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楨不由回憶起了第一次來大寧,那時大寧新朝初建,他作為梁國主使率領使團前來大寧。名為恭賀,實為施壓。
那時梁國正是鼎盛,他帶天威而來,卻不想剛即位的元武帝關寧根本不懼梁國威脅,其言辭鑿鑿,頗為強硬。
最終灰溜溜離開。
自此以後,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元武帝關寧都成為他的夢魘……
朱楨不止一次的發過誓,他要把關寧踩在腳下,他要讓關寧也承受那些屈辱……
這是第二次。
第三次再來大寧,我一定是以勝利者的身份。
朱楨在內心立誓。
他陰冷的面色也隨之轉變為謙遜,甚至還向周邊的百姓示意,並露出和善的笑容。
「滾回梁國!」
「滾回梁國!」
「大寧不要你!」
就在這時,一道道雜聲響起,最終匯聚起來。
朱楨的笑容立即卡頓。
竟然還有人罵他?
這一定是大寧朝廷這邊提前安排了人。
對!
一定是這樣!
朱楨面色陰沉,他都做到了這種程度,穿布衣,徒步行。
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這沒有達到他的心理預期,讓他心理失衡。
畢竟承受了不少苦難,腳底都磨起了很多泡……
朱楨神情極不自然,但也只能受著……
他不知道的是,魏君姬川也在圍觀的人群中,若不是顧忌場合,他都想笑出來。
朱楨過街人人喊打。
真以為誰都會被你欺騙嗎?
上京城是大寧國都,朝廷政令風向集中,又有專門的宣講人。
梁國所做惡行,人盡皆知。
數年來發起兩次戰爭,皆是規模龐大,以消滅大寧為目標。
朱楨不管有什麼作秀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之前姬川還有些不滿意,可在見到這般情形後,不快之意一掃而光。
他還是沾了七妹的光。
朱楨不止受人唾罵,前來迎接的大寧官員只有鴻臚寺的幾個人,為首的是寺卿孟弘。
更多的人是軍士,直接把他們包圍,這就顯出了敵意……
姬川略微心安了一些。
只是不知道元武帝什麼時候回來?
怎麼還沒信呢?
他來上京都十多天了,問了很多次,回復都是再等等。
早一日議定,大寧軍隊早一日撤軍,這樣下去糟不住啊!
姬川脫離人群,還是再去問問七妹,好妹夫什麼時候回來?
……
朱楨在眾多軍士護衛下到了驛館,明晃晃的刀劍讓他們每個人都膽戰心驚。
大寧不會直接把他們圈禁吧?
畢竟是在敵對狀態,即使這樣做了也很正常。
既來之,則安之。
已經來了,也沒有任何辦法。
梁國使團居住在一個獨立的驛館,恰好在魏國使團所居的對面,離得很近很近……
「孟大人,那邊就是魏國主使所居之處嗎?」
「對。」
孟弘開口道:「魏君來上京已有十多天,您可以去坐坐。」
「我們可以隨意見面?」
「當然。」
朱楨沉默不言。
這說明大寧並不怕魏梁二國繼續聯盟。
關寧,你的底氣就這麼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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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有一件事要先跟您說清楚。」
孟弘又開口道:「來到大寧每天每天的伙食住宿費用是五十兩。」
「當天結清,不可欠帳。」
「什麼?」
一眾人都瞪大了眼睛。
來驛館吃住還要花錢,這也就罷了,還這麼貴!
隨行的梁國兵部尚書韓崇當下就大聲道:「我朝陛下前來大寧,正所謂來者是客,這難道就是大寧的待客之道?」
「這位大人說笑了。」
孟弘平靜道:「你們並不是客人,你們來大寧是為求和而來,嚴格的來說,我們是敵人!」
「能讓你們一路平安來到上京,已是禮讓了。」
「你……」
韓崇氣極想要發作。
這一路走來,可以說是受盡屈辱,剛到上京城就遭受抵制謾罵,而今又遇到這種事情,怎麼能忍受的了?
怎麼說也是一國之君,就是這般接待?
朱楨面色沒有變化,平靜的問道:「五十兩太貴了,能否便宜一些。」
皇帝出行,即使再寒酸,隨行人員也不下百人,這還不算軍士護衛。
每人每天五十兩,這確實無法負擔的起。
「如果你們覺得貴,可以去找客棧,上京城最便宜的客棧只需幾錢就能居住。」
「你……」
這話讓隨行的人都惱怒至極。
他們難道真的要自尋住處嗎?那不是真成笑話了嗎?
朱楨又問道:「魏國人用出錢嗎?」
「不用。」
孟弘平靜道:「魏君是來探親的,自然不能收費。」
「你……」
韓崇氣的青筋暴起。
朱楨雖無變化,但心沉到了谷底,並不是因為要花錢,而是對待的這種態度決定了以後和談的反應。
必然是有人授意。
孟弘開口道:「你們這麼多人的食宿,我們大寧也負擔不起。」
「而且你們也不缺錢吧?記得幾個月前,貴國使臣還要給我三百兩……」
聞言,朱楨看向了梁國主使馬錫,後者低下了頭。
使團來大寧之前帶了不少錢,這些錢都是用來打點關係,賄賂大寧官員。
誰都沒想到孟弘竟然當眾說了出來。
朱楨面色也有些掛不住,他開口道:「這錢我們會如數交付,但不必每天給了,朕是大梁皇帝,不會差的。」
「好。」
「元武帝什麼時候回來?」
「應該快了吧,您再等等吧,魏君都等十多天了。」
「若有消息,還請孟大人通稟一聲。」
「您放心。」
結束對話,孟弘便回到皇宮。
「梁帝從始至終都很平靜,沒有顯露出半分生氣的樣子……還說願意付錢,結果是只有三人住進了驛館。」
孟弘來到關寧面前稟報著詳情。
「除了大梁皇帝之外,還有兩人,分別是兵部尚書韓崇,戶部尚書申泰,這兩人都是朱楨即位後新任的官員……」
孟弘顯然是做足了功課,稟報的很詳細。
「其他人住哪了?」
「護衛在城外,其他隨行官員自己找了客棧。」
「好!」
關寧沉聲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朱楨再也不是當初來上京的那個易怒易衝動的皇子了,朕倒是要會會他。」
「你去跑一趟內閣,讓內閣通傳,明日舉行朝議,朕該現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