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看看。」田中隆吉下下頜一揚,目光中透著一絲得瑟。
柴靖掀開木箱蓋子一看,瞬間眼眸閃過一絲訝色:裡面有兩支俗稱水連珠的蘇式莫辛納甘步槍!
瞄準機具也是專業定製款式。
他拿出一把瞄了瞄:」M1891/30步槍I型,無煙發射藥小口徑軍用步槍,口徑:7.62毫米,初速:860米每秒,全重:3.8kg,5發單排彈倉。可惜就是後挫力太大。沒有一定臂力,很難精準擊中目標。」
「柴桑,這自然比不上你這把98K。」田中隆吉小眼睛精光一掠柴靖那有些不屑的面孔,冷聲又道:「可共黨王牌特工「紙鳶」用的狙擊槍就是這種蘇式莫辛納甘步槍,且沒有配製瞄準鏡。單憑鐵準星和超乎常人的視力,就能殺人於500米開外。」
柴靖心裡清楚,城市作戰,狙擊手們之間的優勢沒那麼明顯,主要是比誰出槍速度快而已。
不比在野外,地方開闊,比的就是遠距離射殺,那就更考驗狙擊槍的瞄準鏡精度。
紙鳶?
這代號很難不讓人聯想應該是位女性。
柴靖腦袋裡一下子浮現趙婉如的身影。
在日僑俱樂部出現的那名日本女店員,柴靖當時就可以確定是趙婉如。
如果是她,那...
柴靖一想起趙婉如和顧清風之間的微妙關係,就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湧上心間......
「...所以柴桑,你是知道『紙鳶』是誰?」他眼神飄忽不定,田中隆吉是何許人也,當然成功的捕捉到了。
柴靖收回心神,淡淡道:「謠傳而已,窮得連人手一支槍都沒有的赤匪,哪會有這樣的人才。共黨慣會宣傳造勢。」
「可中國有句俗話:空穴來風,未必無音。」田中隆吉仁丹鬍子微抖,輕搖了搖頭:「柴桑,你上任後的第一個任務,便是揪出『紙鳶』。」
田中隆吉如此執著於揪出『紙鳶』,儘管柴靖頗為不解,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更何況他還背負著另外一重使命,那就是奉了戴老闆之命,搞到日本高層對上海的戰略意圖。
假情報被人取走,真正的戰略情報顯然不會放在這日本特務機關里。
他一想到這裡,不得不先曲意應承:「田中少佐,您既然非揪出『紙鳶』不可,柴某人定當全力以赴。只是...」
「柴桑,不要怕沒人手。」田中隆吉很明顯會錯了意:「川島課長會全力配合你們情報小組。你的,負責情報,她的,負責抓捕。」
柴靖暗自思忖著:這田中隆吉生性多疑,自己初來乍到,定是不放心,也是人之常情。
在他面前表現得對那『紙鳶』不屑一顧,可實際上只有他自己隱隱覺得這神龍不見首尾的『紙鳶』,將會是自己前行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大戰在即,我明白機關長的良苦用心。」柴靖作為一個王牌老特工,自然明白日本人必定會在上海與國軍有一戰。
城市作戰,敵人的狙擊手的確是最可怕的存在。
田中隆吉小眼睛一眯,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稍一頜首:「柴桑,我們身份特殊,大家都必須住在後院宿舍里,還望見諒。」
這正中柴靖的下懷,上海灘現在多少人想要他的命......
*
上海黨務調查處分站羈押室內。
被關了幾天無人問津的周揚,正趴在地上看著螞蟻搬飯粒,旁邊還擱著一個吃干抺淨的破碗。
很顯然,是他裝牢飯的碗。
有群小螞蟻找不到來時牆角的小洞,他移來了一根筷子搭在它們面前。
這樣筷子像是一座橋樑,連結這群小螞蟻和牆角的「家」,它們在筷子上爬得不亦樂乎,周揚也跟著緩緩前行,直到腦袋碰到牆壁,才「哎呀」一聲,跌坐在地上,一臉懊惱...
正在這時,厚重的鐵板門開了。
進來的是程明遠和高勇。
平時送飯是小特務,今日?
莫非?
周揚直了直背,瞪著兩人:「飯點還沒到,兩位就是送我上路,也得先讓我吃頓好的吧?」
「周副主編,你誤會了。」本來板著臉的高勇,在程明遠的暗示下,馬上堆著笑去給周揚打開銅製手銬。
他們這是要放自己走?
一下子一百八十度的轉彎,周揚一時還真接受不了,他試探著問:「南京政府增兵上海了?」
「高勇,帶周先生出去。」程明遠皺眉。
程明遠這麼迫切,倒教周揚更是覺得不可理喻。
他索性一屁股坐在那張破舊的小木床上:「你們不說清楚,我還就不出去了!」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高勇可沒有程明遠那麼有耐心,上前拎著他的衣領就往外面拽。
直到出了羈押室,周揚才明白自己怎麼就這樣被放出來了。
是顧清風保的自己。
「周揚,回去再說。」與顧清風同來的趙婉如趕緊上前打著圓場。
周揚這時才有所緩和,但依舊不理睬顧清風,和趙婉如先前出了大門上。
顧清風倒也不惱,只是對程明遠寒暄了幾句:「程隊長,有勞了。」
一路上,周揚坐在吉普車裡,竟一言不發。
還是趙婉如起了頭:「周副主編,上海危急,駐防十九軍的總指揮蔣光鼐軍長蔡廷鍇決定誓死保衛上海。我們要做的就是以筆代刀,喚醒更多的民眾,支持抗日。」
「哼!顧軍門,你們國軍總算還有一些鐵骨錚錚的漢子同,不像南京政府那位最高層,前怕狼後怕虎的。」
顧清風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東三省不戰而敗,大好河山,如今支離破碎:「周揚,希望你能拋卻成見,我...」
顧清風望著後視鏡里梗著脖子的周揚又道:「不管最高層是什麼態度,至少我們不能放棄。上海各愛國團體都已經行動起來,我們的市長也是默許的。」
「真的?」周揚有些狐疑看向趙婉如。
趙婉如輕咬了一下唇瓣:「周揚,我們都是多年老友,你不相信子恆,還不相信我?」
周揚尷尬一笑:「婉如,我當然相信。」
「子恆這次從軍營回來,就是為了組織上海本地和外地自發組織的義勇軍們,有序的參戰。」
周揚這才意識到前段時間自己的確是誤會了顧清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