精神,「別人只會以為他是在發泄怒火……我猜,他肯定用了其他的手段吸引了東山領男爵的注意力,讓對方忽略了他燒掉山嶺村的另一個用意。」
「什……什麼用意?」羅達突然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個蠢貨。
「他在告訴我們,不用繼續往西過去了,他已經來到了山嶺村了,現在正在找我們。」威斯特男爵雙眼明亮了不少,「可能還不止這個意思。……本來在追擊我們的敵人已經被吸引住了目光,他們必須得返回,那麼……我明白了!亞恩要讓我們往南過去和他匯合!」
「啊?」羅達眨了眨眼,「為什麼男爵大人您能這麼肯定?」
「東山領領主之前肯定在我們返回白山城的地方進行了布置,封鎖我們往南逃回白山城的路線。」威斯特男爵沉聲說道,「所以之前他才會一直追擊我們,嘗試著把我們往南邊的方向逼,但現在他既然已經回到山嶺村了,那麼失去了他這位三階血脈者,他的封鎖線對我來說就不再是封鎖線了,甚至連原本安排在那裡準備聯手對付我的其他血脈者,都反而有可能成為犧牲者。」
「哈!」
越是分析推測,威斯特男爵就越是興奮:「據我所知,東山領的領地發展情況向來不是特別好,所以領地內沒有第二名三階血脈者。如果東山領那個老傢伙不想自己的家族覆滅的話,那麼他肯定要把所有人都召回去,防止被各個擊破。」
「但是!」
「但是?」羅達有些好奇的問道。
威斯特男爵很是滿意羅達的追問,他就是非常享受這種感覺:「對方不希望自己手下的血脈騎士被各個擊破,可主動權既然在我們手上了,那麼我們倒是可以幫他一把。……只要解決了東山領,那麼再找機會擊潰春風領和西風領,白山領的危機就能夠解決一大半了。」
威斯特男爵沒有對羅達說出口的是,縱然他們能夠通過這種手段削弱豐饒平原三個領地的情況,但光是西風領、春風領、東山領三個領地的領主都是三階血脈者,這個實力差距卻也始終無法抹平。甚至只要他被兩位領主圍堵到的話,那也只有一個死亡的下場。
而且西風領和春風領不比東山領。
豐饒平原最為富饒的兩塊領地,就都在西風領和春風領占據了,東山領只拿到了豐饒平原的東部一角,領地內超過一般的地貌地形都是山巒,而且還是跟白山領的山地一樣,沒什麼資源可以開採。
這一點,也是東山領對於入侵白山領那麼積極的原因之一。
但這種會影響士氣的話,威斯特男爵肯定不會說出來。
他只需要樹立一種「敵人並非不可戰勝」的感覺,就足夠了。
剩下的事,就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
「亞恩大人。」一名老兵朝著亞恩小跑過來,「都已經安排妥當了,那些村民會通過小鷹頭山脈繞道前往白山城。」
亞恩望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後的上百人。
這些人里,有四十多人是威斯特男爵的私兵,也是跟著威斯特男爵經歷了好幾場戰爭的精銳老兵。
剩下的部分才是山嶺村的那些青壯年。
這些青壯年相比起老兵而言,就沒有什麼經驗可言了,但在經歷了山嶺村的事後,這些人卻是多了一種視死如歸般的血勇。亞恩很清楚,只要這股血勇利用得好的話,他們在接下來的戰鬥也能夠發揮出不小的力量,甚至成長速度還會變得飛快,只要能夠經歷兩到三場戰鬥不死的話,這些人就不會比那些老兵弱。
但話是這麼說。
實際上,接下來的戰爭烈度恐怕不會低到哪去。
無論是這些村民也好,還是那些老兵也好,最終能夠活下來三分之一,亞恩都覺得是得到命運的青睞了。
「走吧!男爵大人還在等我們呢。」
「大人,您確定男爵大人真的會往南跟我們匯合嗎?」
「我確定。」亞恩點了點頭,「我釋放的信號,威斯特男爵大人一定能夠明白。……這是我們目前唯一能夠突圍返回白山領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