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神家大夫人鬧到這個地步,講真,真沒那麼好看。
霍司爵正在太平間裡。
忽然接到這個消息,他看了一眼還在屍櫃前呆呆坐著的另一個男人。
「神鈺,你媽來了。」
「……」
沒有人回答。
這個已經在這裡跟木頭似得待了好幾個小時的男人,就仿佛已經什麼都聽不見了,他雙目空洞的盯著面前這句屍體,沒有半點反應。
霍司爵:「……」
皺了皺眉,最終,他還是轉了身,準備自己出去應付這件事。
「我們父子現在是不是把債給還清了?」
突然,寒意凜凜的太平間裡,男人嘶啞的聲音傳來,聽得已經都走到了門口的霍司爵都腳步一頓。
這話,是他說的?
他轉過了頭,冷峻的眉宇則是划過一絲不悅盯著這個人。
「神鈺,你現在不清醒,你該去好好休息。」
「不,我比任何一個時候都清醒。」神鈺終於抬起頭來了,一雙被血絲全部填滿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你其實也沒有打算放過他對不對?你父親是死在他的手上,你媽又是因為我間接導致的死亡,所以,我現在只想知道,他死了,我們欠下你們家的債,是不是都已經還清了?」
他問到最後一句,居然連聲音都帶了一絲顫抖,眼眶裡,更是少有的變得一片濕紅。
霍司爵心裡「咯噔」了一下。
他預感到了不妙。
「我從來沒有說你欠我什麼,你父親是你父親,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他終於很清晰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是啊,這件事,他復仇。
但是,真的從來沒有把他列入名單範圍內。
神鈺終於得到了答案,低頭,他眼角滾落兩顆透明液體,笑了。
好,還清了就好。
他終於站了起來,隨後,當著身後霍司爵的面,他竟然從屍櫃裡把神霄的屍體從裡面搬了出來。
「神鈺,你要幹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帶他出去見我媽,她只有見到了我爸的遺體,才會離開這裡的。」
神鈺淡淡的回答了一句。
霍司爵雙手指骨又是一陣緊捏。
坦白說,這句話讓他有些意外,他不相信這個男人在這麼沉重的打擊下,還能這麼體貼的為他霍司爵著想。
可是,他又不能攔著他。
因為,從認識他的那刻起,他真的就是把他當親弟弟一樣對待啊。
霍司爵最後還是讓開了,看著他堆著這具屍體離開。
大概是十分鐘後。
果然,已經沖了進來的陳敏芬,帶著一眾陳家人上來這裡後,看到推著丈夫遺體出來的兒子,她僵了僵。
馬上,人就在那停下來了。
「鈺兒……」
「媽,別鬧了,我們帶著爸回家。」
神鈺似乎耗盡了力氣,身形俱疲的看著這個媽勸道。
沒有人知道,他其實還有另外一種意思,那就是:「別鬧了,以後他們一家人離這遠遠的,該還得都已經還清了,剩下的,就好好過日子吧。」
這個男人,到了這個時候,還是這麼想的。
可是,陳敏芬聽到這句話後,巨大的悲痛和憤怒下,卻是失望透頂!
「你在說什麼呢?你再說一次?」
「媽!」
「鈺兒,你知道你爸當年為什麼會那麼做嗎?因為你爸在神家從來就是被拋棄的那個,內亂時,敵人打到家門口,你爺爺先抱起來跑出去的,是你那個叔叔。長大了,所有好的東西,好的機會來的時候,被首先放棄的那個人,也是你爸。」
陳敏芬痛哭流涕的說道,她看著這個兒子,頭一回,她是那麼的悲傷,又是那麼的絕望。
神鈺愣住了。
他從來沒有聽過這些。
但是,他知道,從小,他也是不被喜歡的。
連現在那三個小侄子侄女一半的寵愛都沒有。
神鈺手指微微蜷曲了起來……
「你叔叔傳家信來的時候,你爸是開心的,是歡喜的,可是當他滿懷激動的拿著它去找你爺爺,準備替你叔叔求情時,你爺爺卻告訴他,他已經原諒他了,只要他帶著那個女人回來認個錯,這個家,還是他神英的。」
這個女人說著說著,她就在那裡笑了起來。
明明是那麼的悲憤絕望,可這一刻,因為說到這個,她嘲諷到連淚都笑出了。
人世間的感情確實就是這樣。
都是一個父母生出來的,為什麼區別就能那麼大呢?一個捧上天,一個踩在地,換做是誰,誰都會受不了的。
於是最後,神霄終於走了極端。
神鈺徹底聽呆了。
他沒有想到,在他那個懦弱膽小怕事的父親身上,竟然還藏了這樣一段不堪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