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雄獅的利爪(下)
戴維是威特的長子,三兄弟中的老大,他本來還在疑惑這不速之客的目的,如今聽到西蒙的話,神色當即陰沉下來,隨後又展顏一笑:「原來是雷文男爵的特使,既然來了,不如一起玩一玩?」
西蒙繃著臉搖了搖頭:「我是來做事的,不是來玩的。」
「哦,那不知道特使大人要做什麼事?」戴維維持著笑容。
西蒙道:「就像你們對康奇騎士女兒做的一樣。」
戴維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眉頭緊皺:「這是我們泰達領內部的事情,特使大人,越界了吧!」
已經按照雷文大人的囑咐表明了來意,西蒙不再多言,鋥一聲抽出了腰間的附魔長劍。
見到這一幕,戴維終於再維持不住人設的體面,嘴角抽搐著大叫:「殺了他!」
在戴維看來,雷文擅自派人深入泰達領本身就不和規矩,就算在這裡殺了西蒙,雷文也只能自吞苦果!
還真以為,自己有了最大的地盤,就能為所欲為嗎?
「不,別殺他,活捉他!」威特騎士的次子戴托舔了舔嘴唇:「這麼英俊的小伙,還是個士兵,玩起來肯定相當帶勁!」
這時,已經有一隊士兵衝進了酒館,手持各樣武器將西蒙團團圍住,而西蒙就好像沒有看見一樣,站在那裡石雕般一動不動。
他不動,圍上來的士兵更不敢動,不知為何,明明面前這個男人英俊得有些陰柔,卻讓他們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
「別愣著,動手!」戴維不耐煩地催促。
終於,戴維的護衛長戈加拉深吸口氣,手中長槍對準西蒙的咽喉刺了上去!
略帶鏽跡的槍鋒劃破空氣,映照著酒館中昏暗的燭光,就在它即將刺入西蒙的咽喉時,西蒙動了!
他上身微微向前傾斜,便已經躲過了槍鋒的穿刺,隨後右手兩指夾住劍柄,手腕內扣,身前長劍划過一個鐘擺般巨大的圓弧,後發先至地切在了槍身之上,只聽一聲脆響,長槍的槍頭已經被劍鋒割下!
就在這時,前面一左一右兩柄長劍刺來,西蒙俯下身去,右手一推一松,將劍柄交到左手,反手握劍,腰部一擰,附魔長劍便划過一道圓弧,鏗然聲響之中,將兩柄襲來長劍攪飛出去,巨大的力量讓那兩名持劍士兵的手腕裂開,迸出鮮血!
同一時刻,淡青色的鬥氣包裹著西蒙的雙腳,他如同獵豹一般沖開包圍,向著戴維三兄弟橫撲過去!
「超凡!?」戴維額頭上冷汗汩汩流下,酒瞬間醒了一半。
他沒有想到,雷文隨便派來的一個人竟然就是一階超凡,他手下不該只有埃里克一個超凡嗎!?
倉促之間,戴維就要抽出佩劍反擊,然而他一個連超凡都不是的普通人,又整日沉迷於酒色,慌亂之間雖然拔出了佩劍,卻一個手抖將其仍在了地上。
而此時,西蒙已經沖了過來,調轉劍身,用劍柄猛地朝戴維的面孔砸了上去!
「饒命——」
「別傷戴維少爺!」
然而來不及了!
伴隨著清晰的骨裂聲,劍柄將戴維的鼻子連同半張臉都砸得凹陷下去,血肉翻卷而出,戴維翻了個白眼就暈了過去。
在場的女人們開始尖叫,西蒙不再去看戴維,目光落在了威特騎士的二兒子戴託身上。
這個只有不到二十歲的年輕小伙兒感覺自己雙腿發軟,擺著手開始求饒:「特、特使大人,我之前該死,我不該說那些話,你饒過我,我、我來伺候你!」
即便是以西蒙的冷靜,聽到這句話嘴角都開始抽搐。
他一把拽住戴托的頭髮,膝蓋印章一樣蓋在了戴托的臉上,然後將人像死狗一樣摔在了沙發上。
最後,西蒙的目光落在了威特騎士三兒子戴瑟的臉上。
若說整場戰鬥下來誰最冷靜,莫非這個戴瑟莫屬,從西蒙進屋開始,他就一直秉承著冷靜的姿態,讓西蒙都看不出深淺。
秉承著謹慎,西蒙踢起地上的一隻酒瓶,將其拋向了戴瑟。
出乎西蒙預料的是,這酒瓶砸在戴瑟肩膀,然後就看到他整個人撅著從沙發上滑了下來,屁股後頭還拖著一灘莫名的水跡。
西蒙哭笑不得,原來不是冷靜,而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直接嚇暈過去了!
再沒有顧忌,西蒙抬起腳猛地踩在了戴瑟臉上,還用力碾了一碾,之後又重新檢查了一遍,又在每個人臉上都加工了一番,確定達到了男爵大人的要求,這才停下了動作。
期間護衛們也在大聲呼喊,讓西蒙停手,但沒有一個人敢於上前——開玩笑,那可是一位超凡。
每個月幾銀幣的軍餉,拼什麼命啊!
等西蒙走了,這些人才敢一擁而上,趕緊去救治三位少爺。
半小時後,威特騎士看著躺在床上的三個孩子,心痛得簡直在滴血!
他這輩子最得意的就是這三個兒子,他們繼承了母親的相貌,可是現在,卻被活生生打得破相暈厥!
三張本來英俊的面孔,幾乎變成了三胞胎,腦袋一樣的腫,一樣的圓,臉也是一樣的扁,就好像是被平底鍋敲了一樣!
「是誰做的?」威特的聲音嘶啞之中帶著狠厲。
護衛長加拉戈偷偷瞥了威特一眼,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講了出來。
「雷文!?」威特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聽說過這位諾德行省新貴的名字,也知道那即將是下一任雪楓郡的郡長,可沒有想到,他竟然把手伸到了泰達領來!
康奇那個老東西,竟然求到了一個外人身上!
威特咬著牙,看著自己三位重傷的孩子,低聲下令:「照顧好三位少爺,但先不要請神官!」
第二天一早,威特命人抬著自己三個腫成豬頭的兒子前往城堡,拜見了色列瓦男爵。
他當著色列瓦男爵的面,添油加醋地將西蒙的表現、自己孩子的悲慘遭遇描述了一番,可是還沒等說完,色列瓦就略顯疲憊地擺了擺手:「事情我已經知道了,你……去給康奇道個歉。」
「您、您說什麼?」威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雷文這次派人越境來毆打他的兒子,本身就是無視了色列瓦男爵的權威,色列瓦男爵沒有道理會表現成這樣啊!
難道,他在懼怕雷文?
可……為什麼?
別說雷文還不是郡長,就算他是,也無權插手其它貴族的境內之事啊!
看出了威特的疑惑,色列瓦將一封信箋遞了上去:「你自己看吧。」
接過信箋,威特臉色一僵,絲絲冷汗從額頭上浸透出來,他將信箋恭恭敬敬地放回桌上,轉身帶著自己三個兒子就要離開。
這三害傷得雖然重,但已經穩定,大哥戴維含含糊糊地問道:「父親……為什麼……?」
「唉……」威特長嘆口氣,沒有回答。
色列瓦不敢不滿,威特三緘其口,其原因都要追溯到兩天之前。
那時候西蒙還在路上,而埃里克已經快馬加鞭,趕到了韋薩辛男爵的科嘉領,不像西蒙那樣小心翼翼,他表明來意,送上雷文的拜帖,直接進入了城堡之中。
韋薩辛男爵是二階虛空騎士,也參加了此前與死亡之手教團的戰爭,他看起來四十多歲,頭頂光禿禿一片,頜下卻長著濃密的絡腮鬍,如同一隻發霉的滷蛋。
「韋薩辛男爵。」埃里克身著重甲,以手撫胸:「我代表雷文男爵而來,想向您提出一個請求。」
韋薩辛摸著鬍子,問道:「是關於港口領地一事?」
「正是如此。」埃里克淡淡道:「既然您知道,我也不再囉唆,我家大人的意思是,請您出手『驅趕』那批屯住於港口領地的馬賊,將那片領地還給辛普森家族。」
如果是面對一位真正的貴族,韋薩辛還會選擇一些更委婉的方式,說一些貴族獨有的彎彎繞,但如今,面對埃里克,即便知道他有二階實力,也全然沒有放在心上:「那就請你也帶一句話給雷文男爵。」
「科嘉領的事情,我說了算!讓他照管好自己的領地!」
埃里克眼皮微抬:「您是打算拒絕我家男爵大人的提議?」
「別以為獲得了雪楓領就能夠高人一等。」韋薩辛冷笑一聲:「還沒有坐上郡長的位置,就想著所謂的『主持公道』,他雷文,還沒有這種資格!」
「那我就讓你看看男爵大人的資格!」埃里克沉聲開口,銀色的鋼鐵鬥氣忽然蒸汽一樣從盔甲縫隙中噴涌而出,瞬間將他包裹其中,鎧甲縫隙被填充彌補,使得他變成了一頭鋼鐵巨人!
他抽出腰間厚重的附魔手半劍,在鋼鐵鬥氣催化之下,化作了門板一樣的巨劍,隨後高高舉起,朝向韋薩辛當頭斬落。
這一幕實在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就連韋薩辛也想不到,埃里克竟然敢在這裡動手!
簡直就是對於帝國秩序的公然挑釁!
猝不及防之下,韋薩辛眼睜睜看著劍鋒擦著自己的鼻尖落下,如同切割黃油般將書桌一劈兩半,流溢而出的鋼鐵鬥氣撕扯著接觸到的一切,頓時在半空中炸開了一團木屑和紙屑混合的煙花!
「抓住他!!!」韋薩辛男爵嘶聲大叫!
親兵都參與過此前的戰爭,短暫的驚愕過後,紛紛回過神來,撲向了埃里克!
為首一人,正是韋薩辛的親兵首領、二階黃沙騎士詹寧斯,他雙手持握彎刀,滾滾黃沙沸騰般纏繞其上,腳下黃沙奔涌,衝到近處,墊步擰腰自右向左朝著埃里克的肋下橫斬而來!
可是還沒等這一刀的力量完全釋放,埃里克手中門板一樣的巨劍已經橫拍而上,以劍脊迎上了刀鋒。
鋥——
鋼鐵與黃沙摩擦,爆出漫天火花,詹寧斯只覺得自己不是斬在了劍上,而是迎面撞上了一頭正在衝鋒的科多巨獸,手中彎刀瞬間便擰成了麻花,脫手而飛!
下一刻,巨劍拍在了他的胸膛,附魔板甲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變形、凹陷,擠碎了他的肋骨,將他整個人石子一樣砸到在了地上。
他勉力支撐身體,眼中透出不可置信的驚愕,顫抖著指向埃里克,卻只噴出一口鮮血便暈倒在了地上!
這慘烈一幕頓時將周圍幾名騎士嚇呆了,詹寧斯可是在二階浸淫了十幾年,就算因為不想破壞城堡而有所顧忌,也不該輸成這個樣子啊!
就是這一愣神的功夫,又有一個騎士被埃里克拍飛出去,就像是保齡球般撞在另外兩人身上,讓三人都變成了滾地葫蘆!
忽然,混沌般的黑光一閃,韋薩辛男爵揮舞著附魔長劍加入了戰團!
附魔長劍之上包裹著混沌的虛空鬥氣,就好像有萬千星辰在其中生滅。
埃里克聽到風聲抽劍回擋,想要架住這當頭一斬,然而就在這時,韋薩辛手中長劍上的鬥氣開始脈衝、涌動、沸騰,隨後整個劍身忽然消失不見,只剩下一條混沌的光。
這光毫無滯礙地穿過門板巨劍,又再度化虛為實,劍刃猛地斬在了埃里克的胸甲之上!
戰技,虛空斬!
使得武器虛化,短時間內可以繞過一切有形無形的障礙!
噹——
銅鐘般的響聲迴蕩,巨大的力量傳遞到埃里克腳下,使得周遭數米內的地磚全都翻卷過來,在震動中化作漫天煙塵。
埃里克胸口處,混沌的虛空鬥氣與鋼鐵鬥氣交織在一起,產生了一副詭異的畫面,明明爆發出了團團光芒,這光芒卻又無比暗淡,看起來是如此的不真實。
劍刃緩緩切開了埃里克的胸甲,但就在這時,伴隨埃里克一聲狂吼,周身鬥氣爆發,被切開的鎧甲彌合在一起,竟然將劍刃牢牢夾住!
埃里克抬腿,猛地踹在了韋薩辛的小腹之上,即便韋薩辛已經調集鬥氣防護,可畢竟沒有著甲,這一腳踹散了他的鬥氣,幾乎陷進了他的腹中!
砰!
韋薩辛撞在牆角,捂著肚子,大口喘著粗氣,雙眼死魚一樣僵直,那劇烈的痛苦讓他連叫都叫不出來!
然後,他自己的劍就擱在了他的咽喉上。
煙塵逐漸散去,埃里克盯著韋薩辛,悶聲道:「希望韋薩辛男爵,再次考慮一下雷文大人的提議。」
韋薩辛緩緩抬頭,看向埃里克的眼神充滿了仇恨。
他想說幾句狠話,因為他知道埃里克絕不敢在這裡殺了他,這會將雷文推進火坑,但想到此前埃里克悍然出手的瘋狂樣子,他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埃里克明明也是二階,為什麼會強到這種地步!?
韋薩辛當然不會知道,這是因為雷文已經用二階魔核對埃里克進行過二次強化,他的鬥氣雖然只有二階頂峰,但是純以肉身力量而論,不輸於任何三階超凡!
噹啷一聲,埃里克丟下屬於韋薩辛的附魔長劍,轉身出門。
「男爵大人,您怎麼樣?」幾個受傷不重的超凡爬起來,第一時間拿出治療藥劑,遞到了韋薩辛面前。
有一個騎士低聲道:「他還沒走遠,要不要下令直接率軍把他……」
說著,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韋薩辛灌下藥劑,略加思索:「不必,讓他走,去請神官,為詹寧斯診治一下。」
韋薩辛當然不會就這麼算了,他在騎士的攙扶下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無疑,在自己的城堡被埃里克擊潰,對韋薩辛來說是一種奇恥大辱,但這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此前死亡之手教團一戰,雷文收穫巨大,整個諾德行省不知有多少人羨慕、嫉妒。
現如今,埃里克這麼做,就是將把柄送到了韋薩辛手中。
他已經打定了主意,今天晚上擬好訴狀,明天一早就出發前往霍維城的貴族理事會,狠狠告雷文一狀!
按照帝國律法,擅自襲擊一位貴族,最輕也要剝奪封地、頭銜,重一些是要上絞刑台的!
雷文要是不想落得這種下場,就必須和他達成和解,條件嘛——雪楓領可是一個好地方!
這一夜韋薩辛幾乎沒有合眼,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訴狀的撰寫上,等天邊漸漸放亮,他拿起訴狀輕輕吹了一口。
這不單單是一張訴狀,而是一張不限額度的支票!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韋薩辛低聲冷笑:「是時候給你上一節貴族課了。」
就在這時,急促的敲門聲響起:「韋薩辛老爺,出事了、出大事了!」
韋薩辛眉頭一皺:「慌什麼,難道雷文率軍打過來了?」
這自以為幽默的一句話讓門外的人更加恐慌:「不是,我……我說不清楚,您還是親自去大廳看看吧!」
還沒有走到大廳,韋薩辛就聞到了濃厚的血腥味兒,而當真正走進大廳時,他當即就愣在了原地!
只見原本整潔的大廳之中,多了二十幾顆碩大的頭顱。
戰馬的頭顱!
這些頭顱堆成了一座小山,最上面一個就是他的愛馬、一階魔獸「蜥鱗戰馬」的首級。
血液已經乾涸,說明這些頭顱已經在大廳里堆了一夜!
親兵在一旁解釋道:「老爺,我們真的沒有偷懶,一直在巡邏,可是、可是真的什麼人都沒有看到啊!」
韋薩辛只覺得一股涼意從腳心向上冒出,凍得他渾身發抖。
他的戰馬都在馬廄之中,有專人看管,如今卻被無聲無息地殺掉。
這也意味著,雷文完全可以無聲無息地殺了他!
而另一方面,他既然可以讓手下假扮馬賊,那雷文也可以讓手下扮成死亡之手的邪教徒,將自己的責任撇的一乾二淨。
如果說韋薩辛是在法律的邊緣反覆試探,那麼雷文就是一腳踩穿了法律的底線,又狠狠啐了口唾沫!
將擬好的訴狀抓在手心,虛空鬥氣吞吐,使其化成了一地碎屑,韋薩辛低聲道:「給莫特朗傳訊,讓他立即帶人撤離。」
莫特朗,正是那隊假冒馬賊的首領。
說完,韋薩辛轉過頭去,就這一轉身的功夫,原本筆挺的脊背變得有些佝僂:「把大廳清理乾淨。」
親兵點頭稱是。
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是這種勁爆的消息,於是短短一天時間,這消息就傳遍了雪楓郡。
這展現了雷文的實力,展現了格里菲斯家族的強大,也讓雪楓領的貴族們不得不正視格里菲斯家族已經崛起的事實。
所以,色列瓦男爵才會是那種態度,所以,威特騎士才只能忍氣吞聲。
當這消息傳到蒙恩城,傳到泰隆伯爵的案頭,他審視過後,只說了一句話:
「從這隻利爪,我看到了一頭雄獅。」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