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亂起
1875年11月1日中午，馬德里郊外的一處秘密莊園內。
這裡本來是某個西班牙伯爵金屋藏嬌的郊外莊園，自從十月下旬開始，就已經變成了某些貴族私會的場所。
而貴族們私下會面的目的也只有一個，那就是商討如何推翻現有的西班牙政府，擁立波旁家族的阿方索十二世為西班牙新的國王。
前段時間的會議還只有少數幾個公爵參與，但自從卡洛公開對南摩洛哥殖民地進行視察之後，來往於郊外莊園的公爵數量也多了起來。
參加會議的貴族們此刻面帶喜色，相當具備討論的熱情，其中又以奧蘇納公爵最為激動。
上次被調查出刺殺普里莫首相的幕後真兇是奧蘇納公爵的時候，為了西班牙的局勢穩定，卡洛和普里莫首相都會選擇著重處理此事，這也讓奧蘇納公爵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但犯錯也不是沒有代價的。奧蘇納公爵將自己名下的絕大多數土地都低價出售給了政府和王室，讓歷史非常悠久的奧蘇納公爵變成了名下財產甚至不如普通伯爵的尬尷現狀。
要說這些貴族中最激進，最為反對普里莫首相和卡洛的，恐怕就是奧蘇納公爵了。
只有推翻了卡洛和普里莫首相的統治，曾經屬於奧蘇納公爵的土地才能夠被收回。這關乎到自己和自己家族的利益，對奧蘇納公爵來說，他已經將所有的砝碼全部壓到了伊莎貝爾女王這一邊。
沒辦法，光是刺殺普里莫首相的罪行，就足以讓他被排斥在西班牙政壇的核心利益圈之外。
再加上損失了大部分土地和財產，如果不在這樣的時機放手一搏，奧蘇納公爵這個頭銜和他的家族將永無出頭之日，甚至連普通的公爵家族都不如。
「我們的國王陛下居然在這種時候選擇南下南摩洛哥，難道沒人告訴他他要大難臨頭了嗎？」奧蘇納公爵端起一杯自家酒莊生產的紅酒微抿一口，臉上帶著嘲諷一般的笑容，相當輕鬆的說道。
本來他還擔心卡洛和普里莫首相全部坐鎮馬德里會增加他們政變的困難。但眼下卡洛已經前往南摩洛哥，這不是在主動的為他們創造政變的機會嗎？
只能說卡洛到底還是個年輕人，對政壇局勢的變動把握不清，做事根本沒有考慮後果。
「在沒有完成我們的計劃之前，最好不要麻痹大意。」奧蘇納公爵旁邊的另一位公爵站了起來，發表著自己的看法：「
我們還是得慎重一些，將事情調查清楚再制定行動計劃。我們的國王陛下在這樣的時間節點前往南摩洛哥，這有些太過匪夷所思了。
就算我們的年輕國王沒有相關的考慮，難道普里莫那個老傢伙會沒有防備嗎？我們的國王陛下可是關乎到他的改革大計，他可不會看著卡洛出事。」
這兩位公爵的態度也差不多是參加會議的所有貴族的態度了，一共就分為兩種，一種態度比較激進，認為已經到了最好的推翻普里莫政府的時間。另一種則比較謹慎，覺得還需要等待時機，同時確定卡洛在這個時間點南下南摩洛哥是否有些不太尋常。
在這場會談陷入僵局之時，隨著波旁家族代表的發言，終於改變了兩派均衡的局勢。
所謂的波旁家族的代表，實際上是前任女王伊莎貝爾二世的侍衛官。作為伊莎貝爾女王的絕對心腹，侍衛官所說的話其實也代表著伊莎貝爾女王自身的觀點。
「各位，其實也沒有那麼麻煩。雖然因為普里莫所發動的邪惡革命導致伊莎貝爾女王被迫前往法蘭西，但這不代表女王陛下就會束手就擒。
在法國，波旁家族的勢力是極其龐大的。我們訓練了一支精銳的小規模部隊，目的正是為了重新實現波旁家族的偉大統治。
不管卡洛前往南摩洛哥的目的是什麼，總之這確實是我們最好的時機。普里莫首相和塞拉諾大公兩個人我們會解決的，你們要做好西班牙政府失去首相和國防部長之後在混亂中重整政府的準備。
當我們掌控了西班牙政府的那一刻，就是伊莎貝爾女王和阿方索國王陛下重回西班牙的時刻。當波旁家族的統治重新回到西班牙，它忠誠的臣屬們，也將獲得屬於他們的榮耀。」
聽到女王侍衛官的話語，在座的貴族們都鬆了一口氣。要是光靠他們的力量去推動政變，用腳趾頭想都是不可能成功的。
普里莫首相掌控著政府，他和塞拉諾大公在西班牙軍隊中又具備崇高的聲望。光是這一點，就註定了現在的西班牙政府無懈可擊。
除非能解決普里莫首相和塞拉諾大公，或者有一支更加強大並且規模更多的軍隊來對抗西班牙的皇家陸軍，否則想要政變絕對是不可能的。
雖然伊莎貝爾女王手中並沒有一支足以對抗皇家陸軍的軍隊，但要是能解決普里莫首相和塞拉諾大公這兩個麻煩的話，也能大幅度提高政變成功的希望。
靠著波旁家族的餘暉，再加上眾多貴族的努力，或許能在失去普里莫首相和塞拉諾大公的混亂的西班牙政府中穩定局勢。
這樣就算卡洛察覺並且回到了西班牙，也很難再重新掌控局勢。說到底，卡洛是一個義大利人，部分西班牙貴族對卡洛的排斥還是仍然存在的。
再加上普里莫首相的農業改革威脅到了貴族的利益，讓貴族對卡洛的排斥更加嚴重。
在西班牙局勢穩定的時候並不會有什麼問題，但要是西班牙局勢進入混亂狀態，貴族們到底聽不聽卡洛的話可就不一定了。
這時候要是伊莎貝爾女王振臂一呼，恐怕想要恢復到波旁家族統治時期的貴族大有人在，並不只現在參與會議的這麼一小撮貴族。
「只要能解決普里莫首相和塞拉諾大公的麻煩，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多了。」那名主張著謹慎態度的公爵也點了點頭，面色變得放鬆了些許，滿臉笑容的看向奧蘇納公爵和那位侍衛官，笑著說道：「
那不如我們繼續討論如何行動的事情，以及如何快速的掌控西班牙政府如何？掌控了西班牙政府的局勢，我們才能更快的迎接伊莎貝爾女王和阿方索國王陛下的到來不是。」
在座的貴族都不傻。如果他們謀劃的政變能夠成功，那麼接下來掌控西班牙局勢的可就重新變成了波旁家族。
曾經在西班牙如同過街老鼠的波旁家族和伊莎貝爾女王，可就重新變成了這個國家的掌控者。
誰要是能獲得伊莎貝爾女王的信任，不就代表著在將來的西班牙政府中能夠獲得更多的重用嗎？
他們費盡心機推倒普里莫首相和卡洛的統治，不就是為了讓自己獲得更多的重用，同時重新奪回自己的利益嗎？
這樣博取伊莎貝爾女王好感的機會，這些貴族們自然不會錯過。
在這位公爵的提議之下，諸位貴族很快展開了對於如何行動以及如何快速掌控西班牙政府局勢的問題進行了詳細的討論。
在諸多貴族火熱朝天的商議之下，一份比較完整的詳細的行動計劃新鮮出爐，還附帶了刺殺普里莫首相和塞拉諾大公成功之後如何快速掌控西班牙政府的局勢以及制定一系列臨時政策來穩定局勢的辦法。
貴族們在探討中爆發了難以想像的熱情，領頭的幾個公爵也只以為是大家對於終止普里莫的革命，重新恢復貴族特權的期待，並沒有任何的懷疑。
1875年11月2日，一列蒸汽火車從法國南部城市轟隆隆的開向西班牙。在西班牙邊境經過一系列相當麻煩的手續之後，火車內的乘客又換了一輛嶄新的列車繼續向西班牙前進。
因為法國和西班牙的火車軌道寬度有著較大的差距，所以法國的列車是不能直接行駛到西班牙的土地的。
雖然這阻礙了西班牙國內和歐洲大陸的經濟交流，但也有效防止了在西班牙衰弱時期法國對西班牙的入侵。
拿破崙帝國時期法國確實成功的入侵了西班牙，但當時的法國在歐洲簡直無可阻擋，西班牙被入侵也是理所當然的。
在拿破崙帝國之後，法國對西班牙的掌控就已經無力維持，後續法國也沒能再次入侵西班牙。
成功的換乘到西班牙的火車之後，末節車廂的幾個壯漢重新聚集到了一起。為首的壯漢明顯鬆了一口氣，臉色也變得放鬆了起來。
「隊長，你說我們這次的行動能成功嗎？」其中的一名壯漢掃視一圈之後，才悄悄的來到了為首的男子面前，小聲的詢問道。
「當然沒問題。」被叫做隊長的男子閉著自己的眼睛，假裝休息的模樣，卻在小聲和自己的隊員溝通：「這有什麼的，靠近目標人物然後開一槍就行了。這個流程步驟我們在法國訓練了上百遍，這次只需要做一遍就好了。」
那名隊員點了點頭，心中也不再有疑問。
有了整份行動計劃的叛亂貴族和波旁餘孽沒有絲毫猶豫，在當天就準備掀起大規模叛亂。
完成政變的最主要核心就是完成對普里莫首相和塞拉諾大公的刺殺，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叛亂貴族們決定搞點事情來吸引普里莫首相的注意，降低普里莫首相的防備。
什麼事情呢？
就比如老生常談的資本家和工人之間的利益矛盾。
如果說封建專制的王國最主要的矛盾是土地貴族和農民之間的矛盾，那麼君主立憲制的王國最主要的矛盾就是資本階級和工廠工人之間的矛盾了。
雖然在西班牙有著勞動法和其他法律的保護，讓工人們的利益得到了一丁點的保證，但工人們終究還是逃脫不了資本家的剝削奴役。
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資本家對工人的奴役是永遠也杜絕不了的。西班牙政府勞動法中關於工人的工作時長的規定，要求工人工作時長每天不得超過11小時，每周不得超過70小時。
但資本家用各種各樣的辦法脅迫工人們進行加工，最終西班牙工人的工作時間仍然超過了11小時。
如果不是政府和王室的企業實行了十小時工作制，恐怕西班牙工人的平均工作時間會超過12小時。
是的，就是這麼誇張。這就是黑暗的時代，也是歐洲各國建設工業無可避免的話題。
並不只西班牙是這樣，英，法，德，俄，奧這些強大的列強同樣也是這樣。
西方國家的工業崛起除了對世界各地進行殖民壓榨之外，還有就是興起的資本主義對國內工人和民眾的壓榨。
西方的工業史是一部血淚史，正是壓榨了數以千萬計的民眾，才讓歐洲成為了這個時代的世界明珠，成為世界上最發達，最先進，最繁榮的地區。
當然，伴隨著時間的推進，各國工人的待遇也獲得了一定的保證。至少西班牙工人的工作時間不會超過12小時，這也是卡洛和普里莫首相劃定的底線。
可以允許資本家一定範圍內壓榨民眾，但不允許資本家不把民眾當人看。在不超過底線的情況下，政府對於資本家的壓榨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畢竟這麼做確實能夠提高工廠的生產效率，促進西班牙的工業和經濟發展。
在西班牙整體環境變好的情況下，資本和工人的矛盾雖然激烈，但並不是火藥桶。
不過對於這些叛亂貴族來說，沒有什麼是不可利用的。如果能夠點燃資本對工人壓榨這個老生常談的話題，就能讓西班牙變得更加混亂。
混水才好摸魚。如果爆發了大規模的遊行，一定會引起普里莫首相的關注。等到普里莫首相關注大規模遊行的時候，自然也會放鬆對叛亂貴族的警惕。
到那時候，一場出其不意的刺殺，就會直接讓西班牙政壇更加混亂。屆時貴族們再出面，通過批評資本階級的方式獲得民眾和工人的好感，然後再接管沒有普里莫的西班牙政府，一切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11月2日下午，西班牙的幾家報社刊登了關於資本家工廠過度壓榨工人，在政府明令工人工作時間不得超過11小時的前提下，仍然以各種方式讓工人的工作時間接近12小時的文章。
似乎是有人推動一般，這幾家報社本來只是小規模的報社，並沒有將報紙推銷全西班牙的能力。
但當天的新聞一經刊登，報紙就很快出現在了馬德里的各大街道和周邊的幾座城市。
因為西班牙政府掃盲教育的功勞，過半的西班牙民眾都是識字的，至少大部分西班牙語中的詞語都是看得懂的。
也正因為如此，這篇報導在馬德里和周邊城市引起了廣泛討論，激起了工人對資本家的進一步仇恨。
民眾都是盲目從眾的。不管他們有沒有遭到工廠主的剝削和壓榨，在看到這樣的新聞報導時，他們總會不由自主的將自己帶入，然後加強對工廠主的仇恨和敵視。
此時的西班牙還沒有什麼工會，工人力量沒有宣洩口，只能暗地裡進行發酵。
當這樣的報導出現在馬德里的大街小巷，立刻引起了普里莫首相的關注。普里莫首相當然明白這是誰搞的鬼，畢竟資本家們可不會傻的將這樣的報導發放給馬德里的大街小巷。
「真是一群該死的傢伙！為了自身的利益，棄國家利益於不顧。」普里莫首相坐在自己的首相辦公室內，面色鐵青的看著這樣的新聞報導。
「或許陛下才是對的，這樣的蛀蟲，只有將其一掃而空，才能避免其在日後危害西班牙。西班牙改革取得的成果，可不允許這些蛀蟲進行腐蝕。」普里莫首相嘆了一口氣，對卡洛的決定更加佩服。
一個年輕的國王，有膽量冒著生命危險來引蛇出洞，這足以讓人佩服。
面對反叛的貴族，卡洛似乎遊刃有餘，這也讓普里莫首相不由得感嘆卡洛已經成熟，已經具備了成為一名優秀國王的能力。
「看來，是時候將權力還給國王陛下了。」普里莫首相看向牆壁上懸掛的西班牙疆域圖，情不自禁的撫摸著西班牙的每一寸國土，隨後似乎下定了決心一般。
馬德里城市內，工人的憤怒無處宣洩，最終演變成了工人的聚集和互相之間不滿的討論。
在一股力量的推動之下，很快爆發了小規模的遊行。遊行又引起了一部分工人的注意，隨後演變成了更大規模的罷工和遊行。
僅僅用了半天的時間，馬德里周邊就有超過三分之一工廠的工人罷工，參與遊行的工人數量更是超過上萬人。
工人們自發的聚集了起來，高舉著自製的，簡陋的口號牌子和條幅，在馬德里幾條繁華的大街上浩浩蕩蕩的展開了遊行。
規模浩大的遊行很快引起了治安部門的關注，但警察對此也無可奈何。上萬人的遊行根本不是警察能解決的了的，除非能夠調動大量的警察前來。
但目前馬德里混亂的局勢讓治安部沒有足夠的時間調動警察，目前能鎮壓這樣大規模遊行的似乎就只有軍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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