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錢都是談出來的
「麻煩?」吳敬中皺眉道。
「是的。
「據張翠庭交代,他侄子的龍東公司,後台是金山國貿的宋子良。
「宋先生已經派了一位姓尹的表親,來津海坐鎮。
「說,說是要跟智有鬥法。
「老師,這可是蔣夫人的親弟弟啊。」
余則成滿臉憂色的說道。
「宋子良!
「瑪德,這世界真特么小,賣個酒也能撞到宋家人。」
吳敬中氣的直咬牙。
「智有,你怎麼看?」他轉頭看向洪智有。
洪智有略作沉吟道:「老師,不用擔憂「我覺的現在有所顧忌的是宋家。
「建豐要去上滬,孔、宋兩家作為貪腐龍頭,眼下肯定要收斂鋒芒。
「試想,他們真要搞事。
「又何必放血跟我打賭打價格戰?
「所以,我覺的這事有得談。」
「得小心啊,宋氏姐弟比孔祥熙難纏,一個不慎枕邊風吹起來,咱們隨時人頭落地啊。」吳敬中道。
「明白,我會去找尹先生談。
「就現在。」
洪智有辦事絕不拖泥帶水。
「挑幾件好點的禮物,實在不行,這酒咱不賣了。」吳敬中一咬牙,豁出去了。
不是他氣的失了智。
而是對方來頭實在太大了。
不說一根手指頭摁死自己,整個半死不活還是很簡單的。
「老師,別啊。
「酒廠是自己的買賣,現在有良性的現金流周轉。
「這就是聚寶盆啊,哪能說給就給。
「俗話說的好,背靠大樹好乘涼,實在惹不起,咱們就給他打工。
「反正只要有得賺就行。」
洪智有好生安慰道「是啊,老師。
「生意上的事我不太懂。
「但凡事不都在一個談嘛,咱們這麼多美械,那不都是夫人在美佬那討來的。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不易。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存之道。
「談吧。」
余則成附和道。
「好,那你現在就去跟這個姓尹的談。」吳敬中道。
「老師,那這個張翠庭怎麼處理?」余則成問。
「先關水屯監獄去。
「再找幾家報社,把他的醜事,尤其是跟鬼子合作的事好好宣揚一下。
「讓法院走個流程,挑個日子槍斃了。
對於這種犯了大忌諱的人,吳敬中都用不著請示,就能做出決定。
「明白。」
余則成返身回到了審訊室。
「怎樣,尹先生說話了嗎?」張翠庭又飄了起來。
「你覺的宋子良會認識你嗎?
「自以為是。
「你算什麼東西。
「帶走!」
余則成一擺手,立即有人把張翠庭押上了汽車。
直奔水屯監獄。
廖三民早在門口候著了。
「廖長官,好久不見。」余則成打招呼,
「張翠庭,津海的名人啊,怎麼個安排。」廖三民笑著看了眼狼狽的「張王爺」。
「那必須是特監。
「畢竟是西太后的人。」
余則成笑道。
「帶走,13號特監,上好伺候。」廖三民吩咐道。
立即有五大三粗的獄卒把張翠庭給拽了進去。
「余主任,走,喝杯茶區。」
廖三民雙手插兜,兩人來到了安靜的小院。
「咋樣,現在這邊乾淨了吧。」余則成問。
「嗯,上次除掉軍統的眼線後,現在這批人基本都在掌控之中。
「水屯監獄真正說了能算了。『
廖三民點頭笑道。
「我前些時日去了趟京陵,遠遠看了秋掌柜一眼。
「他現在精氣神不錯。
「就是得坐輪椅。
「不過組織上應該是不會給他派活了。
「只能是當應急的閒棋冷子。」
倒上茶,他道。
「哎,可惜了。
「該死的馬奎!」余則成感慨道。
秋掌柜是他從事潛伏來的第一個領導、同志。
誠然,他在延城那短暫的特工訓練,思想薰陶,並沒有真正的脫胎換骨。
甚至,因為津海地委的腳余則成懷疑過組織在某些方面的能力。
然而,秋掌柜用鮮血堅定了他的信仰和力量。
讓他擁有了自己的精神圖騰,
升華。
振奮。
無堅不摧!
「對了,津海這邊的交通站什麼時候建起來。
「津海與北平,尤其是東北方向,有很多情報我根本送不出去。」
余則成皺眉道。
「上邊不可能放棄津海這座要地。
「肯定會有所謀劃。
「這事不能急,耐心等待。
「要相信伍先生和克公的智慧,他們會搞定的。」
廖三民安慰他道。
「嗯。」余則成點頭。
「對了,北平的雙線領導袁佩林最近要召開平津地下碰頭會,說是要重新分配工作、任務。
「當然,咱們是單獨會面的。
「採用的是新式密碼電文呼叫。
「你昨晚電台應該聽到了吧。」
廖三民問道。
「你是鵝卵石,我是峨眉峰。
「咱們這兩隻鵝,現在不知道多少人等著咱撐脖子開宰呢。
「之前在延邊培訓時。
「克公說過,如果時局不利,有權利保持靜默。
「我的建議是咱們都不要動。
「耐心等待克公一號線的暗碼聯絡。」
余則成道。
「我聽你的。
「只當沒聽到呼叫。
「對了,黃忠和江愛玫今天已經交接了。
「左藍和鄧銘將軍親自交接的。
「他們和秋掌柜這一走,你我暫時算是安全了。」
廖三民給他倒了杯茶水,神態略顯輕鬆,
「想多了。
「馬奎、站長和陸橋山,他們之間掌握了一個重要的秘密。
「我不清楚是人還是別的。
「他們關於這件事,嘴很嚴,哪怕是洪智有也沒打聽出來。
「這步棋不是針對左藍,就是針對我的。
「也有可能是對你。
「賊人亡咱們之心不死,大意不得啊。」
余則成頗是頭疼的提醒道。
這件事就像一把利劍懸在他頭上。
一天不查出來,他就寢食難安。
「嗯。
「那你當心點,感覺吳敬中還是不信任你。」廖三民道。
「他永遠不會信任任何人。
「包括洪智有。
「眼下津海站是一片太平,未來還不知道又有什麼鬼事呢。」
余則成苦笑道。
「老余,你最近看著明顯出老了。
「沒事了,可以練練氣功。
「這玩意強身健體,對睡眠有好處。」
廖三民看著他兩鬢生出的些許白髮,不免擔憂道。
「沒用。
「我打小心思重。
「走了。
余則成拿起公文包,起身離開了。
利順大飯店。
尹卓然搖晃著酒杯,冷冷打量著對面狼狐的趙春城。
「尹先生,對不住。
「津海這一畝三分地,我沒守住。」
趙春城苦笑道。
「吳敬中和他的那個小秘書賣假酒。
「又有駐軍、洋人作托。
「我根本鬥不過他們。」
他吞了一口猩紅的酒水,接著訴苦。
「有美佬插手,還是個副指揮官,確實很棘手。
「再者吳敬中剛立新功,建豐很器重他。
「這時候採取政治上的打壓手段不合適。
「不過也不用慌。
「不是有賣酒約定嗎?
「津海一個月能消費多少瓶洋酒,公司三倍的量採購軒尼詩,津海賣不出去,總送的出去吧。
「他賣十美元的東西。
「我賣一美元,就不信頂不垮一個小小的仁記。
「不就是一個月嘛,這點小錢對總公司和宋先生來說,那就是拔一根毛。
「但對仁記和吳敬中他們,那就是血淋淋的疼啊。」
尹卓然略顯單薄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
「太好了。
「有總公司給我撐腰,津海的酒水市場奪回來就是早晚的事。
「尹先生,還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忙。」
趙春城跟他是老熟人,也就不故作拘謹了。
「什麼事?」尹卓然問道。
「我舅父—」」
趙春城本想開口。
轉念一想,舅父沾上柯成武的事,自己現在去求情那不傻嗎?
「張老怎麼了?」尹卓然問道。
「哦,沒事。
「就是他手癢,想收點古玩。
「一想最近這麼多事,此等風雅不提也罷。」
趙春城擺了擺手道。
「嗯。」尹卓然滿意的點了點頭。
倆人正說著,洪智有徑直走了進來,目光落在趙春城對面的男子身上。
此人年紀在四十歲之間,皮膚白皙,保養的極好,頗有幾分貴氣。
不用想,平日定然是養尊處優之輩。
他上前溫和笑問:「請問是龍東公司的尹卓然先生嗎?」
「我是。」尹卓然沉聲點頭,卻並未起身。
「洪智有,你,你來幹嘛?」趙春城神色一慌。
「尹先生,可以單獨聊兩句嗎?」洪智有問道。
「洪智有?
「呵呵,知道我是誰嗎?
「膽子不小,居然找上門來了。」
尹卓然冷笑道。
「沒法,人生在世不就是圖那幾個酒錢嘛。
「賺錢的事,自然是要來的。」
洪智有目光平和如水的看著他道。
「尹先生,這種小人跟他有什麼好談的。
「讓他滾蛋就是了。』
趙春城心中有鬼,在一旁打岔道。
「尹總。
「我想子良先生讓你來津海,不管用什麼手段,歸根到底是想創造利潤、賺錢的。
「既然大家都想賺錢,為何不坐下來談談呢?」
洪智有直接無視趙春城,波瀾不驚的說道。
「可以。
「樓上請!」
尹卓然是見過世面的,不得不說他被洪智有的鎮定和氣度折服了。
這個年輕人不簡單。
也許聊一聊,不是什麼壞事。
生意人嘛。
歸根到底是要掙錢、談錢的,
到了樓上包間。
趙春城死皮賴臉想跟進去,卻被門口的保鏢給攔住了。
進了屋。
尹卓然往沙發上一坐,翹著二郎腿看著他:
「洪先生,說說你關於賺錢的高見吧。」
「我帶了兩瓶酒,想請尹先生品嘗一下。」洪智有打開手中拎著的袋子。
裡邊是兩瓶洋酒。
都是斧頭牌。
他讓人取來四個杯子。
每一種都倒上兩杯。
「尹先生,先嘗嘗這個。」洪智有舉杯先泯了一口,示意無毒。
「好說。」
尹卓然這才小泯了一口。
「這是法國軒尼斯斧頭牌。
「說實話口感偏淡,純度略低,並不是適合喝慣了白酒的東方人。
「別看那些上層附庸風雅。
「可私底下,他們並不喜歡這種偏女士飲用的酒水,而是會選擇口感純度更高的櫻桃等等。」
尹卓然很專業的點評道。
「尹先生不愧是上流名家,深譜品酒之道,洪某佩服。」
洪智有奉上彩虹屁的同時,又舉起了裝著第二種酒水的杯子:
「尹先生。
「那你再嘗嘗這個。」
他依舊是先飲。
尹卓然謹慎的等了半分鐘,這才不疾不徐的舉起酒杯,輕泯了一點點。
「口感醇厚,香氣十足。
「單論品質,不輸櫻桃牌。
「算不上頂流,但絕對有上那幫庸俗之輩餐桌的資格了。」
他略作回味後,點評道。
「好,
「那我告訴你,這兩種酒水都叫斧頭牌。
「一個是在津海一直賣不動的真斧頭牌。
「另一個是我貼牌賣的假斧頭。
「成本之有真酒的二分之一,再減去海關、運輸,至少利潤比真酒高六成。
「算上我放血讓三成利,依舊大有賺頭。
「我可以把斧頭牌讓出來。
「但明天它或許又會變成鐮刀、菜刀牌!
「喝慣了的人,依舊會選擇它。
「口碑、質量決定市場,您是做生意的應該比我更懂這個道理。」
洪智有很自信的笑道。
尹卓然陷入了沉思。
洪智有的話,戳中了他的心坎。
是啊。
即便打價格戰贏了,拿下斧頭牌,那幫人也未必會認。
誰家的錢都不是大風颳來的,
宋先生本事再大,也不能逼著這些人這輩子只許喝他賣的酒水吧。
洪智有的貨能獨霸津海。
除了營銷與過硬的關係。
歸根到底,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酒水品質扛打。
所以,即便是鮑威爾親臨津海,也沒有過分的去調查,而是坐山觀虎鬥。
顯然,洋鬼子不傻。
一個是品質。
一個是官方拳頭。
到頭來還是要看顧客的的舌頭怎麼選。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尹卓然笑問。
「我是小人物,得罪不起子良先生。
「更不敢冒犯蔣夫人半分。
「所以,我想跟你們合作。
「龍東在津海的代理以後由我來做。
「我只賣斧頭牌。
「每個月給你們一成的淨紅利。
「同時,你們可以利用金山貿易公司的運輸網,把我的酒水往外推銷。
「這點我會和鮑威爾明牌。
「租借或者買下斧頭這個牌子。
「當然,這個過程會繁瑣點,但我相信他們會同意。
「畢竟誰不喜歡錢呢?」
洪智有很自信的笑道。
「一成淨利潤,太少了吧。」尹卓然道。
「我們自賣的,包括仁記可以掛你龍東公司旗下,明面上不會折損你們公司和宋先生的威儀。
「再者。
「什麼不用干,每個月淨收錢不好嗎?
「總比你們賠本賺吆喝要強吧。
「而且,要是通過你們渠道外銷的斧頭牌酒水,我可以給你們兩成。
「你們賣的多,掙的就越多。
「不管怎樣,每月都會有大把的銀子進帳。
「這買賣不虧吧。」
洪智有在商言商道。
「條件確實不錯。
「可我怎麼感覺,你們成了甲方?
「按照我們龍東的規矩,只有我們給別人派銷售的活,現在想多掙錢還得看你發多少貨?
「小兄弟,你是不是想的太美了?
「有想過沒,宋先生也是要面子的人。「
尹卓然冷笑道。
「面子?
「扯不上關係吧。
「我們現在說的是掙錢的事。
「宋先生不會因為錢多,而覺的沒面子吧。」
洪智有舉杯品了一口道。
「為什麼不是我們收購你們的酒廠、買下斧頭牌。
「一次性。
「你只管開價。」
尹卓然嘴角一撇,霸道冷森道。
「目前來說不大可能。」洪智有婉言拒絕。
「你就不怕,宋先生摘了你的腦袋?」尹卓然怒道。
「摘了我的腦袋,也摘不掉酒客們的品味。
「而且,宋先生要有這想法,就不會派你來津海了。
「關鍵你們公司辦了一件很愚蠢的事。
「一個甚至可能把宋先生拉下馬的致命失誤。」
洪智有對視他,夷然不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