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骨薰兒看著他倆一本正經的樣子,努力地憋住,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但她的眼神里,卻蘊滿了笑意,看看馬上就要溢出來了。
墨佩蘭切完了侯骨萬景左手的脈,又切右手。
半晌之後。
「侯骨公子,你的脈象很正常。根本不像人有病的脈象。我看你氣色很好,你怎麼會莫名地感到不舒服呢?」
墨佩蘭也只能照實說。
旁邊的侯骨薰兒已經笑得快要憋不住了。
侯骨萬景卻依然一本正經地道:「墨姑娘,你不是墨老神醫的孫女嗎?我明明感到心裡不舒服,你為什麼診斷不出來病情呢?」
墨佩蘭嘆了一口氣,「侯骨公子,小女子才疏學淺,醫術平庸,怕是不能從脈象上查出病因。請公子另請高明吧。太陽已西,我要在天黑之前趕回家。怕爺爺擔心。」
這時,侯骨薰兒突然道:「紫衣姐姐,我二哥哥得的可能是心病。俗話說,心病還需心藥治。不知道你在治療心病這塊,是否拿手?」
墨佩蘭也隨即道:「薰兒小姐,這就不在小女子的診治範圍了。請恕我無能為力。」
拿起藥箱,便要走。
「慢著!」
侯骨萬景見墨佩蘭要走,先是大叫一聲,然後又沉吟著道:「墨姑娘,我這個妹妹可能也有病。還望墨姑娘好好地診治一下。」
侯骨薰兒當即大叫:「二哥哥,我才沒病。」
侯骨萬景只好向著妹妹連使眼色,意思是讓她拖住墨佩蘭。
墨佩蘭說是要在天黑之前趕回家。
侯骨萬景便要想方設法讓她在草坡村住上一宿。
侯骨薰兒會意,便輕皺眉頭,裝作惡狠狠地瞪了一眼侯骨萬景。
這時,墨佩蘭也看了一眼侯骨薰兒,輕聲道:「薰兒小姐,天真活潑,身體輕健,怎會有病?侯骨公子,我真的要走了。已經耽擱了很長時間。爺爺會擔心我的。」
侯骨萬景嘆了一口氣,道:「墨姑娘,你好不容易來一趟。好歹給我妹妹看看嘛。萬一她要是有病呢。如果出現了一些不好的徵兆,提前預防一下也是好的。你們醫者不是常說,要『治未病』——預防重於治療,養生重於吃藥嗎?」
「唉。」
墨佩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道:「那好吧。」
於是又輕輕放下藥箱。
侯骨萬景把妹妹侯骨薰兒拉過來,讓墨佩蘭切脈。
半晌過後。
墨佩蘭輕輕皺眉。
這反而讓侯骨萬景嚇了一跳,心道:「阿妹不會真的有病吧……瞧我這烏鴉嘴……」
「怎麼樣?」
侯骨萬景忙問。
墨佩蘭沉吟著道:「薰兒小姐的脈象不浮不沉,和緩而又有力,可以說是有胃,有神,有根。正是運化強盛,生機不息之表徵。薰兒小姐實在是沒有病啊,侯骨公子。」
說到最後一句話,她有些無奈了。
墨佩蘭也察覺出侯骨萬景的「深意」,似乎是要拖住她,俄延時間。
「我就說吧,我怎麼會有病?」
侯骨薰兒輕哼了一聲,然後白了一眼侯骨萬景,「你才有病!有心病。」
「那就好。」
侯骨萬景點了點頭,「嗯。我阿妹定然會無病到天年。一輩子都快快樂樂的。」
「哼。」
侯骨薰兒見侯骨萬景說出了這樣的吉祥話來,方才感覺到心裡舒爽。
墨佩蘭再度站起身來,「侯骨公子,我真的要走了。」
「慢著!墨姑娘,其實,我全家都有病!」
侯骨萬景急切之間,已然是慌不擇言:「墨姑娘,我阿爹首先就可能有病!」
他剛一說完,便後悔了。
甚至還感到一陣子害怕。
父親侯骨彪的形象,在他們兄妹的眼中,一向是威嚴而又正氣的,凜然不可侵犯的。
而如今,他為了把妹泡妞,竟然咒自己全家有病?!
實在是大大地不該。
侯骨薰兒當即大聲道:「二哥哥,你胡說!」
侯骨萬景嚇得額頭上冷汗都冒出來了,但也不得不給自己圓場:「上午的時候,我看到阿爹捂著肚子,似乎是他的六腑之一的胃出現了什麼問題……真的。墨姑娘,你可一定要幫我阿爹看看病。」
「真的?」
侯骨薰兒驚問。
「我親眼看到的。」
侯骨萬景信誓旦旦地道。
墨佩蘭見他不似作偽,便點頭道:「那好吧。」
侯骨萬景大喜,便與妹妹侯骨薰兒一起帶著墨佩蘭來到農家小院裡坐北向南的堂屋之中。
屋內桌旁。
侯骨彪正在觀看兵書,抬頭間,看到侯骨萬景兄妹帶著一個蒙面女子進來,不由一愣。
「阿爹,我請來了一位神醫後人,來給您切切脈。」
侯骨萬景笑著道。
「胡鬧!」
侯骨彪硬聲道:「我又沒病。」
「阿爹,上午的時候,我看你捂著肚子,似乎是不舒服……」
侯骨萬景支支吾吾地,也不敢說太多。
「那是我肚子疼,可能是消化不良。應該沒有什麼大礙吧。」
侯骨彪被侯骨萬景這麼一說,心裡也有些疑慮了。
「阿爹,大夫已經請來了。就讓她看看您的脈象吧。哪怕是沒什麼病,也可以查漏補缺,提前預防一下。」
「唉,好吧。」
侯骨彪放下書,將手放在桌子上。
侯骨萬景看向墨佩蘭,「墨姑娘,請!」
「嗯。」
墨佩蘭又分別切了切侯骨彪的左右兩個手。
沉吟了一番。
「相國大人的脈象,不快不慢,節律均勻。體內氣血充盈,各大臟腑也十分健旺。應該並沒有什麼大病。只是最近思慮過度,略略傷及肺、脾,可能會有消化不良之輕症。望相國大人能夠儘量地不要思慮太深,可經常遊山玩水,放鬆一下心情,極目遠處,感受一下天地之遼闊,也能讓自己跳出藩籬,心境大開。」
墨佩蘭說話之間,並不敢抬眼看向侯骨彪。
侯骨彪看著這位妙齡女子,見她發聲乾脆,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看來,你的醫術果然是神醫傳承。你說的很對。不過,以後不會了。我已經決定歸隱五湖,再也不理世間之事,從此吟風弄月,做一個逍遙島主。再也不會思慮過甚了。」
見父親欣喜,侯骨萬景那顆懸著的心方才徹底地放下來。
「多謝相國大人誇獎。」
墨佩蘭低眉順目地道。
「嗯。」
侯骨彪對於墨佩蘭的診治十分滿意。
侯骨萬景趁機道:「阿爹,墨姑娘是墨老神醫的孫女,他的父親墨道成還曾經在東夷國東夷王宮之中擔任過太醫。」
「墨老神醫……」
侯骨彪沉吟著,「莫非是墨行周老神醫?」
墨佩蘭忙點頭:「相國大人,我的爺爺正是墨行周。」
「那就怪不得了。」
侯骨彪微微頷首,「我記得,十幾年前的時候,墨行周墨老神醫還給我父親看過病呢。的確是神醫妙手,藥到病除。父親最終是無疾而終的。可謂是得了一個善終。」
侯骨萬景大喜過望,忙道:「原來,我們侯骨家跟墨家早就有聯繫,那可謂是『通家之好』了。」
「通家之好……」
侯骨彪微微皺眉,「墨行周老神醫的確是救過你爺爺的病,但是我們兩家還沒有到通家之好的地步。說話、用詞要嚴謹!不可輕佻失儀!素聖王的《仁王經》你算是白讀了。」
侯骨萬景本想藉此拉近一下侯骨家和墨家的兩家關係,進而讓墨佩蘭能夠對他放下心防,沒有想到反而被侯骨彪當著墨佩蘭的面,劈頭蓋臉,一頓訓斥。
他當即低頭道:「是是是,阿爹教訓的極是。孩兒今晚定當挑燈夜讀,再好好地溫習一遍《仁王經》。」
老子訓兒子,天經地義。
侯骨萬景只能怪自己有些心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