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殘酷的旅程

  第71章 殘酷的旅程

  雷文聽了輕輕點頭,這解開了他一直以來的一個疑惑——既然血腥高地上遍布流寇,那麼他們該去搶誰呢?

  總不能黑吃黑吃黑,來個永動機吧?

  現在這個答案就清晰了,有聚落,自然就有商貿,有商貿就有油水,如此才能養活上面那麼多匪賊。

  「就在鏽水綠洲,我……犯了第一個錯誤。」

  西蒙聲音一頓,臉色有些灰暗:「本來我們不該去那裡的,可大家實在是太累了,所以,我們在一處名為『沙狐之家』的旅店落了腳。」

  「我們保持了最大的警惕,喝著我們自己帶的水、吃我們自己的食物,但……意外還是發生了。」

  「有個看起來只有十四五歲的半大孩子,看上了沃茲的皮甲,說要將皮甲脫下來作為保護費,沃茲當然沒有理會他。」

  「然後,他說不給就殺了沃茲,沃茲笑了,我們也笑了。」西蒙嘴角抽搐著,眼中帶著哀痛和自責:「然後……他就用短劍刺穿了沃茲的心臟!」

  「什麼!?」莫辛甘臉上寫滿了訝異:「這……怎麼可能?那真的是個孩子,而不是侏儒、或者矮人?」

  「沒什麼值得驚訝的。」回答他的是埃里克,他臉上帶著一絲無奈:「血腥高地那種環境,就算是聖徒去了也會墮落,何況是在那裡長大的孩子。」

  「是啊,可惜當我們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沃茲已經死了。」西蒙嘆了口氣:「我親手殺了那個小魔鬼為沃茲報了仇,但卻捅了馬蜂窩,整個酒館的人都站在了我們的對立面,幸好,他們很多人都在醉酒,我們結成陣型殺了出來,騎馬逃跑,但也有三匹戰馬沒來得及帶走。」

  「沃茲的屍體……也沒能搶回來!」

  這句話讓高爾等人都聳然動容,同為雄鷹軍的一員,那種屈辱、那種不甘,他們都能夠感同身受。

  西蒙的情緒只會更加濃烈,他眼眶微微泛紅,脖子上的血管都鼓了起來。

  他深吸口氣平復情緒,低下頭去,壓抑著聲音說道:

  「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們吸取教訓,再也不會靠近聚居地,同時為了安全,我們就選擇晝伏夜出,繼續測繪地圖,並且漸漸擴大了活動範圍,勘定了六處馬賊的巢穴。」

  「那時候,距離我們登上血腥高地,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食物也消耗超過了三分之二,沒有穩定補給的情況下,我們本該離開,但……」

  回想到當時的情景,西蒙的眼神開始變得模糊和閃躲,還帶著一絲痛苦和煎熬,但他還是咬緊了牙關:

  「但我又犯了第二個錯誤。」

  「回來的路上,在經過鏽水綠洲時候,我們發現……沃茲的屍體,就赤裸裸地掛在綠洲入口的柱子上!」

  「那時候天已經很冷了,他的身體被凍得硬邦邦的,臉上卻好像還帶著笑容,他好像成為了一個靶子,身上到處都是傷。」

  「所以……」西蒙深吸口氣說道:「所以,我們一致決定,趁著夜色,將沃茲的屍體拿回來,我們想,至少,他該回到自己的家裡。」

  「可是……就在我們接近入口的時候,鏽水綠洲里湧出了好多馬賊!」

  「通過他們的叫喊,我知道,我們上當了。」

  吸了吸鼻子,西蒙的身體開始顫抖:「原來,那裡最大的一夥、由『沙王赫萊提』帶領的馬賊早已經發現了我們的存在,將沃茲吊出來,就是為了引我們上鉤!」

  「沒辦法,我們只能逃。」西蒙慢慢開始無法壓制自己激動的情緒,語氣越來越激烈:「但對面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我們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關鍵時刻,是摩威站了出來。」

  「摩威!?」高爾驚訝地問道:「就是那個膽子最小、一打雷就會躲到桌子低下去的摩威?」

  「沒錯,就是他!」西蒙死死咬住嘴唇,臉上帶著愧疚:「我當時呵斥他,告訴他別想逞英雄,可是他卻對我笑了。」

  「他說:告訴我爸爸,我才不是膽小鬼!」

  「然後,他就高喊著『地圖在我這裡』轉向了血腥高地深處。」

  「摩威引走了一部分敵人……」擦去眼角的眼淚,西蒙繼續說道:「可是即便如此,對方的人還是比我們多得多,危險還是沒有結束。」

  「血腥高地邊緣,有很多縱橫的丘陵溝壑,在大雪之下根本就看不出來,但測繪地圖的時候我精心觀察過,所以帶隊第一個沖了上去,但是……那條梁道太窄了。」

  「我和巴瑞活了下來,但『本特』和我們帶著的備用戰馬、以及追得最近的馬賊卻跌進了雪谷,我們也趁此機會逃了出來。」

  說到這裡,西蒙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愧疚,滑下床鋪咚一聲跪在了地上,臉上涕淚橫流:「男爵大人!我錯了,都是我的大意,才會讓沃茲身死;又因為我的軟弱,還額外搭上了摩威和本特的命!」

  「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指揮官!」

  雷文聞言,和埃里克交換了一下眼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欣慰。

  「起來吧。」雷文說道。

  他向旁邊看了一眼,伏拉夫和莫辛甘走上前來就要把西蒙攙回去。

  西蒙卻仍舊跪在地上:「可是大人,我……我實在是……」

  「戰爭就是要死人的。」雷文語重心長地說道:「與其毫無意義地緬懷他們,不如想想你究竟得到了什麼教訓。」

  「你要是只知道沉浸在過去的悲痛里,他們三個才是白死了!」

  西蒙瞳孔一縮,眼中有無數種情緒划過,最終變得清澈而堅定:「……我明白了,大人!」

  在伏拉夫和莫辛甘的攙扶下,西蒙坐回到了床位上。

  「那……戰馬呢?」林克將眾人的注意力拉回到之前的話題:「你們是騎著戰馬跑出來的,怎麼到最後卻是自己走回來的?」

  似乎是解開了心結,西蒙的聲音非常冷靜而有條理:「巴瑞的戰馬中了一箭,沒跑多遠就失血過多死掉了,我們只能兩人同乘一匹。」

  「但這樣做就是在壓榨戰馬,光靠路邊的乾草難以補充營養,我的『茉莉』……我的戰馬,掉膘掉得非常快!」

  「而且我們大多數口糧都在備用戰馬身上,剩下的食物本就不多,給她補充營養,我們就活不下來。」

  「所以,我殺了她。」

  這段話說得極為平靜,但聽在人心裡卻仿佛針扎,尤其是埃里克,之前無論聽到什麼都是面沉如水,這一刻卻紅了眼眶,開始吸起鼻子。

  雷文能夠理解這種感受。

  戰馬是騎士的戰友和朋友,就如同軍犬之於軍人,其中感情之深厚旁人很難理解。

  如果不是感情深厚,西蒙也不會把一匹馬稱呼為「她」。

  西蒙的講述還在繼續:「我們喝了她的血,割下她的肉帶在身上,但為了行動方便,我們沒法帶太多。」

  「……接下來,就是連著二十天的行程,路上的大雪太厚了,即便有地圖,我們也迷了兩次路,身上的食物消耗殆盡,後來就連火都升不起了……」

  「之後……之後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

  沉默。

  屋子裡只有沉默。

  雷文拍了拍西蒙的手背,什麼都沒有說。

  這時,莫辛甘忽然眼前一亮:「等等,西蒙,地圖是一直在你身上吧?」

  「沒錯。」西蒙說道。

  「可、可你回來的時候,身上並沒有地圖啊?」伏拉夫問道。

  「男爵大人,請您給我一把匕首。」西蒙看向雷文。

  後者在腰帶上一抹,就抓住了一把附魔匕首,隨後交給了西蒙。

  恭敬接過匕首,西蒙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劃了一刀,皮甲裂開,屋子裡頓時響起了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西蒙乾枯瘦弱的大腿上,赫然綁著一捆羊皮紙地圖,那勒痕之深,已經嵌入了肉里,繩子邊上還帶著已經黑掉的血跡。

  割開繩子取下地圖,西蒙將匕首擱在上頭,恭恭敬敬地遞給了雷文:「男爵大人,西蒙,沒有辜負您的命令!」

  雷文鄭重接過地圖,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怎麼樣,還能動嗎?」

  「沒問題,大人!」西蒙狠狠點頭。

  「很好。」雷文轉身向外走去:「伏拉夫、莫辛甘,攙好西蒙,其他人跟我一起,會議室開會!」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