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夕夕演到最後時，天空一聲滾雷悶悶地炸開。
朱玲玲驚恐地抬眼看她，沈夕夕沒有浮誇的面部表情，但眼睛裡的恨意冰冷十足。
她身後是黑壓壓的天，明晃晃的雷，連上天都在幫她。
這幾天正要入秋，屋子裡開了一扇窗，夾著雨氣的風颳進屋子裡，沿著四壁迴旋。
沈夕夕演完了，但屋子裡半天沒有動靜。
最前面一排坐席久久找不到聲音，渾身冷嗖嗖的涼，還有一層雞皮疙瘩。
黃副導起身去關窗，經過的時候慢慢看了沈夕夕好幾眼。
驚喜，詫異，不可思議。
心頭盤旋一句話，『沈夕夕竟然是這種演技派？』
三年前，沈夕夕雖然憑藉那部電影一舉奪得影后，但那部畢竟是青春劇。
短短三年，但她演技進步的……也太快了……
關完窗折回來時，把愣坐在地上的朱玲玲拉起來。
而沈夕夕調整幾分鐘情緒後，再次看向前排，臉上不剩一絲剛剛的煞氣，青澀又謙卑，「導演，我演完了……」
沉默了好半天，徐虎略怔地擺了擺手，「先下去吧。」
沈夕夕禮貌鞠躬，跨起包包離開，徐虎盯著她後腦勺，這會兒怎麼看都還是嬌氣小闊太，跟剛剛入戲後的表現簡直判若兩人。
門外，任光華等在外面，趙小桃也趕來了，顧深沒在。
趙小桃忙不迭接過她的包包，眼睛亮著，「怎麼樣怎麼樣？導演反應怎麼樣？」
沈夕夕邊想著如何回答，邊回身關門，可關到一半，前面一直很安靜試鏡房像才剛反應過來似的，爆發出一陣激烈討論。
「就她剛剛那大段即興發揮的台詞，絕對劇本全篇看過不下十遍！」
「有身孕的感覺演得也很自然啊。」
「我身上都起雞皮疙瘩了！」
「……」
「徐導，希望能認真考慮一下她。」
最後一句態度鮮明的話，是來自寇老師很有辨識度的聲音，聽得出壓抑著激動。
自始至終，朱玲玲沒出聲。
外面，等著接下來試鏡的幾名演員不約而同地看向門口，而後又同一時間落向沈夕夕。
表情很複雜。
任光華臉上已經有喜色了，低調地看一眼周圍，先把沈夕夕和趙小桃帶回車上。
車子不在原位，顧深幫他把車挪到有遮擋的停車場。
剛剛天空滾雷的時候以為要下雨，不過沒下起來，這會兒已經放晴。
真像是故意幫沈夕夕烘托氣氛似的。
等他們找到車，顧深手機貼在耳邊打電話，看見他們回來，微抬了抬下巴，繼續對著電話那頭，「打聽一下，準備找誰演。」
不知在跟誰通話，但總之問的不是女主白元的事。
沈夕夕和趙小桃坐後面，趙小桃特有小助理樣，給她拿水拿吃的。
顧深掛了電話，掃一眼車裡正熱烈討論的任光華和趙小桃，「表現不錯？」
任光華認真點頭，「我看有八成概率。」
他說完又問沈夕夕，「說沒說什麼時候出結果？」
沈夕夕想了下，「這個沒說。」
任光華，「那咱們回去等結果？」
顧深看一眼手機時間，沒回頭，「後面還有幾個人？」
「還剩五個，」沈夕夕回答。
剛剛準備的時候她一直沒看手機，這會兒想起來，從包包里掏手機。
顧深，「那車裡再待會兒吧。」
任光華明白他意思，但覺得不太可能當天就給結果，不過沈夕夕表現得好他是真高興，也沒心思干別的，「行，正好中午了，我定點吃的。」
本來想說去附近吃，但這會兒出去容易被拍到。
顧深低頭刷手機，「我讓夜點送過來吧。」
任光華差點忘了，他們這兒可是有個現成的美食家，「成，餐費報銷。」
沈夕夕掏出手機，小掛件在她手邊晃著，顧深隨意從後視鏡里看了眼那掛件。
手機里的消息：幾條頭條推送，有一半跟今天甄選有關。
微信有兩條。
裴玄：怎麼樣了。
BB：「媽咪怎麼樣了？」
小寶的那條是語音，聲音稚嫩。
沈夕夕看著這兩條發來時間相差不到一分鐘，上下緊挨著的信息。
是親父子沒錯了。
她先回了小寶，車上人多，她就打字回。
小寶特別聰明，會自己轉換成語音聽。
然後沈夕夕複製了小寶的回覆，粘貼到裴玄的對話框下。
他倆問的問題一樣，回復也差不多。
不過後來剛點擊發送，她才發現最前面『媽咪』二字忘記刪。
趕緊秒撤回，重新編輯再發。
那邊隔了十幾秒回過來，問了她吃沒吃飯。
沈夕夕頭頂虛浮的汗才漸漸下去，剛剛還好她手快，也就0.1秒就撤回了。
後面又聊了幾句，沈夕夕說想看會兒劇本，裴玄回：好。
沈夕夕收起手機。
可幾秒後，手機再次叮咚一聲。
她很自然地拿起隨意看了眼，下一秒，手上動作一停。
裴玄：沈夕夕，剛剛撤回那條看到了。
沈夕夕，「……」
夜點的餐半小時後送來的，經理親自開車來送。
吃完飯，任光華捅咕了會兒股票，顧深刷了會兒手機，似乎沒等到什麼消息，開始閉目養神。
趙小桃在看時尚芭莎公布的今年流行色，沈夕夕則是啃劇本。
劇組大門陸續有人出來，直到最後五撥女藝人團隊全部離開，顧深還在等，胳膊搭在車窗外，手指緩慢敲著。
任光華，「是不是該走了？估計今天不能有消息。」
顧深睜眼，點亮手機看時間。
這次沒等他開口，劇組大門又有動靜。
這次是徐虎和黃副導一行人。
手裡拎著本子，一看是剛開完會出來。
任光華特精，見狀就很自然地下車假裝打電話。
徐虎一行人果然停下腳步，朝他們看過來。
徐虎還是比較繃著的，走在後面，倒是黃副導看見坐在後排看劇本的沈夕夕，腳步挺快地走到她跟前。
沈夕夕身前劇本被陰影覆蓋，她抬頭叫人，「黃副導。」
「既然在就提前告訴你吧，」黃副導看了她兩秒，忽然咧嘴笑了，「這次女主，定你了。」
任光華電話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