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泠心中一動,想他願意說自己身世了,順勢問:「那你究竟是什麼病?天生的嗎?」
胎里病可不好醫。
公玉謹搖頭:「我家被仇人滅門……我是被仇家所害,身中劇毒。」
「啊?」
林思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眼前風光霽月的小少年,竟然身負血海深仇!
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那你身中劇毒…」
怎麼能支撐到今天?
「這劇毒每個月發作一次,我師傅研製出暫時性的解藥,幫我壓製毒性。」
公玉謹看出她心所想。
「但要完全根除,非常困難。我師傅雲遊天下,去幫我尋找解這種毒的法子了。」
「那你師傅什麼時候能回來?」
林思泠關心地問。
公玉謹面冷心善,超塵拔俗,如果因毒早夭,著實有些可惜。
「不知道。」
公玉謹搖頭,神情淡然:「或許找不到解藥,一直不回來了。」
他瞥一眼面露憐憫的林思泠,語氣轉冷。
「別用那種眼神瞧我!我告訴你這些,是想讓你明白,以後見我犯病,拿紅色藥丸給我吃就行了。」
「那種紅色藥丸很容易製作出來。快吃完時,隨便去找一位藥師,拿一顆給他看看,就能分析出裡面的成分。」
林思泠呆呆點頭。反應過來又覺得比較不對——
公玉謹這口吻,咋這麼像吩咐下人呢?
她錯覺了吧……
也許只是單純地覺得她可以信任。
「公玉哥哥,你仇家是誰?」
林思泠心裡莫名有點小興奮。
小說電視看多了,她不免猜測起公玉謹的真實身份。
難不成公玉謹會是什麼王家之後,皇室之後?她這穿越女抱上大腿,從此種田文變宅鬥文、宮鬥文,走上人生巔峰?
果然老天讓她穿越到這來,不是為了讓她體驗人吃人世界的!
公玉謹瞅瞅眼前突然肉眼可見興奮起來的小女孩,心裡莫名其妙。
「我仇家是武林人士,我爹是武林盟主,說這些你也不會懂。你……你忽然顯得這麼失望做什麼?」
林思泠當然失望了。
幾秒鐘前她還以為自己是天選女主,馬上要改變命運走上人生巔峰了!結果就這——
單手托腮,蹲在地上端詳對方。
看走眼了,這孩子漂亮歸漂亮,確實沒什麼王霸之氣!
「公玉哥哥,武林人士是什麼意思?指的是江湖上那些綠林好漢嗎?」
公玉謹內心不悅。即便林思泠掩藏得很好,他還是瞧出她眼底的不以為然。
「武林人士不同於綠林好漢!」
他努力單手撐起半個身子,咬著牙解釋。
「後者屬於盜匪一流,往自己臉上貼金自稱好漢;而武林人士,指的是好武之人所在的江湖。」
「我們也有很多門派劃分,武功登峰造極者,甚至能左右天下格局。一些武林人依附投效朝廷做官,一些武林人醉心追求武學……」
他支撐不住了,倒回草鋪里。
「一般情況,我們與朝廷井水不犯河水。武林事,武林人自己解決。」
林思泠大概聽明白了。
意思就是說,公玉謹父親這個武林盟主的來頭還是很大的。憑聲望和武功一統武林,可惜被仇人害了。
難怪這舅甥倆要隱藏在小小的召南縣低調生活,應該是想避開仇家。
「公玉哥哥,你仇家勢力大嗎?」
林思泠想的是如果勢力大,她家與邢家這關係,指定被連累了,得謹慎過活。
公玉謹抿唇,琉璃色的眸子微微泛著光芒。
「武林以武為尊,武功高就是勢。我若能好起來,將家學發揚光大……」
「這毒將你害成這樣,你不能繼續練武了吧?」
林思泠同情地看著他。
公玉謹一腔豪情壯志,像是被她一針戳破的氣球,煙消雲散。瞅她一眼,滿臉幽怨。
瞎說什麼大實話!
林思泠想到這孩子手不釋卷的樣子。原來是武不成,打算走從文的路子。想通過仕途報家仇嗎?真可憐……
公玉謹……
這小丫頭腦補了什麼?又拿那種憐憫的眼神瞧他了,好氣……
「公玉哥哥,那邢叔……你舅舅一家,也被你家牽連了嗎?」
邢峰帶著外甥逃亡,隻字不提家人,想來與公玉謹同一命運。其遭逢人生大變,癲公的癲,倒不如何令人痛恨了。
公玉謹遲疑一下,想著反正交底了,索性直承。
「邢叔不是我舅舅,他其實是我爹身邊的護衛。」
面對林思泠驟然瞪大的眼睛:「他對我爹忠心耿耿。我爹臨終前,將我託付於他。」
略想想補充:「我與邢叔朝夕相處兩年,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林思泠明白了。
以前總覺得邢峰特別寵溺自己外甥。公玉謹面對邢峰時,也有種說一不二、若有若無的上位感。
原來這不是錯覺,而是他們真的有主從關係。
邢峰背地裡會警告她離公玉謹遠點,八成就是出於保護之心,擔心她對自己主子不利吧?
抬眼見公玉謹虛弱地閉上眼睛,她懂事起身。
「公玉哥哥,你再睡會,晚飯時我叫你。」
知道公玉謹身世,無助於他們現在處境。該乾的活兒,一樣少不了。
悄悄收集起草鋪里遺落的幾根青絲,林思泠輕手輕腳去廢屋外把它們種上。
雖說公玉謹對她交底出於信任,但老話說得好:知道越多的人,死得越快。
邢峰那古怪脾氣,日後若知道今日事,發癲要殺她滅口怎麼辦?
既然公玉謹是其主子,她便得趕緊把公玉謹拉攏到自己這邊,將來才好應對。
收集柴火、運水運泥、種菜、燒陶、做飯、照顧病患……一整天下來,忙得像個陀螺。
公玉謹的事林思泠暫時拋諸腦後。當務之急求生存,再言其他。
晚餐是柳皮水與烤紅薯。
公玉謹沒有挑剔,安安靜靜把自己那份吃完。林思泠去洗碗刷鍋,他強撐盤膝坐起,閉目運功。
林思泠回來看到他的姿勢,沒有打擾,靜悄悄又去忙碌。
自己摸索燒的陶碗陶鍋,容易碎,她得多燒點備用,這便需要大量柴火。附近撿得差不多了,要走更遠。
小溪距離也不近,加上工具不湊手,一來二去同樣耽誤時間。
總之她沒時間歇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