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威逼利誘
春末夏初,夜色清涼。
教堂里的燈不明不暗地亮著。
拉克絲站在門口,身披燈光,撐起門戶的手臂被月輝照亮。
金色秀髮柔順地流淌在肩上,藍寶石色的眸子深潭般倒映著圓月,冷白色皮膚比銀華更加耀眼。
櫻唇微啟。
雷文的心跳漏了一拍,就要去抓拉克絲的手,而這夜色中的少女已經轉過身,向樓上走去。
躍動之間,那身淡粉色睡裙飄忽搖曳,足跟與鞋面分離,顯出青春的輪廓。
愣了一下,雷文悄然跟上。
二樓,拉克絲打開臥室的門,雙手捧起禮盒放在胸前,雖然有些遲疑,但還是咬咬嘴唇將它遞了上來。
禮盒上包裹著明黃色綢緞,上面用白色絲帶繫著可愛的蝴蝶結。
拉克絲微微低頭,偷眼看著雷文,三分忐忑,七分期待。
雷文伸手接過盒子,輕輕將絲帶解開,緞子垂落,露出一隻木匣。
打開木匣的一刻,雷文呼吸頓時微微停頓。
那是一隻金色的羽毛筆,由天鵝翎羽製成,可若是仔細看去便會發現,它那所供持握的羽管之後,並非羽毛,而是一縷縷纖細金髮,觸手柔順,還帶著一絲少女的體香。
那是拉克絲頭髮編織成的羽毛。
拉克絲抿著嘴唇,手指繞著發梢,心思百結:「……不喜歡嗎?」
「不,很喜歡。」雷文笑著將禮物扣在掌心、收入腰帶,緩緩向前走去。
拉克絲一步步向後退著,忽然一聲驚叫,跌坐在了床上。
她胸膛起伏著,瞳孔微微緊縮,看著雷文就像是一隻面對大灰狼的小白兔。
「你的腳真好看。」雷文道。
他沒有說謊,拉克絲的腳小巧纖細,足背白皙,足趾纖長,趾腹圓潤可愛,由於剛剛運動過,足底邊緣微微有些泛紅,顯出清晰的足弓來。
拉克絲向床內挪蹭著,兩條腿魚兒一樣躍到床上,卻引來了一雙緊追不捨的手。
「我的腳不涼。」拉克絲柔柔道。
「那就幫我暖暖手。」
但馬上,拉克絲就知道雷文在說謊,他的手不僅不冷,而且很熱,這熱流順著她的皮膚,烤紅了她的臉頰。
月色如水,床單上橫起波浪,黑魚追逐著金魚的尾巴。
最終,金魚擱淺在沙灘上,任由黑魚窩在池底。
雷文躺在床上,看著靠在床頭的拉克絲,忽然問道:「為什麼是筆?」
「你是領主,經常會寫字的。」拉克絲睫毛輕輕眨著:「我想……你每次寫字的時候,都能想起我。」
雷文露出笑容,支起身子慢慢向前探去:「其實,還有一個辦法的。」
「什麼……?」話還沒有說完,拉克絲的唇就已經被堵住,雙眼瞪得圓圓的,迷離的光彩在其中流動。
迷惘過後,她似乎鼓起了勇氣,伸手將雷文環住。
恰似水在瓶,又如瓶中魚。
那纖細潔白的雙腿絞在一起。
良久。
拉克絲靜靜伏在雷文懷中,嘴唇微微紅腫,打開了雷文想要攀上她腰肢的手。
雷文也就不再動作,只是握住了那纖細手指。
氣氛靜謐,一時間除了對方的呼吸,二人就只能夠聽到窗外微微蟲鳴。
拉克絲靜靜端詳著雷文的側臉,嘴角勾起一絲笑容,嘴唇慢慢貼近了他的臉頰。
就在這時,雷文忽然轉頭,四目相對,拉克絲趕忙就要縮回去,卻被雷文箍住了肩膀。
梅開二度。
「你看,這樣,你就是想讓我忘,我也忘不掉的。」雷文道。
「……我也忘不掉……」拉克絲聲如蚊吶。
「什麼?」
「……你聽到了。」
雷文微微一笑,不再說話,只是把懷中佳人抱得更緊。
待得再久,拉克絲也不許雷文在教堂過夜。
所以當從教堂離開時,天還是黑的。
雷文走在路上,晨霧漸起,搓著手指回味著拉克絲的生澀,但又忽然想到了什麼,眉頭微微擰緊。
「這是怎麼了?」蒼老的聲音在雷文身後響起:「在想著怎麼搞定攔在你和小情人之間的那個老古董?」
「是啊,那……」剛說出幾個字,雷文就愣住,緩緩轉身,只見克勞奇正帶著怪異的微笑看著自己,一時間有些訕訕。
「雷斯,哈。」克勞奇帶著譏諷道:「我也真是老了,竟然沒有猜出那是雷文·格里菲斯的縮寫。」
剛剛占過學生便宜,就被老師抓了個正著,即便以雷文的臉皮也有些尷尬:「這個……我也不是有意要騙您,只是嘛……」
「少廢話。」克勞奇哼了一聲:「要不是看在你還算規矩的份兒上,你以為你能站到現在?」
「跟我來。」
克勞奇都這麼說了,雷文當然不能不從。
要說老爺子脾氣是真好,異位而處,要是自己女兒被別的小黃毛看上,雷文肯定不能像克勞奇這樣沉得住氣。
一路跟著克勞奇走出好遠,直到千針叢林深處才停下,時間則是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
克勞奇走到一塊巨石旁邊,輕拂袖子,金光帶著風聲閃過,巨石上忽然流淌出大潑大潑的細密石粉。
當粉塵被吹散殆盡,巨石消失無蹤,只出現了一套石質桌椅。
隨後,桌面上露出了一枚枚路易斯棋的棋子,黑白分明。
棋盤上的紋路也顯現出來,在黑暗中透出灼熱的光。
這手段舉重若輕,若非親眼所見,雷文恐怕不會相信有人能夠做到。
放在石頭上是雕刻出形狀;放在人身上,那將無異於千刀萬剮!
「老頭子我,就執黑先行了。」
話音未落,克勞奇已經挪動了棋子。
雷文只能走到克勞奇對面接戰,短短三十幾步,就被逼到死角,投子認輸。
「再來。」
「再來。」
「再來!」
連著下了四局,雷文輸了四局。
克勞奇拎著棋子洋洋得意:「小子,你不是很會下棋嗎?現在怎麼不行了?」
「之前我是雷斯,當然能贏。」雷文無奈一笑:「現在我是雷文,贏不得。」
「知道怕了?」
「是。」
「那就離開拉克絲。」
「做不到。」
「你說什麼?」克勞奇死死盯著雷文:「你再說一遍。」
雷文毫不相讓地盯了回去:「做!不!到!」
克勞奇的身子一僵:「你知不知道,我是七階的大神術師?」
「我知道。」
「不,你什麼都不知道!」
話音未落,克勞奇的身體緩緩升起,周身衣袍無風自動,光輝噴薄而出,將他本來銀白的頭髮鬍鬚盡數染成了金色。
他伸手一划,一團團純金色的光焰躍然飛出,在他頭頂環繞不息。
九團光焰,仿佛九輪烈日當空普照,驅散了漆黑夜色,使得大地比夏日正午時候還要光明!
嫩綠的柳葉被烤得焦枯,雷文額頭上湧出汗水、又馬上被蒸發乾淨,讓他的嘴唇都開始乾裂出血。
光明之中,克勞奇的面孔嚴肅,仿佛那高坐在教堂中的神祇。
「離開拉克絲,我可以饒你不死。」
雷文依舊高昂著頭顱,甚至慢慢站直了身體,用行動表達著自己的態度。
克勞奇眉頭一跳——能夠抗住自己的威壓,這小子已經有了三階!?
修煉不過兩年的三階!?
心中浮出一絲欣賞,姿態卻更加冷冽:
「不知死活!」
克勞奇長杖輕揮,一輪烈陽衝著雷文呼嘯而來!
還未曾靠近,那光芒灼燒下產生的高溫就讓一旁的叢林燃燒起了熊熊烈火!
飛灰騰起。
雷文站在原地,分毫未動。
那烈陽從他耳邊擦過,熾烈的高溫將他的頭髮炙烤捲曲,落進了他身後的土地!
轟——
地動山搖!
巨量泥沙伴隨折斷的巨樹潑灑開來,又在半空中被可怖的熱量點燃、融化,化作重重火雨。
雷文緩緩回頭,只見身後百米處,出現了一個直徑足有數十米的深坑,坑周遍布裂痕,裂縫中填充著赤紅色的岩漿,坑底更是已經變成了一座熔岩湖泊!
本來的一片平地,竟然變成了火山口般的險惡地貌!
「雷文!」克勞奇的聲音響起:「你若再不答應,我就毀了你的雄鷹鎮,然後再殺了你!」
「不……你不會。」雷文道。
克勞奇眉頭緊鎖:「你要賭我會手軟?」
「我從不賭博。」雷文搖搖頭,聲音虛弱卻清晰:「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你是拉克絲的老師。」
「她的老師,絕不會濫殺無辜。」
是的,如果克勞奇真是那種人,那麼早就可以動手,根本不必等到現在。
克勞奇沉默了,周身八團烈陽漸漸消散,身體回落在地上:「……雷文,你的確很聰明,看來我一時心軟,卻讓你看到了破綻。」
雷文道:「這是因為我相信拉克絲。」
聽他又提起自己的學生,克勞奇哼了一聲:「你既然這麼了解拉克絲,怎麼就不了解自己?」
「你身上的血咒,還有多久能活?」
雷文道:「……十八年。」
「十八年!你就剩下十八年可活,難道要讓我的學生為你守寡?」克勞奇摸著鬍子,眼珠子亂轉:「不過,你的血咒,我也不是沒有辦法。」
「這樣,你立下靈魂誓約,從此離開拉克絲,我呢,就幫你解除血咒,怎麼樣?」
雷文沒有片刻猶豫:「我拒絕。」
「我還年輕,血咒可以想辦法慢慢去解,而十八年的人生已然不短。」
「我不接受沒有拉克絲的生活!」
這句話一下子把克勞奇給噎住了,他人老成精,是不是說謊他一眼就看得出來,雷文這句話,可是沒摻半點虛假。
小蜜蜂,怎麼就逮住一朵花不放了呢!
威逼他試過了,沒有效果;利誘也試過了,還是沒有效果!
反而被這小子秀了一臉!
「你真是油鹽不進。」克勞奇無奈一嘆。
雷文定定說道:「這是我的態度,您為什麼不去勸拉克絲呢?」
「哼!你了解她,難道我就不了解?她就是個倔種!認準了的事,誰都別想拉回來,就算我是她老師也不行!」
克勞奇急得抓耳撓腮:「也不知道這情情愛愛有什麼好,一個兩個的,都是這副德行!」
雷文神色一喜:「這麼說,您是答應我們在一起了?」
「答應個屁!」克勞奇揮了揮手:「她是神官,神官你懂不懂?這裡面的彎彎繞繞,你根本不了解!」
雷文追問道:「那您的意思是?」
「沒意思!」克勞奇從鼻子裡噴出口氣:「年輕時候受老師的氣,老了又受學生的氣,我這一輩子就沒安生過。」
「我有些事情得好好琢磨琢磨。」
說著他就要走,走到一半站定,回身指著雷文道:「你最近老實一點,別總往教堂里鑽,要是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我饒不了你!」
看著克勞奇逐漸遠去。
看著那還冒著灼灼熱氣的深坑,雷文低頭撫摸棋盤,那觸感竟是玉石般細膩:「這就是七階啊……」
感慨過後,他又懊惱地嘆了口氣,拿出法杖,開始吟唱咒語。
為什麼?
滅火啊!
剛剛克勞奇耍威風耍得爽,點燃了不少林木,這要是不管,那指不定要燒成什麼樣呢。
大雨洗過,火焰漸漸熄滅,雷文也踩著初升朝陽回到了雄鷹領中。
走在街上的時候,還能夠聽到路人議論,說一顆隕石落在了千針叢林方向,還有人探討要不要去撿一撿隕石來換錢。
知曉真相的雷文一時默然,不過不得不說,七階強者出手,那個威力,已經完全不遜色於自然之威了。
回到雄鷹堡,雷文坐進書房,手裡把玩著拉克絲送給他的禮物,嘴角漸漸勾起笑容。
今天收穫不少,見識到了七階強者出手,最重要的是,探明了克勞奇的態度。
他顯然是站在拉克絲一邊的,一切都在為拉克絲考慮。
而站在拉克絲一邊,也就意味著他站在雷文這邊。
其實中間數次,雷文都考慮過要不要叫骨龍出手,最終還是憑藉對於拉克絲的了解以及對人性的把握克制住了。
現在看來,這個決定無比明智。
「男爵大人。」佩蒂的聲音響起。
雷文微微有些不滿:「不是說了,今天不管有什麼事都不要通知我嗎?」
「請男爵大人恕罪,只是這消息不能不說。」
佩蒂的聲音有些惶恐:「……蒙特婁伯爵,前來拜訪!」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