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來的。」
「哦,怪不得不認識你。」男孩點點頭,熱心道:「要上課了,一起走吧。你叫什麼名字?」
「……葉十三。」
「我叫衛鵠。」兩人默默走了一段路,衛鵠終於忍不住問:「你真的叫葉十三?這名字……」
葉真說:「很好聽對吧。」
衛鵠嘴角抽搐了兩下,什麼都不說了。
對於新來的,學生們的態度總是警惕里摻雜著好奇。
學校是成人社會的縮小版,一個班裡新來了轉學生,就像一個公司里來了個空降兵。大家都忍不住要偷偷窺視他,又矜持的裝作不好奇,實際上誰都已經不在聽課了。
英語老師是個年輕姑娘,從講台上看下去,所有人的小動作都一清二楚。她用粉筆在黑板上敲了敲,問:「下一段課文有人能給大家念一念嗎?」
沒有人舉手。
前排女生掏出小鏡子,利用反光偷看那個坐後排的俊秀少年。
老師笑起來,點名:「那個新來的葉十三同學,你來給大家念課文……哦,你沒有書?衛鵠借給他一下。」
衛鵠忙把書推過去,偷偷在課文里的某一段上指了指。
於是整個教室的人都光明正大回頭,炙熱的目光差點把「新來的」烤出一個洞來。
「……」葉真盯著課本上扭曲的蝌蚪文字母,說不出半個字。
「念啊,念啊。」衛鵠低聲催促,沐浴在整個教室熱烈的目光里,他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葉真還是沉默,半晌面無表情的道:「對不起,我不會。」
教室里頓時響起一陣低低的嗤笑。
女老師不生氣,問:「什麼都不會?至少一兩句話是會的吧。」
「不會。」
「肯定有一兩個詞是會的啦。」
「真的不會。」葉真頓了頓,難堪的說:「我沒學過。」
教室里有人吸氣,女老師也驚了一下,問:「你以前是哪個學校的,英語課沒上過嗎?」
「沒上過學。」葉真梗著脖子,眼睛卻緊緊盯著講台,下定決心不看別人臉上的表情。
他開始想回家了。
他告訴龍紀威自己沒上過學的時候,龍紀威可沒有驚訝,甚至玄鱗也沒有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好……好吧……你先坐下,我們下課再談。」女老師也傻了,幾秒鐘後才反應過來:「衛鵠,你來替葉十三把這段課文念了。」
葉真撲通一聲坐回椅子上,低著頭看課桌上油漆細微的裂痕。衛鵠立刻站起來,用一種他聽不懂的嘰里咕嚕的語言念蝌蚪文。
洋人的東西,有什麼好的。葉真賭氣想。
不就是沒上過學麼,我還不稀罕呢。
葉真以為中午玄鱗會來接他回家,然而他卻失望了。
因為地處偏僻,這座學校中午幾乎沒什麼人回家,大家都是在學校吃午飯。當然貴族學校嘛,家裡有錢的小孩多,中午招輛計程車去酒店聚餐的更多,在學校里午休的學生就比較少了。
葉真摸摸口袋,裡邊有龍紀威給的五十塊錢。
買點什麼去吃呢?葉真是食堂門口轉了一圈,看裡邊很多學生三三兩兩嘰嘰喳喳的說話,便默默退了出來。
仍然有很多人偷眼看他,想跟他搭話,但是葉真毫無覺察。
他畢竟是個半大孩子,自尊心還是很強的。上午上課出了個丑,便覺得一世界的人都在笑話他,都在議論他。
實際上他們只是好奇,也有一些女生其實只是想要他的電話號碼。
葉真晃悠著出了校門,沿著馬路慢慢往前走。路邊不少零售店,還有五金材料、快捷旅館之類,葉真一路走一路好奇的打量,很快就出了學校所在的那條街。
街拐角上出現另一座學校的圍牆。
葉真遙遙的看了眼,學校門口的招牌幾個字他都認識:大連長山武術學校。
武術學校?這是什麼,武館?
葉真捏著下巴想了想,明白了。應該就是類似於武術門派這樣的東西,要不就是武館。他上的學校是私塾,這裡則是武師傅開堂收弟子。
他深深覺得自己去錯了學校,這裡才是他應該來的地方嘛!
想明白了的葉真於是探頭探腦,想溜進武校里去逛一逛。無奈武校是全寄宿制,平時大門緊鎖,非本校學生出入需要登記,他不論如何是溜不進去的。
就在葉真失望的縮回頭,準備順著原路離開的時候,突然肩膀被人重重一拍:「這小子幹什麼的?喂,問你話呢!」
幾個面色不善的年輕人圍成一圈,嚴嚴實實把葉真圍在中間。這群人身上都穿著紅色的運動服,頭髮剪得千奇百怪,拍葉真的那個人後腦勺剃光了,前邊劉海倒是留了一大撮,跟掃把似的。
葉真不知道他是碰上武校的小混混了,他只覺得好奇,盯著那個掃把頭看了好幾眼,琢磨著這人腦袋後邊是起癬了嗎?要不怎麼把頭髮剃光了呢?
掃把頭立刻就不爽了:「喂,問你話呢!你盯著老子看幹什麼!」說著伸手就推了葉真一個趔趄。
大中午的路上沒什麼人,就算有,也都低頭縮肩匆匆過去了。
葉真卻半點沒感覺到危險,老老實實道:「我隨便逛逛,本來想進武館看看的,進不去,我就出來了。」
小混混們嘎嘎笑:「想進武館看看~」「這裡也是你想進就能進的?」「哈哈哈哈……」
這笑聲讓葉真有種本能的、惡意的感覺,他推開掃把頭,說:「我走了。」
掃把頭立刻一把抓住他:「讓老子看看,喲,這校服是隔壁中學的嘛!有錢人家小孩兒啊!」
小混混們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
「看這小白臉樣兒,先別慌著走嘛!來借點錢花花。」掃把頭伸手去摸葉真的口袋,沒摸到錢包,卻摸出張五十的鈔票來:「喲,只有這麼點?」
他立刻伸手去推葉真:「還有呢?都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