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270.鬼迷心竅
韓檳!
余獨醒瞳孔猛然一縮,盯緊了丁慶,雙手輕輕握拳,緩緩走上前去。
「你說韓檳!」吳正似乎也吃了一驚,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後退了一步。
這個丁慶,是不是存心和自己過不去!
剛才差點把自己女兒吳燕給拖了進來,現在居然又要攀咬韓檳!
特務處誰不知道自己分管人事科,韓檳是人事科長,自然和自己過從甚密!
「說一個人的名字沒有用。我要的是細節!你是怎麼和這個奸細傳遞信息,又是怎麼把情報傳遞給他的。」楊登歡臉色不變,冷冷地說道。
曹有光朝前邁了一步,和楊登歡並肩站在一起,冷冷地說道:「丁慶,不要有什麼顧忌,只要說實話,我定然會從輕發落!」
「丁慶!你個王八蛋要說老實話!從頭到尾,一句也不能遺漏,給老子講!」吳正黑著臉恨不能大聲吼道。
余獨醒回頭招了招手,軍法科長陳廣會意,連忙湊到余獨醒身邊,余獨醒悄聲地說了幾句話,陳廣連連點頭,余獨醒最後說道:「讓一處謝長林去辦,伱盯著!」
陳廣點了點頭,轉身將審訊室門拉開一條縫,閃身而出。
「奸細是韓檳,我沒有撒謊。」丁慶說完,頹然低頭。
「說說你是怎麼將修車廠的消息傳遞給他?」楊登歡看了一眼丁慶,冷冷地問道。
「我們倆之間有暗號。」丁慶說道。
「什麼暗號!」這一次不待楊登歡發問,吳正和余獨醒幾乎異口同聲地問道。
「我找機會到人事科辦公室敲桌子,韓檳在他的辦公室中,自然能夠聽得見。敲擊桌子的節拍不同,分別代表著某種含義。」丁慶看了一眼余獨醒說道。
「說具體一些。」余獨醒雖然皺起眉頭,但是依然問道。
「一二三四,表示有情報交換,在外面固定的時間和地點;二三一四也表示有情報交換,下班我會去他家;三四三一表示情況緊急,來不及等到下班,只能在備用地點交換情報。」丁慶說道。
「你們選取的備用地點就是廁所了?」楊登歡問道。
丁慶默不作聲,只是點了點頭。
「紅錫包香菸呢?這又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要栽贓梁耀明?」余獨醒突然問道。
丁慶抬頭看了一眼余獨醒,嘆了口氣說道:「栽贓梁大鬍子,這是韓檳出的主意。他說梁大鬍子上一次行動失敗,引來黑龍會的人,上面已經對他走了懷疑。」
丁慶說到這裡,見余獨醒等人不置可否,舔了舔嘴唇,才又說道:「之後在亞新飯店設伏抓捕的行動中,韓檳又設了一計,讓行動隊員頂替在飯店外邊的小販們。雖然是韓檳出的主意,但是卻打得梁大鬍子的旗號,想必你們對於梁大鬍子的懷疑又更深刻一些。這一次,如果有人能聞出來紅錫包香菸的煙味,那麼差不多就能做實梁大鬍子是內奸嫌疑!畢竟整個上海區,就梁大鬍子一個人抽的是紅錫包香菸。」
「如果當時沒人聞出來呢?」楊登歡問道。
「那我就提醒啊!這事肯定要栽贓在梁大鬍子身上的。」丁慶連忙說道。
「三鑫大旅社哪一次,韓檳是怎麼獲取的情報?」余獨醒又問道。
「不知道。我只負責給他提供情報,至於其他情報來源,我一概不知。」丁慶囁嚅著說完,見余獨醒眼睛一瞪,連忙說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把我自己知道的情報,出賣給韓檳,其餘韓檳不給我說,我也不去問。」
「你是黑龍會的特務?」楊登歡突然問道。
「不是!我不是,我不過是被韓檳收買了。替他找一些情報而已。」丁慶連忙說道。
「收買?韓檳能給你多少錢?」余獨醒雙手背後,冷笑了一下說道。
「我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賭,算是嗜賭如命,只要聽到骨牌響,我就坐不住。俗話說久賭無勝家,這一來二去我就欠了不少錢。
咱們特務處欠錢,敢要帳的人不多,所以我也就沒有當成一回事,任由他們算利息,我只管簽字,想著反正也沒有人敢來真要,再多的債,還不是一個牙疼咒!
誰知道,這個放債之人,背後居然是日本的大和銀行,後來他們三番五次來討債,甚至揚言,如果不還債,就要綁了我的家人。
我知道這些王八蛋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正在為難之際,韓檳出來幫助我還清了賭債,還給了我一大筆錢。
原本我對韓檳心存感激,誰知道這小子居然是黑龍會的特務!他讓我幫他打下手,傳遞情報。剛開始我不願意,但是韓檳說我用得錢是黑龍會出的,筆筆在帳,如果我不按著他說的來,他就要把帳本寄給余區長。
韓檳說完,還取出了許多發票,這些發票,都是我曾經虛開的行動經費發票,讓韓檳報銷的,沒想到這小子都給留了下來!韓檳威脅我說『老闆最討厭挪用錢款,中飽私囊,如果他把這些發票,給我抖摟出去,那就不僅僅是革職查辦的事情,很有可能軍法從事掉腦袋!』沒有辦法,我只能上了韓檳的賊船。
韓檳倒是也沒有給我安排什麼行動,活動經費倒是一點也沒少給,之後我虛開行動人員的加班費,韓檳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照簽字不誤。我有時還在想,這樣也挺好,至少能多領不少錢吧!
可是就在一個禮拜前,韓檳突然找到了我,讓我提供關於二處行動時間地點出動人員的情報。說什麼『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只要我能提供有價值的情報,就給我一大筆錢,還可以幫我離開上海,去哪裡都可以。我這才……鬼迷了心竅。」
丁慶一口氣說完,長嘆一聲,低下頭去,隨後猛然抬頭說道:「區長,給我一次機會吧!我知道錯了!給我一次重新做人的機會吧。」
「給你一次做人的機會?」
「你一共給韓檳傳遞了多少次情報?」楊登歡問道。
「天地良心,就這一次啊!就傳遞了這一次情報,就被你們給發現了!」丁慶抬起頭委屈地說道。
「之前沒有情報可以傳遞嗎?」楊登歡又問道。
「那倒不是,關鍵是不敢。特務處家法有多嚴厲我是知道的,所以每當事到臨頭,我都猶豫,等到權衡利弊完了之後,情報也差不多失效了!」丁慶紅著臉說道。
「這一次呢!這一次你就不害怕家法森嚴了?」余獨醒沒好氣地問道。
「前幾天韓檳又到我家找我了,威脅我說如果再不提供情報,他就要把手裡的證據提交給余區長。」說到這裡,丁慶眼神躲閃地看了幾眼余獨醒說道:「我怕啊!我害怕韓檳真的破釜沉舟,把證據交給余區長,那我可就全完了!」
余獨醒盯著丁慶又看了一會兒,背著手一言不發轉身出了刑訊室,吳正等人跟在後面亦步亦趨地出了刑訊室,上樓梯回到辦公室。
眾人默默不語,心照不宣地跟著余獨醒,進了區長辦公室,最後一個進門的楊登歡,隨手關上了辦公室屋門。
「楊督察。」余獨醒走到自己座位前面,卻沒有落座,而是雙手據案,看著楊登歡叫道。
「到!」楊登歡立正,畢恭畢敬地答道。
余獨醒沒有想到楊登歡會這麼鄭重其事,微微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擺了擺手說道:「就是聊幾句天,楊督察不必太過在意。」
「我覺得現在當務之急,是派人先把韓檳給控制住,以免奸細脫逃。」曹有光有一些焦急地說道。
「這個不著急。」余獨醒揮揮手,淡然說道。
說完之後,眼睛又望向楊登歡,笑著問道:「楊督察,我覺得今天審問丁慶,你好像早就猜到了韓檳是這個奸細,所以句句話都是若有所指。」
「說得不錯。我其實早就對韓檳有所懷疑。」楊登歡正色說道。
「噢?」余獨醒饒有興致地問道:「早就懷疑韓檳?這是基於你的推理,還是一時興起?」
「推理。當然是推理。」楊登歡笑道。
「好吧,那你給我們講一講,你是從什麼開始懷疑韓檳是奸細的?」余獨醒有些好奇地問道。
除卻曹有光之外,幾個人也將驚疑不定的目光望向楊登歡。
「還記得我們剛到禮查路的時候,我曾經問過您,有誰能夠接觸到參與計劃的全部人員情況。」楊登歡淡淡說道。
雖然楊登歡因為王維浩在場,而故意隱去了「遠行計劃」的名稱,但是辦公室這幾個人,都是其中知情人,自然知道楊登歡所說所指。
「不錯。」余獨醒不知道楊登歡為什麼舊事重提,但仍是點了點頭說道。
「當時您回答我說『除了您之外,只有幾位副區長能夠接觸到參與計劃的全體人員情況。』」楊登歡又笑著說道。
「是啊,就是到了現在我還是這句話,計劃的參與人員,知道的範圍很小。」余獨醒皺眉說道。
「但是我們都忽略了一個人。」楊登歡笑著說道。
「誰?」余獨醒更是一愣。
「韓檳。」楊登歡嘴角扯出了一絲微笑。
「韓檳?」
「『遠行計劃』需要工作人員!雖然為計劃調撥人員的是人事科的副科長,但是對於人事抽調這種大事情,副科長不可能不給作為人事科長的韓檳匯報。而且計劃構建之初,參與人員加班加點,每一筆加班費都得有韓檳簽字確認才能領到錢,所以說對於計劃的參與人員,韓檳可能比在座的各位都要清楚。」
楊登歡這話說完,余獨醒神色一變,眼睛眯成一條縫,看向吳正,吳正緩緩點了點頭。
「所以說錢文勇等人,好像是神秘的存在,但是在韓檳眼裡,無異於處在光天化日之下。」楊登歡神色一肅說道。
不等余獨醒說話,楊登歡就接著說道:「梁耀明不過是一個負責行動的科長,對於人員名單這種事情,不可能比韓檳知道的更清楚了。」
余獨醒聽到這裡,好像抓到了楊登歡的破綻,皺起眉頭說道:「不對!」
大家聽到余獨醒突然說「不對」,都把眼睛望向他,余獨醒問道:「楊督察,你為何只認為是韓檳或者梁耀明泄露消息,而不是其他人?」
楊登歡笑著點了點頭說道:「余區長果然心思縝密,任何蛛絲馬跡都逃不過區長的眼睛,卑職佩服。」
果然,楊登歡這套馬屁非常管用,從余獨醒的神色就能看出來,老餘十分受用。
擅長推理人就連拍馬屁都和別人不一樣!
「從泄密的程度的來看,這個奸細的職務在區裡的級別應該是中層或者高層。韓檳和梁耀明兩個人,一個負責管人,一個負責管行動,不是他倆,還能有誰?」楊登歡笑道。
「你剛才不是也說了,也可能是高層!」余獨醒眼睛緊盯著楊登歡說道。
吳正和郝偉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余獨醒,眼神中異樣神采一閃而過,隨後眼睛望向一邊。
「自下而上,偵查原則。」楊登歡臉上收起了笑容答道。
「好!自然應該自下而上,這個不錯!這個不錯。」余獨醒點頭說道。
「有了對韓檳的懷疑,我自然對他以及人事科特別關注了一些,這一關注,就發現出了問題,於是我又找到了第二個疑點。」楊登歡笑道。
「第二個疑點?那又是什麼?快說來聽聽。」余獨醒顯然很感興趣,連連追問。
「三鑫大旅社,巡捕房找到了目標,梁耀明帶人過去,誰知道卻被黑龍會的人搶先了一步。咱們原本以為泄密的人來自於巡捕房,但是後來事實證明,泄密和巡捕房沒有關係,而是來自於我們。」
楊登歡說到這裡,眼睛望向大家,余獨醒等人紛紛點頭,楊登歡又接著說道:「梁耀明當天晚上,接到巡捕房的報信,沒有絲毫耽擱,即刻出發,按道理說沒有機會泄密。但是可能大家都忽略了梁耀明當時所說的一個情況。」
說到這裡,楊登歡停了下來,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咕咚咚地喝了下去,舒服地長出一口氣。
余獨醒有些著急,但是仍然耐著性子等到楊登歡喝完了水,才問道:「我們忽略了什麼情況?」
話語之間,急切之意,溢於言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