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受制於人（二合一章節）

  1872年9月27日，西班牙首都馬德里的火車站顯得熱鬧非凡。

  一大早的火車站就站滿了戒嚴的衛兵，甚至火車站都被暫時封控了起來，只許出不許進。

  而在一旁的小型廣場上，西班牙首相普里莫帶著幾位內閣大臣等待已久。

  能讓普里莫首相親自出動的，自然是一位身份較為尊貴的客人。

  法蘭西第三共和國的首任總統，強大法國的掌控者，目前法國政府的最高領導人路易-阿道夫·梯也爾。

  和法國內部混亂的局勢一樣，新成立的法蘭西第三共和國的政體也是較為混亂的。

  法國不僅有總統，同樣也有總理存在。但總統和總理之間並不存在權力爭奪，反而是總統和國會之間存在著較為激烈的權力爭奪。

  法國總統由民選產生，總理由總統任命。但總統和總理都需要向國會負責，並且國會有權利通過不信任案迫使總理主動辭職。

  不同於法蘭西第五共和國的半總統制，目前的第三共和國理論上還是國會的權力較高。目前的法國總統並不是法國權力的中心，國會議員對政府有著監督權，他們可以輕易的對政府的決策進行質疑，甚至最終通過自己的權力倒閣。

  不過在法蘭西第三共和國剛剛成立的階段，作為首任總統的梯也爾，手中還是掌握著一定的權力的。

  如果非要形容的話，現在的梯也爾更像是歐洲各君主制國家轉變為立憲制階段的第一任君主。

  法國總統的權利和立憲君主制的國王的權利差不多，除了不能分封爵位之外，都是一個國家名義上的最高領導者和軍隊統帥。

  法國雖然在和普魯士的爭霸當中失敗了，但畢竟也是歐洲老牌的列強國家，相較於西班牙來說還是很強大的。

  為了表達對於法國總統梯也爾的重視，普里莫首相專門借來了王室的皇家樂隊，還調動了一支剛剛改編完成的軍隊作為衛兵維持現場的秩序。

  當然了，這麼做也不是沒有目的的。調動的這支軍隊來自西班牙皇家陸軍第一步兵師，算是西班牙軍隊中的精銳。

  讓這支軍隊前來迎接法國總統梯也爾，不僅是表現出西班牙政府對於梯也爾的重視，同樣也是在彰顯西班牙軍隊的強大。

  西班牙雖然不復以前的榮光，但也是歐洲大陸上排的上號的強國。法國人若想要拉攏西班牙的話，至少也得表現出自己的誠意。

  目前的主動權掌握在西班牙這邊。因為西班牙重要的地理位置，導致西班牙幾乎是各國爭相拉攏的對象。

  當然，也有英國這樣直接占據直布羅陀的國家，將重要地理位置直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但對於法國來說，他們明顯是不可能如同英國人那麼做的。畢竟法國和西班牙直接接壤，威脅法國的並不是某一個地區，而是西班牙整體的地理位置。

  「尊敬的梯也爾總統，歡迎來到西班牙！」在火車站的廣場上，普里莫首相見到了法國新任總統梯也爾，帶著十分燦爛的笑容表達了自己的歡迎。

  「很榮幸來到西班牙，普里莫首相。」法國總統梯也爾點了點頭，同樣帶著十分友好的微笑，十分主動的和普里莫首相交談道：「西班牙真是一個偉大的國家，馬德里的盛況較之巴黎也相差不遠！」

  普里莫首相可不會信梯也爾總統的這些鬼話。雖然馬德里是西班牙的第一大城市，但距離倫敦和巴黎這樣的國際性大都市還有著較遠的距離。

  光是人口這一方面，就註定馬德里的總體規模和經濟比不過巴黎。說是馬德里和巴黎相差不遠，實際上只是友好的客套罷了。

  「馬德里雖然繁華，但也遠遠比不上巴黎。不過馬德里也是有著屬於自己的特色的，希望總統先生在馬德里玩的愉快。」普里莫首相笑著說道。

  梯也爾點了點頭，在普里莫首相的帶領之下，前往了西班牙政府專門為國外賓客準備的酒店當中。

  除了當天晚上普里莫首相為梯也爾總統舉辦了較小規模的歡迎宴會之外，第二天普里莫首相和梯也爾總統甚至沒有明面上的交流。

  兩人好像都把這次法國訪問團的到來看成一次普通的出國旅行一般，並沒有主動的談起任何關於兩國關係的政務。

  在外交層面，往往最先開口的人會落於下風。後開口的人會占據主動權，因為最先開口的人往往是有求於人的。

  普里莫首相正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他有極大的耐心和法國的代表團耗下去。

  反正這次外交訪問也不需要西班牙政府耗費太多，花的都是法國的錢，自然也不需要去心疼。

  外交環境糟糕的是法國人，應該去頭疼的也是法國人。對於西班牙政府來說，如果能夠促成和法國之間的合作自然是再好不過，但要是達不成合作，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而對於法國政府來說，事情確實不是想像中的那麼美妙。

  梯也爾總統之所以遲遲不主動開口的原因，也正是因為主動開口會讓自己丟失話語權。

  雖然法國更想促成和西班牙的合作，但梯也爾總統卻更想讓普里莫首相主動開口。哪怕法國政府多提供一些貸款和工業技術方面的幫助，也總比主動的開口直接落入下風要好。

  但目前的情況看起來，普里莫首相也絕對是一隻政壇上的老狐狸。要是兩人就這麼一直沉默下去，恐怕這次的合作不僅不會達成，一定程度上還會將西班牙推得更遠。

  「西班牙人一定是看出了我們的目的，都怪該死的德國人，否則偉大的法蘭西不會面臨如此境地！」來到馬德里沒幾天的法國總統梯也爾就有些失態，因為訪問西班牙的過程並非想像的那麼順利。

  「恐怕是的，總統閣下。」法國外交部長雅克-維克托-阿爾伯特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嘆了一口氣說道：「恐怕我們必須得付出一些誠意才能拉攏西班牙人了，否則等到德國和西班牙達成合作，法國的處境將會變得更加艱難。」

  縱使是法國人也不得不承認，俾斯麥首相對於法國來說威脅太大了。

  從神聖羅馬帝國時期就邦國林立各自混戰的德意志地區愣是在俾斯麥首相的手中整合起來，並且組成了統一的德意志帝國。

  要知道，這個過程中德國對抗的敵人並不止德意志國內，還有丹麥、奧匈帝國和法國這樣的強敵。

  並且在打敗法國之後，俾斯麥首相不僅沒有任何驕傲自滿，還提出了孤立法國的政策，讓法國人十分頭疼。

  「只要德國人還沒有和西班牙主動的接觸，我們就還有機會。」梯也爾總統揉了揉自己皺著的眉頭，說到：「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確保西班牙不會加入和德國的同盟當中，否則法國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如果西班牙鐵了心要和德國走近，那為了法國未來的安全，我們也只能通過戰爭的方式來保護我們的國家了。」

  9月的最後一天，梯也爾總統一反常態，不再保持著以往的良好心情遊山玩水，而是一大早就找到了普里莫首相，並且開門見山的提出了自己前來西班牙外交訪問的目的。

  「普里莫首相，西班牙曾經是一個偉大的國家，我相信西班牙的衰弱也只是暫時的。未來的西班牙終將重新回到列強的寶座。」梯也爾總統微笑著說道：「

  法蘭西很願意幫助我們的鄰居重新變得強大，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利益衝突不是嗎？

  如果貴國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向貴國提供一部分資金貸款，並且簽訂關於加深雙方經濟合作的貿易條約。」

  若說起法國，人們最有印象的可能就是拿破崙帝國時期的輝煌。拿破崙曾經征服了大半個歐洲，差一點點就完成了統一歐洲的傳說。

  那時候的法國是歐洲大陸最強大的國家，愣是靠著許多個國家聯合起來的反法同盟，才最終將如日中天的法國擊敗。

  但實際上，在拿破崙帝國之前，法國就已經是歐洲大陸上鼎鼎有名的霸主。

  因為大片平原帶來的糧食產量和相較於其他國家更加稠密的人口，法國從中世紀開始就是歐洲相當有名的國家之一。

  法國的輝煌一直持續到一戰結束，最終因為在一戰中傷亡了太多的人口而落敗。

  二戰時期的法國確實沒有一戰時期的法國那麼強大，但實際上還是世界前五的列強。

  只不過法國人在經歷了殘酷的一戰之後已經厭倦了戰爭，更厭倦了法國在一線抵抗德國，其他國家在法國的身後坐享其成的戰爭。

  其他國家確實也付出了一定的代價，但這樣的代價相較於法國所付出的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德法矛盾本來就是一戰中的主要矛盾，再加上德法還相鄰的原因，之間爆發的戰爭絕對是一戰中最猛烈的。

  雖然奧匈帝國和俄國之間的衝突也是一戰中的主要矛盾，但這兩個國家的軍事實力相較於德法來說，明顯還是要差一個級別的。正是因為在一戰中承受了太多的傷亡，法國最終在二戰中選擇了擺爛，並且完成了大多數國家根本完成不了的任務——「永遠不可能在法國投降之前占領巴黎。」

  事實也證明，法國在二戰中的選擇對法國本身來說或許是最明智的。二戰中的其他國家都承擔了大量的傷亡，法國因為早早投降的原因，損失反而沒有其他國家那麼嚴重。

  「如果能夠獲得貴國政府的援助，將會加快西班牙工業建設的進程。我代表西班牙人民感謝法國政府的幫助，法蘭西和西班牙的友誼長存。」普里莫首相點了點頭，臉上帶著笑意，說到：「

  不過在基礎工業方面，奧匈帝國已經給予了我們很大的幫助。如果可以的話，我們希望從貴國引進重工業和化工的生產技術，不知貴國可否出售給我們？

  本來我們的計劃是前往德國購買技術的，如果能從貴國引進一部分技術的話，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

  雖然普里莫首相的話語中表達出了對法國人願意提供技術幫助的欣喜，但在梯也爾總統聽來，實際上就是光明正大的提醒他，如果法國不願意向西班牙提供援助，德國人也會願意湊湊熱鬧的。

  「當然沒問題了。」梯也爾總統臉上的笑意稍微有些難看，隨後又很快變了過來，帶著十分和善的笑容說道：「

  我們同為歐洲大陸上的國家，自然應當互幫互助。普里莫首相，我們當然願意向貴國提供重工業和化工業的技術資料，幫助貴國更好的建設工業體系。

  但你知道的，這件事情光有政府的批准還不夠，還需要國會的贊同。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我們能夠簽訂一份同盟條約，我們將用同盟的形式向貴國提供這部分援助。

  相信國會不會阻止法國和西班牙之間的同盟，我們是天然的盟友，我們也是並肩作戰的夥伴。」

  梯也爾總統的意思也很明白。援助可以給，法國人畢竟還是財大氣粗的。但法國人的錢和技術資料不是白給的，需要西班牙政府給出一個明確的保證，用軍事同盟的形式將西班牙綁在法蘭西的戰車上。

  至於之後西班牙會不會撕毀這份軍事同盟的事情，梯也爾總統也不是太擔心。

  首先是他的總統任期也就五年，目前已經過去了一小半。等到他的任期結束之後，西班牙和法國的關係發展和他就沒有任何關係了。

  其次，法國也能通過大量向西班牙提供貸款和工業設備以及技術資料的方式，將西班牙和法國綁定起來。

  西班牙採用法國技術和設備越多，和法國之間的聯繫也就越深。等到兩個國家之間的經濟交流變得越來越密切，西班牙想和法國撇清關係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畢竟西班牙的工業都是在法國大量援助的基礎上才建成的，要是撇清關係的話，西班牙那些工業體系所採用的法國工業設備，又該從哪裡去尋找替代品呢？

  「這恐怕很難做到，梯也爾總統。」普里莫首相臉上露出了為難的表情，解釋道：「您也知道，西班牙是一個愛好和平的國家。

  我們並不願意參與歐洲各國之間的軍事競爭，我們更加嚮往穩定的和平環境。

  也正因為如此，我們並不打算加入和任何國家的軍事同盟當中。如果可以的話，西班牙願意和法國簽訂經濟合作條約和關稅同盟條約，來加強我們兩國之間的經濟聯繫。」

  法國人所提到的同盟是軍事同盟，這種同盟也是普里莫首相想要極力避免的。

  對於西班牙來說，確實是可以靠著自身優越的地理位置在各國的拉攏當中獲利。

  但問題是，一份軍事條約會將西班牙和法國完全綁定，這也代表著西班牙未來很難獲得德國方面的援助。

  說白了，現在的西班牙想要更好的發展，無疑是當一個海王更加划算。

  這樣一份軍事同盟更像是一份婚約一樣，將西班牙死死的限制在法國的戰車上。德國這樣的和法國作對的國家也就離西班牙遠去了，這對西班牙未來的計劃來說是不利的。

  聽到普里莫首相所說的西班牙政府只能簽署經濟合作條約以及關稅同盟的文件，梯也爾總統頓時有些惱怒。

  說白了西班牙政府的態度就是不打算和法國密切合作，更像是想要白嫖法國的援助。

  要是西班牙白嫖了這份援助轉頭又加入到了和德國的同盟當中，那梯也爾總統不就成了小丑了嗎？

  這件事情切實關乎到自己的利益，梯也爾總統是不可能輕易鬆口的：「普里莫首相，僅憑一份經濟合作條約和關稅同盟是無法說動法國國會的。

  如果貴國想要和法國合作的話，一份軍事同盟是更加穩定的關係保障，你覺得呢？」

  「不，梯也爾總統。」普里莫首相仍舊搖了搖頭，堅持著自己的意見：「西班牙不會加入和任何國家的軍事同盟當中，我們只接受經濟方面的同盟條約。

  不過我可以向貴國保證，西班牙沒有和法國為敵的想法。只要貴國不將西班牙視作敵人，西班牙就不會主動的加入到對貴國的封鎖當中。

  我們需要的是和平的發展環境，我們對任何衝突和競爭都不感興趣。請放心，西班牙不會加入到和任何國家的軍事同盟當中，不管是法國還是德國都是如此。」

  法國的援助雖然很香，但要是為了法國的工業援助徹底的走上法國的戰車，那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目前歐洲的大環境當中，德法的衝突是最激烈的矛盾，英法的衝突和奧俄的衝突次之。

  歐洲之外還有著英國和俄國之間的衝突，歐洲幾個列強國家之間的關係是較為複雜的。

  在這種情況之下，普里莫首相確實沒想著讓西班牙加入這些競爭當中。對於西班牙來說，改革才是最重要的事情，發展工業和經濟次之。

  至於參與到這些列強國家之間的競爭，那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現在的西班牙還沒有那種實力，如果強行加入進去，反而容易變成各國爭霸之中的炮灰。

  聽到普里莫首相所說的西班牙不會加入法國和德國任何一方的軍事同盟，梯也爾總統的臉色才好了許多。

  這趟行程的主要目的還是確保西班牙不會加入對法國的封鎖當中，普里莫首相的承諾還是很有分量的。

  不過，西班牙是否是法國的軍事同盟，也關乎到法國對西班牙援助的力度。

  如果西班牙是法國的軍事同盟的話，梯也爾總統也不介意向西班牙提供較有利的工業援助，幫助西班牙再次走上歐洲列強的寶座。

  但既然西班牙不願意和法國締結軍事同盟條約，那法國向西班牙提供的援助自然也不會太過豐厚。

  畢竟這只是法國政府和西班牙政府之間的一次利益交換，通過工業援助的方式來確保西班牙在德法競爭當中保持中立的立場。

  既然只是一次普通的利益交換，那麼自然也沒有必要拿出法國比較先進的工業技術，隨便用一些已經落後的工業技術湊湊數就已經足夠了。

  普里莫首相似乎是明白梯也爾總統的想法，還未等梯也爾總統主動開口，普里莫首相就主動的說道：「

  但有些時候事情的發展也不會如同所預料的那樣。你知道的，總統閣下。西班牙雖然是一個君主立憲制國家，但議會的權力要大於國王陛下。

  如果在歐洲的競爭當中西班牙民眾選擇支持了某一方，將會很大程度的影響到議會的意見。

  內閣政府是由議會選舉的，一定程度上來說議會的意見就代表著內閣政府的意見。雖然目前的西班牙不會和任何國家締結軍事同盟條約，但如果貴國贏得了西班牙民眾的支持，我也願意順應民意。」

  梯也爾總統臉上的笑容再次僵住了。

  普里莫首相的話看起來像是在向梯也爾總統說明西班牙政府的情況，實際上還是在提醒梯也爾總統，如果法國在和西班牙的合作方面沒有誠意的話，西班牙或許就會倒向德國那一邊。

  在西班牙的政治體系當中，議會確實是很有權力的。內閣政府都是議會選舉得出的，國王只有在議會人選得出之後的任命權。

  但問題是，現在的西班牙議會大多數席位都由普里莫首相把控。梯也爾總統也不是傻子，在訪問西班牙之前就已經將西班牙政府的情況了解了大半。

  與其說是西班牙民眾的意見影響到議會，倒不如說是普里莫首相能夠控制議會的決策。

  要是普里莫首相認為法國的援助沒有什麼誠意的話，或許西班牙議會偏向的就是德國那一邊了，這也正是普里莫首相話語中的提醒，或者說是暗中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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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