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越來越密集。
趙婉如的心也越來越糾結。
院子裡一下子燈火通明。
這正是一處地下黨的電台聯絡點。
很顯然是被敵人慾擒故縱的把戲給暴露出來的。
她知道此刻現身只會自投羅網。
一咬牙,她只得翻身下了圍牆,貼著牆根緩緩前行。
只聽得裡面人聲嘈雜。
她找了一處鏤空牆面四方小孔朝裡面看去。
「交出密碼本,可以饒你不死!」
「呸!」
「砰砰砰」幾聲槍響,裡面的人「咚咚」倒下...
敵人這是殺雞儆猴。
還好電台被端了,密碼本卻及時銷毀。
看到裡面倒在血泊之中的同志們,她眼裡閃著淚花...
她迅速組裝好狙擊槍,槍管架在牆面小孔上。
由於可視範圍較小,瞄了許久,都不行。
她一時無從下手。
內心的煎熬壓迫她的每根神經。
一端槍,她瞄準一個離最近的敵人扣動了扳機。
「砰!」子彈從槍管里破空而出,旋轉著往前,一槍就爆了那人的頭,鮮血頓時四散濺開,像一簇盛開的映山紅...
院子裡,敵人們不知子彈從何而來,頓時上躥下跳,亂作一團。
但裡面領隊的程明遠,持槍四顧,很快發現了擱著槍管的小孔。
他不露聲色向趙婉如的方向後退著慢慢靠去。
趙婉如此時心都漏了半拍,她正要再開一槍,嘴唇突然被一隻溫熱的大掌捂住。
「想活命,就閉嘴。」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她只得站起來,十分順從隨身後的人往回撤。
到了一處僻靜的地方,那人才鬆開手。
趙婉如站定後,一手反轉,將那人胳膊擒住。
來人竟然戴著一張花臉面具。
「說,鬼鬼祟祟的,還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那人低低一笑,並不答話,瞬地一旋身體,從趙婉如手裡逃脫。
「你~」趙婉如惱羞成怒一跺腳...
很快,一輛小轎車開至她身旁:「上車!」
又是那個戴著花臉面具的男子。
情況危急,不容她多想,打開車門,迅速上去...
過了城門,車子停下,趙婉如趕緊下車。
「後會有期。」那人撂下這句話,便開車揚塵而去。
趙婉如一時也摸不清楚來人是誰。
可以確定的是,那人是友非敵。
可她就是有些莫名的惱怒。
因為今天的行動失敗了,且要不是剛剛那個花臉面具的人,她或許也不能活著從那棟院子全身而退...
不敢猶豫,她也瞬即隱入了黑暗之中...
追趕出來的程明遠一眾人,不見了兩人的蹤影,氣得一摘頭上禮帽,又摸了摸為數不多的頭髮:「媽的!真晦氣!到手的鴨子都飛了!」
「程隊,還追不追?」身邊特務問。
程明遠陰沉著臉:「窮寇莫追!」
如果是他弟弟程宇之碰到這種情況,早就追上去了。
可他是程明遠。
「收隊。」程明遠一聲令下,眼神陰鷙。
特務們將抓獲的幾名地下黨綁好押出院子...
霞飛路公寓。
趙婉茹在臥室里走來走去,此時此刻,她心急如焚,又無可奈何。
今晚事發突然,若不是那個蒙面人出手相救,她也早已身陷囹圄。
正當她思忖如何向上級匯報這一突發情況時,屋外傳來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
「阿迅,小丫,你們怎麼來了?」趙婉如訝然。
兩人進來馬上關好門。
「婉如姐,事情緊急。」小丫遞給她一份電文來。
趙婉如進了裡屋,找出譯電書,迅速譯好二次加密電文...
阿迅見她出來,神情凝重,著急問道:「婉如姐,電文怎麼說。」
「小丫,阿迅,天色已晚,你們先回去吧。」見兩人還是杵著不動,趙婉如急了,連拽帶推將兩人「送」出門外。
阿迅正欲又敲門,卻被小丫一把拉過來:「走吧,讓婉如姐靜靜,況且你在孤兒院,還怕明天見不著她?」
阿迅一想也是,抬手就揉了揉小丫的頭髮。
「你~」小丫氣得伸手就要打他。
阿迅一個側身,躲了過去:「這麼晚了,還要不要我送你?」
小丫轉身就走,一路急沖沖的。
阿迅心道:這小妮子,怎麼這麼倔?
算了,好男不跟女斗。
思及至此,他便急忙上了車,一路打著雙閃跟在小丫身後。
小丫被後面閃光燈照得眼花。
氣得她轉身攔車頭:「你得瑟個什麼?這可是花了五塊銀元租的車!」
「你上來嘛。」阿迅搖下車窗,衝著小丫喊道...
小丫怕驚動人,於是鼓著腮幫子上車:「快開車!」
「好嘞!」阿迅見她上來,便抓緊方向盤,雙目注視著前方開車。
而又接到新任務的趙婉如卻難以入眠。
新任務異常艱巨。
蘇區一位首長因頭部被子彈打中,彈片一時取不出來,只能由地下黨同志護送到上海來動手術。
蘇區醫療條件十分落後,別說動頭部這樣大手術,就連平時治槍傷的消炎藥都匱乏得很。
這都是其一,其二是上級要求利用她和顧清風的關係,幫這位受傷的蘇區首長打通一條安全的救治方案。
其三,還要在打通這條生命線的同時,給這位首長安排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和代號「紙鳶」的同志接頭。
「紙鳶」是安插在國民黨最高層的臥底之一。
他(她)會是誰?
趙婉如不僅不知道,就連是男是女她都一無所知。
要安排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來促成蘇區首長和「紙鳶」接頭,這談何容易...
趙婉如不是怕死之人,當初她加入我黨時,早已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只是不想無謂的犧牲,她要有價值的奉獻,才不枉為之奮鬥終身的信仰。
還是先想想明天去孤兒院怎麼跟顧清風開口。
嗯,後天就是周末,是她去顧清風家,教囡囡學鋼琴的日子。
還是見機行事吧。
顧清風...
一定要想好一個絕佳的藉口,讓他答應幫忙聯繫醫院。
可有條件動腦部手術的醫院,只有洋人醫院。
在租界的醫院最好,這樣就是有什麼意外發生,黨務調查處那幫畜生也不敢輕舉妄動。
趙婉如輾轉反側...
她從骨子裡痛恨這幫人,他們對自己同胞心狠手辣,對洋人卻低聲下氣,諂媚至極!
抬頭看了看窗外,下弦月已隱入了雲層,趙婉如輕嘆了口氣,明天還有場沒有硝煙的「硬仗」要打,她攏了攏毛線開衫,去了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