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楓出自杏林世家。這些藥材的採購、炮製、出售,一條龍流程她諳熟於心。想以劣充好糊弄她,根本不可能。
公玉謹掏錢,顧楓選購,兩人很快在賣藥所挑齊了兩麻袋的藥材。
難民營沒有處理藥材的工具。因此,顧楓還得在這裡租上一間小屋,利用熟藥所提供的工具及藥童輔助,將藥材煉製成藥丸。
這個過程,需要大致兩天一夜。
因此,等公玉謹交了租房子和聘用藥童的錢後,顧楓便讓他陪林思泠先去將菜賣了,然後回營地。明晚她再自行回來。
公玉謹用銀票結帳,花了一百二十兩,剩下的三十兩銀子想留給顧楓。顧楓沒要,只接了林思泠給的五十文錢,留著坐車買吃的。
在她看來,親疏有別。林思泠是家人,所以林思泠給的錢,用著才理所當然。
離開藥坊,兩人沿著藥童指的路,趕往離得最近的北市。據說每一道城門附近,都有一個集市,賣的東西大同小異。
當初的召南縣西市,可是有黑市,經營不可告人的勾當,不知這大陶縣有沒有。
縣城裡面閉關自守,環境比城外好了太多。不過集市售賣的商品大多是乾貨,很少見到新鮮蔬菜。至於鮮肉,那更是沒有。
想也正常。
大陶縣臨近前線,城外被流民包圍,還有源源不斷逃難的人加入其中。哪來的鮮貨供應?這些乾貨,想必都是從後方城鎮運來支援的。
轉了一圈,林思泠心裡有數了。先領著公玉謹,進雜貨店花20文買了杆小秤,然後找個不起眼的角落,把麻布口袋放下。
從裡面取出包菜、蘿蔔擺上,特意壘放得整整齊齊。蘿蔔尖朝外,水嫩嫩的蘿蔔葉朝里,看起來賞心悅目。
很快,她的小攤位迎來第一位顧客。
胖胖的婦人眼睛裡流露出驚喜:「哎呀,這時節了,還能碰到新鮮蔬菜賣!小姑娘,你這包菜蘿蔔,咋賣的啊?」
「嬸子,我們好不容易從城外運進來的,擔著風險,算5文一斤吧!」
召南縣也不過2文一斤。林思泠這是仗著奇貨可居,只自己一家,獅子大開口了。
胖嬸子略微猶豫,想著家裡男人孩子天天吃干肉,還嫌膩歪地挑剔,斷然說:「給我秤一個包菜,兩根白蘿蔔吧!」
這點蔬菜,能撐三天。
林思泠看過無數次別人用秤,輪到自己,手忙腳亂。不是菜從秤的小盤子裡滾出去,就是秤桿的刻度她讀錯。
胖嬸子狐疑地瞅著她。
「小姑娘,你是第一天賣菜啊?」
林思泠汗水滲出來了。
她真是第一天用這種老式秤桿!果然看會跟實際操作是不一樣的。
公玉謹旁邊看不下去了,過來接過她的秤:「我來吧!」
麻利地用秤的尖勾勾住蔬菜的柄端,提起來過秤。
「包菜一個,三斤四兩;蘿蔔兩根,六斤九兩!」
這回總算輪到林思泠扳回顏面了,她心算一下,迅速給出答案:「嬸子,包菜17文,白蘿蔔四捨五入35文,一共52文,您就給50文吧!」
胖嬸子捏著指頭心裡默算,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滿面笑容。
「哎呀,你們這兩兄妹,真正是一個手腳麻利一個聰明,嬸子我這都沒回神呢,你們便算出來了!」
占了兩文錢便宜,心情大好。讓林思泠把蔬菜裝進她籃子,樂呵呵地離開。
緊接又過來一位顧客,將林思泠剩下的蔬菜一股腦包圓了:兩個包菜四根胡蘿蔔一根白蘿蔔,共賣出75文。
幾乎是不到一刻鐘,他們的小菜攤可以收攤。
林思泠數著125個銅板,心花怒放。
看來還是賣新鮮蔬菜簡單。她費了老大勁,倒貼粗鹽調料,十斤蔬菜做成一斤菜乾,才多賺20文錢,真不如直接賣蔬菜呢。
只是目前運輸不便,以後住到縣城裡,才能考慮這個問題。
而且,這也是因為天災人禍的緣故。太平時期,蔬菜可沒這麼值價,也不好銷售。
但不管咋說,今天開心就行!
「走,公玉哥哥,我請你吃麵!」
瞅到路邊有賣面的小攤,林思泠高高興興捉住公玉謹袖子,把他往那帶。
一問10文一碗素麵,有點懷疑人生。咬咬牙還是叫了兩碗,至少麵湯隨便加,讓你喝到飽!
嘗一嘗,裡面除了粗鹽,啥味沒有。而且麵條是糙面揉的,下鍋怕斷,拉的很粗,一坨坨的跟面塊差不多。
林思泠邊吃邊心裡嘆氣,這真是花冤枉錢了!
為了轉移注意力,她問起公玉謹方才玩秤,為什麼那麼熟練的問題。
公玉謹淡淡道:「作為下一任武林盟主培養,我自然什麼都要會一點,最好精通。」
撐不下來的嫡子庶子,都被打發得遠遠的了。可惜諷刺的是,他堅持熬過來,成為大家的希望,結局卻是與家族共同覆滅,流落江湖。
林思泠有點同情他。
這種自小被培養出來的大家子,童年回憶都不怎麼美好。當然,她這種爹不詳、娘不愛的窮人,同樣人生悽慘。
吃完面,臨近晌午,林思泠惦記包嬸子要來取貨,與公玉謹急急出城往回趕。
剛下車,只見關卡外人山人海,所有難民從營地里出來,往一個方向走。鬧鬧嚷嚷,不知發生什麼事。
兩人擔心時局動盪,牽一髮動全身。公玉謹連忙拉住一位走過去的中年漢子問:「大叔,前面出了什麼事?怎麼這麼多人奔關卡外去了……」
中年漢子瞥他一眼。
「你們沒得到官兵通知嗎?今天午時三刻,所有在營地里的人,必須前往關卡,看處斬犯人!」
兩人愣了愣。
一大早出門進城,可能錯過了通知。中年漢子不耐煩地掙脫袖子,甩手離去。
林思泠與公玉謹彼此看看。既然官府開始殺雞儆猴了,他們便不能不隨大流,雜在隊伍中前往臨時法場。
一大隊官兵在維持秩序,將圍觀的人趕到圓圈外。中間搭塊高台,捆住十來個衣著破爛、渾身傷痕的人。全部堵住嘴,低頭跪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