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風見狀,剛點燃一根香菸迅速往地上一扔,迅即跑到門口,卻又止住了腳步。
「醫生,她...」顧清風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出了口。
「性命無虞,只是...」
「只是什麼...」
「還是借一步說話。」醫生扭頭看了看門口......
*
「...我就知道幸子小姐吉人自有天相。」管家北崗站在外面候著。
顧清風大步流星進去。
病床上,趙婉如臉色蒼白,手背打著點滴,卻已經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竟已勝卻千言萬語......
「...好了,我們都出去吧。」植田謙吉趁機做好人。
醫生護士們都很識趣地先退了出去。
只有土肥原賢二走到短髮三井幸子面前,食指中指併攏按了按她脖頸,又探了探鼻息,往下摸了摸心臟部位,已然是沒了心跳。
在確定她死了之後,他才示意田中隆吉幾人將屍體抬出去......
顧清風坐到她身旁,只是拉過她手握著。
「蓋了被子,一點也不冷。」她那烏青的嘴唇一張一合,看在顧清風眼裡,卻沒來由鼻翼吸了吸。
顧清風伸手掖了掖有些鬆散的被子,低頭在她耳畔小聲說道:「休息好了,我帶你回家。」
趙婉如聽話的閉上了眼睛。
微翹的睫毛,像一對展翅的黑蝴蝶,他忍不住伸手輕撫了一下......
站在醫務室外面的總管北崗,見顧清風出來了:「顧桑,幸子小姐她...」
「她休息好就可以回家了。」顧清風眸光冰冷:「你先回去準備準備。」
「哎~好好好。」北崗一聽趙婉如沒有大礙,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來,轉身急沖沖回去......
「顧桑,土肥原將軍想見你。」是吉野,身旁的還有柴靖,他那似笑非笑的樣子真欠揍。
顧清風唇角微抽:「那就有勞吉野君通傳一聲,稍後五分鐘。」
他那咄咄逼人的樣子,令柴靖心中一咯噔!
還不容柴靖多想,顧清風一拳便揮了過來,打在他下頜上。
「噗!」柴靖吐了一口鮮血,地上那團血還夾雜著半顆牙齒...
火辣辣的痛,徹底惹毛了柴靖。
兩人竟你一拳我一腳打起來。
在日本特務機關大打出手,這還了得?
正當日特們要上前時,吉野卻攔住了他們:「退下!」
「...要不是我,她就死了!」柴靖攀上那隻掐住自己脖頸的手,用力掰扯著。
卻又是一拳打在他臉頰上,他手肘迅速格擋開來。
可接下來他被掃過來的一腿絆倒,「啪」的一下,重重摔在了地上。
顧清風一個跳躍過來,膝蓋抵住他下頜:「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掙扎著的柴靖一下子鬆了攥住膝蓋的雙手......
「噗!」的一下,他的小腹被手肘重重一擊,痛得他眼冒金星!
再打下去就會出人命了!
吉野不得不示意日特們將兩人拉開......
原來趙婉如身體受凍太久,腹部子宮血液循環阻塞,已經造成宮頸壁毛細血管破裂,整個子宮都受了感染,得動手術將其摘除,才可以保命。
柴靖哪懂這個?
趙婉如不是服了幾顆特製的禦寒丸,怎麼還會?
就是因為土肥原賢二突然提前到了特務機關,他不得不放走阿迅,先提審趙婉如和三井幸子。
自己剛剛和阿迅達成協議,眼看著阿迅帶走了小丫的屍體,他只能留下來應付土肥原賢二一行人。
等這通審訊下來,自己再趕到孤兒院,恐怕阿迅早就將囡囡轉移到了別處。
沒錯,是柴靖偷偷給了她禦寒丸,才使得三井幸子即使身子天賦異稟,也抗不過臨時吃了這禦寒丸的趙婉如。
他並不想對趙婉如下死手,這對自己沒有半分好處。
只要趙婉如不死,他就有機會通過她找到囡囡。
可是現在這如意算盤恐怕要落空!
柴靖忍著劇痛,捂著受傷的腹部,布滿血絲的眼睛狠狠盯著顧清風:「顧軍門,我也只是奉命辦事!」
他這言下之意就是:冤有頭,債有主,誰同意動刑的就去找誰。
「呸!那雪色呢?我妹妹枉死,你也是奉命行事?」顧清風額頭兩側青筋直暴。
提到顧雪色,柴靖整個人一下子萎蔫不振,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不明就裡的吉野當和事佬一樣勸說道:「二位如今都是帝國的助力,還是和為貴的好。」
柴靖聽了皺起了眉:「吉野,我與他之間的事情,不是一兩句話能化解掉的。」
「化解?」顧清風的怒火一下子又升騰起來:「永無可能!」
而站在頂層會議室窗邊的土肥原賢二看到這一幕,饒有興趣問身旁的田中隆吉:「田中君,他們兩個,有點意思。」
將軍這是看上這兩人了?
田中隆吉敢如此肯定,那是太了解這位特務頭子的習慣,不感興趣的人,是不會多問一句的,更不會要相見。
「將軍,關於他們兩個之間的矛盾,我們已經探聽清楚。」
「哦,說來聽聽。」
「柴靖早年間是國軍的王牌特工『黃連』,他奉命打入中共地下黨,成了雙重間諜。
可在這過程中,他喜歡上了身為共黨的一名女子。這名女子名為顧雪色,也正是顧清風的親妹妹。
三年前柴靖在出賣了共黨地下小組後,假死脫身。因而並不知道那名女子懷了他的孩子....」田中隆吉講到這裡,感覺自己都有些捋不清這其中的關係。
「後來呢?」土肥原賢二追問。
「那名女子被當街暴頭,孩子送到了她舅舅,也就是顧清風身邊。」田中隆吉見院子裡對峙的兩人被架走,又道:「顧清風一直懷疑殺死他小妹的兇手是柴靖。因而,這也算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田中隆吉揉了揉額頭:「將軍一路風塵僕僕,還是先去休息一下。」
「越來越有意思了。」土肥原賢二摸了摸下頜,若有所思道:「柴靖、顧清風、三井幸子,還有那個孩子...叫什麼來著?」
「顧若兮,小名囡囡。」
「若兮,若兮...感嘆人生的意思。這幾人的關係還真是有趣。」土肥原賢二做為一名中國通,當然知曉這名字的含義:「三天後,柴靖和顧清風我都要帶回滿洲。」
猜想是猜想,可是這一提出來,卻還是有些猝不及防。
「可蓬萊村的事情還未了結...」
「這還用我教?」土肥原賢二陰沉著臉:「當斷則斷,否則反受其亂。不過那山本一夫...我也要帶走...」
山本一夫?
田中隆吉只得深鞠一躬:「他犯了如此紕漏,若不嚴懲...」
「嚴懲?趕緊叫人去救治,他還大大的有用。」土肥原賢二瞪著田中隆吉:「沒了他,誰來替人改頭換面?『換國計劃』又如何執行下去?!」
田中隆吉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還是先從滿洲那邊...也對,那裡地廣人稀,自然比這裡要隱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