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得李紹同意,那十多個流民,將自己家人也接上山。他們要去和官兵拼命,搞不好會有去無回。
看得出李家村村民比較淳樸,他們想讓家人與之作伴。這樣即便自己遭遇不幸,家人和李家村村民,照樣有商有量地繼續逃荒求存。
他們家人,多是老弱婦孺。這讓李紹等人又放了一層心。
亂世中不肯拋棄拖後腿的家人,心眼再壞也差不到哪去。
休息了會,顧楓還是給那小伙子的爹,以及其他被官兵所傷的流民,上藥包紮了傷口。
她十分清楚自己和妹妹根基淺薄。矜持歸矜持,能夠收買人心的事,還是要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
以防他日有事,無人肯站在自己一邊搖旗吶喊。恩將仇報的小人當然有,不能以偏概全。
那小伙名叫張宜年,對於顧楓的出手相助,感激涕零。和其他幾個家人同樣被救治的流民,傾其所有來感激顧楓。
顧楓沒要他們的糧食——再多獨輪車推不動了。只收了一把桃木梳,一串彩線木珠編的手鍊,一個色彩剝落的泥人,給林思泠玩。
林思泠有點汗顏地接過這三樣東西。
顧楓將她當孩子養了,她也只能表現出孩子的開心,向顧楓道謝。
不到兩個時辰,公玉謹三人趕了回來,眾人團團圍坐,聽他們說刺探到的情報,商議下一步行動。
殷黑率先開口:「他們的駐地,周圍沒有水源。吃的喝的,全是自帶乾糧。看樣子,他們不會在山中逗留過久,明天、最遲後天,便會回棠關!」
也就是說,留給他們救人的時間不多。
李天百有些怯懦,不過在林思泠鼓勵的目光下,還是當眾說出自己發現的東西。
「我查看過官兵進山時,路上留下的腳印與馬蹄印,再根據他們營地所插的軍旗判斷,這支隊伍,約有一哨之兵力。」
這話林思泠又聽不懂了,好在殷黑等人也聽不懂。
李天百便給大家解釋軍隊編制(百度):百人為哨;三哨為旗;五哨為營。
劫掠殺害流民時,這一哨兵馬也被流民反抗擊殺了一些人。也就是說,現在駐紮在山中準備秋獮的官兵,不足百人。
這麼有理有據一分析,眾人感覺又增添一分信心。對於李天百,有點刮目相看的意思。
沒想到一個普通到了極點,膽子還特別小的村民,竟然懂得這麼多。林思泠一力推薦他肩負斥候重責,果然是慧眼識珠。
李天百生平第一次,被這麼多人夸,且用讚賞目光看。十分侷促地搓自己一雙大手,臉臊得通紅。
「咱、咱們村以前不是有位於爺爺嗎?他投過軍,我沒事常去他那裡玩,他教我的……」
他這一說,李紹等人也想起來。
李家村是有這麼一位人物,外姓人,一名老兵。參軍十八年打斷了一條腿,拿著筆撫恤金解甲歸田,在他們村安家。
老頭子孤家寡人,脾氣火爆的狠。對於村里膽敢嘲笑他的人,即使是頑童,也會拿拐杖狠狠敲,搞得在村中沒朋友。
沒想到大家眼裡畏畏縮縮的鵪鶉,竟然被這老頭子破格賞識,教了不少真本事。
一時間,連李宏才也羨慕起自家兄弟來。早知道,他小時候就不那麼調皮,老是捉弄那壞脾氣的糟老頭了。
如今老頭子已作古,想求學沒地方。
公玉謹最後補充:「官兵營地周邊有巡邏,但沒有發現哨卡和暗樁。」
這一點林思泠不意外。
作威作福慣了的官兵,哪會把老百姓放在心上!在他們眼中,任宰任殺任擄掠的流民,不過是他們興起時,放鷹逐犬的獵物。
他們做夢也不會想到,有這麼一群流民,聚集起來研究對付他們的法子,而且準備將他們一網打盡。
「這群官兵,是廂兵,有一定作戰能力。我們與他們硬拼,毫無勝算。」
殷黑提醒大家,轉頭望向林思泠。
「小丫頭,你之前說可以毒殺他們,有這麼厲害的毒藥?」
那可是近百人,不是一兩個!
顧楓從身上拿出個巴掌大的木瓶子,瓶頸繫著紅帶子,在眾人眼前晃了晃,收回。
「這裡面一滴毒液,無色無味,可以毒死上百頭牛!」
雖然沒有驗證過,但這是根據本草毒藥大全配置出來的毒藥,她相信這套奇書不會騙人。
就是毒藥煉製不易,用出去挺心疼。
眾人看了眼那樸實無華的木瓶子,半信半疑。
當然,這個緊要關頭他們顧不上去驗證真偽了。眼瞅天色一點點暗下來,他們別無退路。
「那麼……現在就只剩一個問題了!」
李紹攥緊拳頭:「我們要如何做,才能把毒下在食物里,讓那群畜生全部吃下?」
官兵吃自帶口糧,營地周圍無水源,這完全杜絕他們做手腳的機會。
林思泠皺眉,一開始她是想在水源上做文章,沒想到天不從人願。果然正規兵不像土匪那般好收拾……
大家面面相覷,焦急的目光,在彼此身上逡巡。更多的村民,則將希望寄托在殷黑與公玉謹身上。
畢竟現場這麼多人,只有他們二人習武。
公玉謹抿緊嘴。
這種事又不是習武之人能解決的!如果有水源,他們可以摸到地頭下毒;如果有廚房,他們也能潛進廚房做手腳……
但對方近百人,各吃各帶的食水,他們即使有通天本領,也沒辦法同時給這麼多人下毒啊?
橫亘在面前的難題,無解。
少頃,林思泠眼睛一亮。
「沒有水源,沒有廚房,沒有能夠下毒的載體,我們便創造一個東西出來啊?讓這個東西,吸引官兵注意,誘惑他們大多數人去喝它、吃它!」
有什麼東西會吸引大多數男人注意,抵擋不了它的誘惑?
眾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聯想到一個字。
「酒!」
殷黑激動地「啪啪」拍自己大腿。
「對,沒錯!是酒!小丫頭真聰明,提醒我們了——我們給他們送酒去!只要有酒,那些兵痞子,還能不啜上兩口?」
李紹猶豫一下,點醒光顧著窮高興的眾人:「但是,我們有那麼多酒拿出來嗎?就算拿出來了,誰去送?怎麼送?」
死亡三連問,讓全場重新陷於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