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放粥的時間，老百姓們明顯發現粥攤有所減少。

  「今天粥攤怎麼少了？」

  「是啊。」

  「昨天好像有十多個吧，今天怎麼只剩下八個。」

  「陛下剛走就少了。」

  老百姓嘟囔著排起了長隊，這是規定，誰敢擾亂秩序就沒得喝，因而也不敢亂來。

  開始施粥了。

  他們都把自己的碗遞了上去。

  「怎麼米比昨天少了？」

  第一個人驚呼了出來，是真的少了，差距還很明顯。

  「喝不喝？」

  「不喝就滾！」

  衙差的態度很差，難民嘟囔了一聲端著碗離開，找了一個陰涼處準備開喝。

  有總比沒有強。

  就算米少了，也比之前的清湯寡水要好很多。

  叫喚著米少的人此起彼伏，不過也不影響排隊。

  飢腸轆轆有口吃的就不錯了。

  「這……這……這粥里怎麼有沙子？」

  「哎，就是有沙子！」

  「真有沙子！」

  「我的碗裡也有！」

  蹲下來正喝粥的難民們都大叫了起來。

  一口喝下去，快到碗底時就能看到，在米里摻著細碎的沙子。

  米里摻沙！

  一片驚呼聲響起，還夾雜著憤怒的咒罵。

  「陛下剛離開，放的粥里就敢摻沙子，他們好大的膽子！」

  「狗官！」

  「看來還是陛下殺的人不夠多。」

  「潘縣令被斬了後，現在好像是縣丞吳涇做主官。」

  「狗官！」

  人人都發現自己碗裡的米粥有沙子，罵成了一片。

  還去粥攤叫罵。

  可得來的回應只有一句。

  愛喝不喝，不喝就滾，沒人逼著你喝。

  是啊！

  這本就是施粥。

  雖說裡面摻了沙子，可這也是粥！

  之前沒有吃食，長時飢餓還不吃觀音土，不啃樹去嗎？

  對真正的難民來說摻了細碎沙子也是難得的食糧，都紛紛喝了下去。

  而那些並非真正難民，還有存糧的人就膈應了。

  他們還沒被逼到這個份上。

  領粥的隊列立即少了很多人，只有真正的難民才去。

  他們喝的也很慢，是怕把大塊的咽進去。

  殊不知，這也是一個利處。

  長時間受飢的人，見到吃食必然狼吞虎咽，可這樣對身體傷害很大。

  細嚼慢咽會更好一些。

  但這事並不算完。

  米中摻沙的事情迅速傳開，大批人聚集到縣衙。

  有陛下在前他們的膽子也大了一些。

  就在外面叫罵。

  陛下是仁慈的，陛下在的時候又是放糧又是施粥。

  粥里有半碗米。

  而現在呢？

  這些狗官真是好大的膽子。

  「吳涇，你生孩子沒屁眼。」

  「你遲早會跟潘縣令一樣被斬了腦袋。」

  「狗官不得好死！」

  叫罵聲如潮難以掩蓋，在縣衙里的縣丞吳涇不覺憤怒，反而儘是苦澀。

  這都是他應得的，這個鍋就該他來背，這也是他唯一的價值。

  他本該跟潘縣令一起被殺的。

  倒賣糧食他不是主謀，但也是從犯。

  陛下跟趙大人說話時他就在跟前，沒有立即殺他的原因是茂縣沒有水平高超的劊子手……

  是的。

  他當時聽到都覺得離譜。

  這也能算理由？

  陛下的本意是要把他們剝皮揎草。

  趙大人說乾旱的太厲害怕也尋不來草。

  陛下又說那也不能便宜了這些墨吏，已經下旨從太醫院調來閻太醫。

  這些墨吏不能白死，要為提高醫學技藝，為提高外科手術做貢獻。

  這句話他沒太聽懂。

  是後來趙大人跟他解釋了一番。

  陛下口中的閻太醫，是專事人體解剖的太醫。

  人體解剖，就是把整個人都肢解開，不止是能看到的手腳胳膊這些，還有內臟……

  陛下讓這位閻太醫編寫一本醫書，就需要這樣解剖研究。

  這一番話聽得吳涇頭皮發麻。

  他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可不想這麼死。

  好在趙大人給了他機會，要他在新縣令到任之前主持縣裡政務，還要做好賑濟。

  這是戴罪立功。

  並不能為自己免死，但可以換一種死的方式，還可以為家人免死。

  吳涇只求能留後，只求能不見那位活閻羅。

  這是閻太醫的別名。

  至於挨罵又算什麼呢？

  陛下離開了，但不是回京，而是去其他地方。

  在茂縣殺的人不多，是因為茂縣太小。

  很快就有很多的貪官墨吏會死，誅族也是平常。

  陛下說過，因貪官墨吏死多少百姓，就要殺多人。

  貪官不夠，誅族來湊！

  而現在，在關寧眼前就有一個上榜之人。

  南渭府府尹，宋維民。

  西北地廣人稀，潼州下轄四府，這宋維民就是四個府尹之一，可謂是位高權重。

  他是被綁來的。

  一眾天子緹騎直入府衙從他的臥床揪起，把兩個小妾嚇得差點沒昏死過去。

  短短几日就變了天。

  宋維民年已是中年，看起來白白胖胖。

  此刻跪在地上臉面一片慘白。

  不止是被陛下嚇的，也是被這個環境嚇的。

  現在他們所在的位置是一處亂墳崗，一眼看去儘是堆積的屍骨……

  「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回稟陛下，臣……臣不知。」

  宋維民額頭有汗珠滴落可也不敢擦拭。

  事情敗露了。

  在來抓他的時候，已有大批錦衣衛前去了府衙開始了詳查。

  而他卻被帶到了這裡，沒有他在，相信很快就會被查個清清楚楚。

  陛下怎麼會來西北？

  他跟潘縣令有同樣的疑惑。

  關寧看著這條大魚，相比較起來潘縣令只能算是小蝦米。

  「這些都是因受災害而死的難民。」

  「臣無能，臣賑濟不力，還請陛下降罪。」

  「只是賑濟不利？」

  關寧冷聲道：「朕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們是受了災害，但卻是因人禍而死！」

  「你這個名字起的可真是夠諷刺！」

  宋維民身心顫抖。

  「朕在茂縣就說過，受災害的難民死多少，墨吏就要死多少，當然墨吏是不夠的，但還有家人親族，誅九族不夠，就誅十族……」

  「陛下饒命，臣再也不敢了，求您開天恩啊！」

  宋維民大嚎了起來。

  「朕現在還不會殺你，就這麼讓你死了太便宜你了，但也不輕饒了你，朕給你一個懺悔的機會！」

  關寧開口道：「在殺你之前，你就在這亂墳崗待著吧，好好的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