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1章 久保到滬

  48年已經到了最後一個月,用不了多久便會迎來嶄新的1949。

  算起來,楚凌雲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快十三年的時間,他見證了中國人所受的磨難,見證了日本侵略者的兇殘,如今終於要見證最偉大的勝利。

  楚凌雲知道林石身份,但林石不知道他,他不會在林石面前暴露自己。

  「喝酒。」

  林石舉起酒杯,他更開心,杜將軍回不來更好,這樣組織可以加快勝利的速度。

  中國百姓等這一天等的時間已經太久太久。

  徐州之外,永城附近。

  杜將軍帶著大軍,好不容易跑了出來,正準備繼續南下,沒想到老頭子突然發來命令,讓他回援,解救被困的十二兵團。

  看到這個命令,杜將軍忍不住大罵。

  之前他特意回南京開過會,是老頭子同意他放棄十二兵團,帶領其他人撤退,這才幾天,他好不容易帶人出來,結果又讓他回援?

  現在回援等同於送死。

  老頭子到底想幹嘛?

  他身邊肯定有臥底,故意引導老頭子這麼做,可惜杜將軍現在說這些沒用,他必須儘快做出抉擇。

  要不要服從命令,進行回援?

  杜將軍陷入兩難,南京的老頭子同樣是兩難。

  之前他確實想過放棄十二兵團,但那不是一個人,也不是一個師,是一個兵團,十幾萬人。

  結果便是,這幾天不少人罵他見死不救。

  甚至說他胡亂指揮,徐蚌那邊才打成了這個鳥樣子。

  老頭子當然不願意承認自己戰術不行,加上有心人的引導和優柔寡斷的性子,最終決定還是營救十二兵團。

  如果十二兵團一起跟著脫困,他們的力量將會更強,保護南京更有底氣。

  「將軍,這命令不能聽啊。」

  手下幾個將領來到杜將軍身邊,得知老頭子的命令後立刻大驚失色,不斷相勸。

  杜將軍也不想聽。

  咬了咬牙,杜將軍點頭道:「那我們就不聽,按照原定計劃撤退,把所有電台全部關閉,不讓南京有給我們下命令的機會。」

  杜將軍的做法說不上錯,將在外有所不受,他現在救不了十二兵團,必須考慮自己和手下的安危。

  南京,得知杜將軍沒動,並且聯繫不上,老頭子氣的再次大罵。

  「明天派飛機過去,告訴他們,必須救人。」

  老頭子最忌諱的就是手下的軍頭不聽命令,眼下他內憂外患,必須做出成績來證明自己,杜將軍是他的人,卻無視他的命令,相當於觸碰了他的底線。

  「是。」

  手下領命離開,老頭子依然在發火。

  前線把仗這個樣子,現在竟然還敢抗命,他這會氣的想要殺人。

  第二天一早,杜將軍呆呆的看著天上的飛機。

  果軍實力確實比紅黨要強,至今仍然掌握制空權,主要是紅黨根本沒有多少飛機,這點和當初與日本人作戰的時候完全不同。

  杜將軍確實發了狠,他讓人關掉通信設備,不接收南京的命令,可沒想到老頭子那麼狠,讓人直接用飛機來傳達命令。

  飛機不僅帶來了老頭子最新命令,同時帶來了不少重要物資,比如藥品。

  裡面就有救命的新藥。

  「杜將軍,您若是身體不舒服,可以隨我回南京治病,這是委員長吩咐過的。」

  來的人笑呵呵把老頭子的手令送上,並且貼心的安慰杜將軍。

  「將軍,您先回南京吧。」

  「就是,您先回去,這邊有我們。」

  不少手下將領紛紛相勸,他們所有人明白,按照老頭子的指令去打,凶多吉少。

  紅黨的裝備是差,但比他們差不了太多,他們繳獲了大量的武器裝備,如今火力上並不比他們差太多。

  最關鍵的是紅黨的戰鬥力非常強,不是他們靠點飛機坦克便能扭轉。

  營救十二兵團,絕對就是送死。

  杜將軍如今有離開的機會,沒必要和他們一起赴死,能逃出一個是一個。

  杜將軍卻是心裡一涼。

  老頭子虛偽,故意這麼問他,之前老頭子確實對他說過,如果情況真的不好會派飛機將他接走,但這裡面有個前提。

  那就是要有老頭子的手令,否則他不能離開。

  這個手令可不是指揮他們作戰的那個,而是提前約定的手令,有固定的內容。

  內容便是:請杜將軍回南京治病。

  沒有這個手令,他回去的結果可想而知,別以為老頭子心善,對背叛了他的人,老頭子從不手軟。

  沒有了身邊的大軍,他孤身一人回南京,絕不比留下的結果好。

  老頭子假惺惺,故意這麼問,卻沒拿出事先約定的手令,其實就是告訴他,你不准回去,必須給我留下來繼續作戰。

  老頭子有不少小聰明,可惜從沒用到正道上來。

  「多謝諸位的好意,我怎麼可能現在離開。」

  杜將軍勉強擠出點笑容,老頭子夠狠,裝作關懷他的學生,跟沒有想真正讓他回去。

  這樣既得民心,又讓他無法離開。

  其他人不知情,見杜將軍堅持不走,最終作罷。

  杜將軍找來身邊的將軍,再次部署作戰計劃,沒有辦法,老頭子用電台聯繫不上他,親自派人過來,空運手令,他想不聽也不行了。

  抗命就是死,他知道老頭子有多少手段來對付他。

  再生氣沒用,接下來只能按照老頭子的指令去做,營救十二兵團。

  老頭子終於達到了他的目的,讓杜將軍乖乖聽話。

  很可惜,他一個不該發出的手令,和一個沒有發出的手令,徹底把杜將軍害慘。

  他們沒走,組織上非常高興。

  之前部署還沒有那麼完善,杜將軍真的強行離開,真的說不定能讓他們跑掉,林石在作戰廳,了解這些情況,所以問楚凌雲這個問題。

  楚凌雲知道結果,在果黨的重重干擾下,這些人沒能逃出來。

  時間慢慢走過,老頭子心情越來越差。

  杜將軍確實按照他的要求,回援十二兵團,結果他們沒能救下十二兵團,自身則被包圍。

  現在連他們都無法突圍了。

  老頭子突然後悔,不該為了十二兵團把這幾個兵團一起搭上。

  四號,十六兵團被圍困在陳官莊。

  到了六號,十六兵團突圍失敗,大部分不是被消滅就是被俘,老頭子被這個消息直接打懵了。

  十二兵團還沒救回來,十六兵團先沒了?

  前線到底是怎麼打的仗,為什麼會打成這個樣子,杜將軍辜負了他的信任,該殺。

  任憑老頭子暴跳如雷,也改變不了淮海戰場的結果。

  得知這個消息,楚凌雲又喝了幾杯酒。

  這一天偷偷喝酒的人不少。

  上海,陳展禮家裡。

  梁宇正拿著酒瓶倒酒。

  他現在在警備司令部,無事可做,每天都在關注戰場上的消息,知道現在戰鬥對他們極為不利,梁宇更鬱悶。

  「陳兄,黨果還有救嗎?」

  梁宇喝了杯酒,突然問道,連他這樣的人現在對果黨都沒了信心。

  徐蚌戰場非常重要,若是及時撤回來,他們還有反擊的能力,可若是那麼多人都丟掉,黨果距離覆滅真的不遠了。

  徐州一丟,接下來就是南京。

  有人說紅黨沒有海軍,他們過不了長江,長江天險能夠擋住紅黨大軍。

  在梁宇的心裡,說這些話的人不是白痴,就是別有用心。

  現在不是過去,長江是寬,但只靠長江便想攔住紅黨,簡直是做夢。

  別的不說,那麼多人起義便說明了巨大的問題,誰能保證南京這邊沒有軍隊起義?

  到時候有一個接應的部隊,紅黨大軍便能渡過長江。

  再說長江那麼長,人家一定要在南京這邊過河?

  梁宇心裡明白,徐州一丟,南京鐵定守不住,南京什麼時候丟掉不過是時間問題。

  「梁兄,慎言。」

  陳展禮似乎被嚇了一跳,急忙勸道,梁宇卻不以為意。

  黨果現在成了什麼鳥樣子?

  所有人不是在忙著撈錢,就是爭權奪利,或者像陳展禮這樣明哲保身,真正願意為黨果貢獻,甚至奉獻出一切的還有幾個?

  梁宇不是軍校畢業,但他畢竟讀過書,又在軍統多年。

  這次很明顯,十二兵團救不得,杜將軍他們都出來了為什麼要回去?

  據說是委員長強行下令。

  委員長難道就不知道戰場多變,不能過多參與前線的指揮?

  梁宇真的對他們很失望。

  「怕什麼,難道陳兄你要舉報我,抓我?」

  梁宇噗嗤一笑,陳展禮不會這麼做,也不可能這麼做,戰情組不允許出現這樣的人。

  「那當然不會,不過現在黨果正是多難之時,我們不能亂說話,以免被人說動搖軍心。」

  「軍心?」

  梁宇再次嗤笑,哪還有什麼軍心。

  徐蚌之戰還沒結束,但很明顯黨果已經敗了,要是杜將軍這些人回不來,接下來就是南京,然後是上海。

  最多不會超過一年,甚至可能用不了半年。

  紅黨絕對有實力拿下這些地方。

  「陳兄,喝酒吧。」

  梁宇突然不想說了,懶得去說,陳展禮雖然有能力,但他性格在那,做事不積極,總想著妥協,保住自身。

  梁宇不是怪他,果黨內這樣的人不少。

  至少比那些欺壓剝削百姓,純粹撈錢的人強。

  和他們相比,陳展禮就是好人中的好人。

  站長王躍民已經徹底掌控上海站,齊利民對他做不了什麼,結果呢?

  把所有事丟給陳展禮,自己跑到了香港。

  他這是沒有了任何顧忌,乾脆連上海站都不管了。

  賺那麼多錢幹什麼?

  生不帶來,死不帶去,難道他們就不知道,黨果是他們的根基,若是連黨果都沒了,他們還有什麼?

  警備司令部也是,到處是貪官,只想撈錢。

  見的太多,梁宇已經麻木了。

  「不知道阿成怎麼樣了。」

  梁宇突然說道,陳展禮愣了下,馬上明白,他說的是戰情組另外一人,張阿成。

  陳展禮知道張阿成,之前和他一樣潛伏在日本人那,不過張阿成是潛伏在同文書院,他則是76號。

  潛伏的時候兩人沒有見過面,勝利之後才知道對方。

  「張兄一定沒事。」

  陳展禮隨口回道,張阿成確實沒事,梁宇知道他去了日本,現在他突然很羨慕張阿成。

  雖然不知道張阿成在日本做什麼,但能在那邊潛伏,一定非常重要。

  哪像他,在警備司令部天天混日子。

  不是他不想做事,而是不能做。

  想做事,手下不滿,上司不批,上次幫大公子的時候,他已經把所有上司得罪光了,若不是組長很強勢,這些人早就把他踢出了警備司令部。

  現在那邊的人都當他不存在,反正他手中就幾百人,沒人管他們。

  「我有點想他了。」

  梁宇嘆氣,他和張阿成同班一年,兩人是班裡面最優秀的學生,一直是競爭對手。

  畢業之後,他們又一起被楚凌雲選入新成立的行動四組。

  在四組他們被楚凌雲折服,甘願留下,並且進步很快,全面抗戰開始後,兩人便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雖說都是潛伏,但潛伏的地方不同。

  他此時更希望自己經歷的是張阿成那些,潛伏在敵人之中,伺機獲取情報。

  「您和組長說說,看看能不能見到他?」陳展禮小心建議。

  「算了,見不到。」

  梁宇搖頭,既然張阿成還在潛伏,他別想見到人,以後再說吧,張阿成只要一直好好的就行。

  日本,張阿成剛剛躺在床上。

  這幾年他一直在教書,明年細川小顧便要小學畢業,他正在打申請,進入中學繼續教這個孩子。

  他的老婆並不知道他真實身份。

  如今兩人有了孩子,日子過的很幸福。

  但他沒有忘記過自己的任務。

  現在的任務並不難,組長不讓他們收集日本政府情報,純粹是想辦法偷一些技術。

  江騰空做這個很在行。

  他已經換了六家公司,拿出了不少技術情報,組長給了他不少獎勵。

  張阿成的日子非常平靜。

  第二天,張阿成照常上班,在他進入學校的同一時間,日本碼頭,一個人正在登船。

  他很不起眼,看起來甚至帶著點蒼老。

  久保確實看起來比以前老了許多。

  出獄後,他給陳展禮寫了信,陳展禮很快給他回信,告訴了他實情,並且寄給了他一千美元。

  這些錢幫了他的大忙。

  他的老婆一直身體不好,是因為沒錢看病,這筆錢沒有徹底治好她的病根,不過卻讓她恢復了不少,現在已能下地,甚至做點簡單的輕活。

  久保找了新工作,薪水還可以。

  但他的心裡一直都有著心事。

  時間過的越久,他的心事越重,久保終於決定去一趟上海,和陳展禮見個面。

  他對陳展禮的感情很複雜。

  當初他是日本人,陳展禮是中國人,而且是俘虜,他們天然不對等,但第一次見到陳展禮,久保就對他有著不錯的印象。

  他們有著相同的處境,不被76號的人所接納。

  久保當時奉命來到76號,這裡是南雲一手創建,李志群和丁墨不和,但他們都屬於南雲,久保連一個真正的手下都沒有。

  單獨的一個人,想做成事根本沒有任何可能,但影佐大人不想和土原搞的太難看,並沒有給他多少的支持。

  直到陳展禮到了76號。

  陳展禮和他一樣都是梅機關送來的人,兩人天然投緣抱團,之後他在76號再也不是一個人,每天想知道什麼,陳展禮總會及時將消息傳給他。

  不管是丁墨還是李志群,陳展禮向來不鳥他們,甚至連南雲都不在意。

  他的眼裡只有自己。

  南雲離開,久保徹底掌控76號,但他一樣有困境,沒有足夠的心腹,能依靠的就陳展禮一個。

  陳展禮沒有讓他失望。

  這種微末時期便建立起的感情,別的人根本無法相比,所以不管後來誰來投靠,久保的心裏面只有他一個。

  沒人可以替代。

  陳展禮足夠爭氣,不僅多次立功,還幫他徹底掌控76號,最後他被迫離開,想把陳展禮帶走,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又幫他出主意保命。

  陳展禮最終做到了76號的主任。

  可他竟然是中國人的臥底,久保實在難以接受。

  他必須親自當面去問問,當初陳展禮欺騙他的時候,心裡到底想的是什麼。

  他沒敢告訴老婆真相,說是出差,藉機出來幾天。

  日本到上海用不了幾天,如今中國不太平,如果紅黨占領了上海,陳展禮能不能活下去可是個未知數。

  陳展禮畢竟是特務。

  紅黨向來恨特務。

  所以他必須儘快過去,最終他買了船票,前往上海。

  ……

  美國,凱特門正在聽匯報。

  關注中國戰場的人很多,世界各國其實都在關注,但不管是誰,都沒有想到常校長把仗打成了這個樣。

  當初他們所說的三個月平定,三年平定,現在來看就是個笑話。

  果黨自身難保,誰平誰還不一定。

  美國現在可不是未來一家獨大的時候,他們有著一個很強大的敵人,俄國。

  俄國和中國紅黨天然親近。

  中國那麼大,人口那麼多,就算貧窮落後也不該被俄國搶走,常校長打的越差,凱特門便越生氣。

  常校長可是狠狠的坑過他。

  「根據我們的推演,中國徐蚌這一戰,果軍沒有了任何回天之力。」

  →

  手下的顧問匯報,他們根據中國那邊傳來的情報,進行了詳細的分析,用很多數據做了掩飾,最終得出,果軍將一敗塗地。

  他們已經失去了最佳撤退的機會。

  戰爭還沒結束,但可以預判。

  根據雙方戰場的人數,表現,武器裝備,地理環境等等因素,果黨裝備是好一點,但他們士兵作戰意識遠不如紅黨,武器彌補不了這個差距。

  特別是困境之下,果軍更容易投降,這裡還沒計算有可能的起義。

  「該死,我們之前給他們那麼大支援,他們就只會貪嗎,沒用在一點實處上?」

  一位高層忍不住罵道,之前東北常校長便錯失了撤退的良機,讓紅黨撿了便宜,這次又強行干預,致使戰場數十萬人無法撤回。

  這些人可都是中國人。

  和國與國之間的戰爭有著本質不同。

  紅黨很容易便能把他們變為自己的力量,此消彼長,以後果軍還怎麼打?

  接下來不是考慮果軍怎麼打贏戰爭,而是看他們還能堅持多久。

  「中國還有西南,那裡占據地勢,若是他們能在那邊撐住,說不定還有反擊的機會。」

  一名顧問說道,他都沒提南京。

  徐州一丟,南京必失。

  「但是不能交給常校長,必須要有別的人來帶領中國。」

  另一名顧問說道,凱特門微笑點了下頭,這是他的人,知道他的心意。

  常校長必須下台。

  「我們換個人,中國難道除了常校長,找不出別的人了嗎?」

  一名同樣對常校長不滿的人說道,美國這邊現在態度更明朗,之前還有人幫著老頭子說說話,現在幾乎一面倒的反對他。

  常校長不下台,以後拿不到任何美國的援助。

  除非換人。

  會議的結果很快進行了通報,老頭子第一時間便收到了消息。

  仗還沒打完呢,美國便落井下石。

  若不是他掌握軍權,現在可能已經被帶走,或者宣布下野。

  李將軍更為興奮,之前凱特門支持他,現在有更多的人支持,特別是美國上下的態度,老頭子肯定撐不住,用不了多久,他便能登上總統的寶座。

  老頭子心急火燎。

  徐蚌戰場形勢更加不利,他想救的十二兵團不僅沒有救出來,如今更加危險。

  被圍困之後,他們缺少彈藥和糧食。

  特別是糧食,這東西絕不能缺,餓著肚子打不了仗,果黨是可以空投,但空投的那點只能是杯水車薪,需要糧食的人太多了。

  最過分的是,有些部隊拿到糧食,根本不外分,甚至有些軍官連自己的士兵都不分。

  自私自利到了極點。

  這種情況下怎麼能讓人為他們賣命?

  別說送個包子就把人帶走,你送點窩窩頭他們也跟你走,他們早已對長官失望,對果軍失望。

  投降紅黨又沒有什麼心理負擔,既不是叛國,又沒有對不起祖宗。

  都是中國人,是兄弟。

  上海,碼頭。

  久保從船上下來,看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這次來和他之前在的時候,完全是兩種身份。

  久保的漢語說的很好,他沒有主動暴露自己日本人的身份,雖然戰爭結束了好幾年,但日本當初在這片土地上做的事實在太過,以至於現在還有不少人恨他們。

  暴露自己的身份沒有好處。

  久保找個小旅館住下,環境很差,就一張床和桌子,不過便宜。

  行禮放好,他立刻走了出來。

  「去保密局上海站。」

  找了個黃包車夫,久保輕聲說道,車夫愣了下,沒敢多問,拉上他就走。

  真正的車夫對很多地方非常了解,沒有他們不知道的地方。

  除非是新乾的那種。

  保密局是情報部門,但車夫們確實知道他們的辦公地點,只不過保密局是特務部門,一般人不願意和他們打交道。

  這年頭招惹了特務,相當於惹來巨大災難。

  能害死全家的那種。

  車夫把久保送到地方,久保沒有為難他,給足了他錢,車夫稍稍鬆了口氣,轉身快速離開。

  這地方他可不敢停。

  「麻煩幫忙通知下你們的陳展禮陳組長,就說他的老朋友來看了。」

  久保來到哨兵面前,客氣的遞煙,哨兵則狐疑的看著他。

  陳展禮可不是組長,而是副站長。

  不僅兼任行動組長,還兼任著情報組,是如今站里的第一人,特別是站長不在,站里所有事全是陳副站長在管。

  他已經是實質上的第一人。

  「你說的是陳副站長吧?」哨兵小心問道。

  久保一怔,急忙點頭:「副站長,對,應該是他。」

  看來陳展禮又升了官,已是副站長,他確實好吃懶做,但運氣是真的好,當初如此,現在還是。

  這麼快就當上了副站長?

  「你叫什麼名字,我好給陳副站長說。」

  哨兵再次問道,久保現出猶豫,最後小聲說道:「你告訴他,久保來了。」

  「久保?」

  哨兵猛一愣,這名字一聽就不是中國人,他是保密局哨兵,自然知道很多特工的事,特別是陳展禮成功臥底76號,被不少人宣揚,久保在說書人的口中,那可是最大的壞人。

  他們知道久保是誰。

  哨兵馬上把槍口對準了久保,喊來同伴,對久保進行搜身。

  久保很配合,他身上沒有任何武器。

  「你是日本人,原來76號的久保?」

  哨兵確定他沒有武器,但沒有放過他,將他綁好再次追問。

  久保點頭,哨兵立刻回頭對同伴說道:「我看著他,你趕緊去通知陳副站長。」

  久保可是日本人,以前副站長臥底時候的上司,副站長把他們騙那麼慘,久保怎麼敢到這來?

  他是不是來報仇?

  這裡是上海站,久保就一個人,他來報仇純粹是送死。

  「久保來了?」

  陳展禮在站里,王躍民和梁宇都不在,如今全站的事都是他在處理。

  「是的,陳副站長,我們已經控制住了他,要不要把他送到刑訊室審問?」

  「不用,快帶我去。」

  陳展禮立刻搖頭,一個人跟著哨兵來到門口,久保被綁住了手腳,他並沒有掙扎。

  看到陳展禮,他突然笑了。

  「給他解開。」

  陳展禮命令道,兩名哨兵一愣,剛想說話,陳展禮突然怒喝:「我的命令沒聽到嗎?」

  「是,我們馬上解開。」

  哨兵被嚇了一跳,雖說陳展禮平日裡很和藹,但發起火來他們一樣害怕。

  「今天的事不准告訴任何人,否則小心你們的腦袋。」

  等給久保鬆綁,陳展禮又警告兩名哨兵,久保畢竟是日本人,傳出去有點麻煩。

  「大人,跟我來。」

  陳展禮沒有回站內,而是帶他去了附近的飯館,直接要了個包廂。

  「大人,您怎麼突然來了?」

  點好菜坐好,陳展禮立刻問道,他和久保分屬兩個陣營,雙方理念不同,註定對立。

  但那是過去,不是現在。

  「我就是來看看你,不用叫我什麼大人,我們犯下了大錯,已經得到了懲罰。」

  久保輕輕搖頭,本來他有很多話想問陳展禮,他知道自己這樣來是冒著風險的,不過他相信陳展禮不會害他。

  結果和他想的一樣。

  陳展禮沒有對他做什麼,還命令哨兵保密。

  「那我叫您先生吧,您現在能有這樣的認識我很高興。」

  陳展禮點頭,久保看著他,再次露出笑容:「看到你現在過的很好,我就放心了,明天我就去買船票,返回日本。」

  「您都來了,幹嘛那麼著急回去?現在戰爭結束,我們不在是敵對狀態,您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陳展禮輕輕搖頭,久保今天過來,確實讓他非常意外。

  捫心自問,久保當初對他確實不錯,可以說好的不得了。

  不僅任何事支持他,他說什麼久保便幫他做什麼,有任務的時候,久保向來先考慮他的安全,有危險的事從不讓他去做。

  特別是最後久保走的時候,在沒有辦法帶走他的情況下,首先考慮他的安危,把送過去的錢全還給了他,讓他走江騰空的路子。

  陳展禮事後知道了江騰空是自己人,但當時不清楚。

  「我知道,我擔心的不是安全,我就是來看看你,知道你過的很好就行了。」

  久保笑著搖頭,酒菜很快送了上來,久保沒有客氣,拿起筷子便吃。

  「你還是會挑菜,這點我永遠比不過你。」

  菜的味道很好,久保不斷點頭,在吃的方面,沒人能和陳展禮相比。

  「您瘦了不少。」

  陳展禮突然說道,久保愣了下,沒有說話,繼續吃菜。

  這是他當年離開上海後的兩人第一次相見,不管是誰,恐怕都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場景。

  陳展禮幫他倒酒,吃了一會,久保緩緩說道:「我說幾句你不喜歡聽的,果黨不是紅黨的對手,你們打不贏,南京守不住,上海一樣守不住,你要提前做準備,你是特務,不是普通的士兵,現在更是副站長,以他們的性格絕不會饒過你。」

  「這些年你應該攢了點錢,錢的方面我已經沒辦法幫你,你自己想辦法,到時候不管去是香港,又或者美國都行,你要是不想去那邊,也可以去日本,可惜我已經幫不了你。」

  「我明白,您放心,該走的時候我一定會走。」

  陳展禮明白他是為自己好,不過久保不知道自己身份。

  紅黨來了他更安全,而不是出事。

  他是三面間諜。

  吃飽喝足,陳展禮把久保送到了住的旅館。

  「這裡環境太差,我給你換一間吧。」

  看到破敗的小旅館門頭,陳展禮眉頭一皺,久保笑呵呵搖頭:「不用,再差還能比的過牢房?」

  陳展禮默然,久保被關了好幾年,才出來不久。

  不過能撿回命已是不易。

  「好好的活著,以後寫信聯繫。」

  久保拍了拍陳展禮肩膀,沒再說話,轉身進了旅館。

  他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就是想找個自己的答案,可真正見到人後,他發現已經不需要問了。

  陳展禮心裡有過他,不是完全的欺騙。

  陳展禮是為了任務,只要不是全部欺騙他,他就可以原諒,他已經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回去之後,他將解開心結,好好工作。

  未來照顧好老婆孩子,過著普通人的生活即可。

  第二天一早,陳展禮便來接久保。

  帶他吃了飯,又逛了幾個地方,親自去幫他買船票,來的時候久保坐的是三等艙,回去的時候坐的則是一等艙。

  陳展禮也沒有挽留他。

  久保來上海就是為了見他,不是來玩,他留在這邊確實不方便。

  「先生,這些你拿著。」

  陳展禮遞來了個盒子,有點分量。

  不用打開,久保便知道裡面是什麼。

  「不用,你上次給我的錢已經幫了我的大忙,我老婆現在身體好了許多,我們自己能賺錢,賺的錢夠吃飯就行,錢多了未必是好事。」

  「有機會到日本來,我請你吃飯。」

  久保笑呵呵把東西推回去,頭也不回向船邊走去,盒子裡確實是金條,足足十根。

  十兩大金條,一百兩,六斤多,份量能輕嗎?

  陳展禮看著他上了船,久保確實改變了許多,沒想到他連錢都不要,不要錢,又冒險趕來,陳展禮明白他的意思,就是來看自己。

  如果自己針對他,哪怕是死他也認了,至少明白了自己的真正態度。

  船上,久保對著陳展禮招手,很快進入船艙,心愿已了,他可以回去安心的工作,照顧家庭。

  督查室,余華強送來最新的匯報。

  各地的監控會統一發報到電訊處,由電訊處進行整理,匯總交給處長余華強。

  余華強會根據內容進行分類,不重要的暫時歸檔,放在一邊,有價值的則上報給主任。

  不管是否重要,必須留檔。

  這是督查室電訊處的規矩。

  「主任,昨天上海保密局那去了個人,被哨兵抓了起來,副站長陳展禮則讓哨兵解開捆綁,並且呵斥了哨兵,之後帶他吃了飯,今天又去送了他,但那個人是誰咱們的人沒去問。」

  督查室監管各地,每個地方的保密局和黨通局大門外都有他們的眼線,負責觀察。

  他們知道也沒辦法,又不敢對督查室的人下手。

  發生在門口的事,自然瞞不過督查室。

  「送他去哪?」

  「不清楚,保密局上海站很特殊,咱們的人只觀察,向來不問,要不要讓他們問問?」

  「算了,沒必要。」

  楚凌雲搖頭,陳展禮是組織上的人,不問最好。

  這個人肯定不是組織上的人,組織的人不會如此冒失,他的具體身份是什麼,楚凌雲並沒有興趣。

  余華強一樣是組織的人,他有可能向上匯報這件事。

  就看陳展禮自己有沒有匯報,若是匯報了,肯定沒事。

  「是,主任。」

  余華強低頭應道,督查室的工作確實和天津站完全不同,這裡更有激情,每個人做事都很認真。

  幸好果黨的其他部門不是這樣,如果全是這樣,組織根本打不下來那麼多地盤。

  時間慢慢走過,十二號,組織對十二兵團發起了猛攻。

  十二兵團覆滅在即。

  杜將軍自身難保,已經幫不了他們,十二兵團缺少物資,士氣極其低落,哪怕有長官阻止,依然有不少士兵主動投降。

  甚至主動投降的軍官也不少。

  不投降,這些人打仗也沒力氣,不少人做了俘虜,整個戰場到處都是抓俘虜的人,一隊隊的俘虜被送到後方,由於前線吃緊,有些俘虜還沒教育完成便被人帶上了戰場。

  紅黨指揮官很有信心,能管住這些俘虜。

  戰場上出現了不少有意思的事情,俘虜的人之中,竟然有完整的西洋樂隊。

  把俘虜他們的人都看楞了。

  帶著這些人打仗,打仗的時候還聽西洋的音樂嗎?

  音樂能幫他們打贏仗?

  還有被俘虜的高級軍官,偽裝成普通士兵,被從俘虜中揪了出來。

  這些軍官還不服氣,想要擺開架勢,真刀真槍的去干。

  可把紅黨這邊的指揮官惹毛了,拿槍給他,問他敢不敢單挑,結果又變成了慫包。

  十五號,十二兵團覆滅,司令被活捉,老頭子收到消息後,坐在沙發上足足兩個多小時沒有說話。

  本想保住十二兵團,那是十幾萬人,沒想到最終還是全丟了。

  丟了不說,甚至連累杜將軍他們,如今杜將軍的二十多萬人已被團團圍住,再沒有了任何逃出來的可能。

  老頭子後悔了,不該強行讓他們去救十二兵團。

  像這樣的後悔他經常有,可惜每次都是事後,發生的時候,他該怎麼做還是怎麼做,生怕自己的權威降低。

  轉移資產的人變的更多。

  特別是南京,不少權貴拼命變賣家業,南京的房價不斷下降,連督查室內都人心惶惶。

  「主任,很多人都在問,現在要不要賣了房子?」

  鄭廣濤來到楚凌雲辦公室,小心問道,督查室的人有錢,不少人都買了大房子,還有門市和土地。

  當初他們哪會想到,果軍竟然糜爛到這種程度。

  徐蚌之戰最終結果是大敗,南京將面臨極大的危險,督查的人同樣要考慮自己,如果南京守不住,早點賣掉還能挽回一點損失。

  感謝盟主皮皮兔再次500起點幣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