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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真顫抖的指他手腕,問:「那是怎麼回事?」

  楚慈把袖扣扣上,沒有回答。

  「你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嗎?」他突然問。

  「楚、楚慈啊。」

  「不,我身份證上姓李。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葉真一個勁搖頭。

  「因為從法律上來說,楚慈已經死了。這個叫做楚慈的人,兩年前因為胃癌晚期,救治無效死亡。我在這裡只是借用了別人的身份,而那個虛構出來的身份是如此脆弱並容易揭穿,以至於我不能用自己的名義買房,出國,應聘,開公司簽合同……很多常人能做的事情我都不能做。」

  一個幾乎被禁錮起來的人——葉真心裡突然閃過這個想法。

  幸虧他沒有把這話說出來,如果被楚慈聽見的話,想必是一句很殘忍的話。

  楚慈把手放在攤開的書上,靜靜看著他,目光有點傷感。

  「葉十三,雖然龍處沒有詳細告訴我,我也不清楚你的底細;但是作為過來人,我的現狀對你來說應該是個很好的借鑑。如果你想復仇,起碼要做好準備。你現在的準備顯然是遠遠不夠的。」

  那天楚慈沒有讓葉真默寫化學元素表,因為很快玄鱗就來換班了。

  楚慈把葉真扔得亂七八糟滿地都是的書本撿起來,收拾好,放回葉真的書包里,平淡的道:「你還小,不用著急,花點時間好好想想我的話吧。」

  他禮貌的跟玄鱗道了別,從外邊輕輕帶上病房的門。玄鱗一直目送他離開,才幸災樂禍問:「楚老師又教育你啦?」

  葉真皺著眉,半晌點點頭。

  「因為神馬,數學題不會做?化學元素表背不出來?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楚老師訓起人來可有一套了,整天把韓越訓得一愣一愣的……」

  「他沒有訓我。」葉真悶頭道:「他沒有。」

  「啊?那他怎麼蹂躪你了?把化學書蒙你臉上然後這樣那樣,那樣這樣?還是用圓規敲你的頭,然後強迫你吃幾何模型?」

  葉十三怒道:「我才沒有吃幾何模型!」然後煩躁的把被子一卷,不論玄鱗如何好奇逼問、威逼利誘,都沒法再從他嘴裡掏出半句話了。

  23、家譜...

  一周後,橫濱。

  清晨的陽光溫暖和煦,池塘粼粼的水紋映在長廊上,青石上遊動著微許的波光。

  突然一陣喧雜聲由遠及近,幾個傭人試圖攔住黑澤,卻很快被黑澤帶來的保鏢推到了一邊。

  管家誠惶誠恐跟在後邊,跑得幾乎要斷氣:「黑澤先生!山地大少爺說要獨處一小時,不管誰來都不能打擾他的啊!您要不要先等一會兒,很快就……」

  一個保鏢飛快把他推開,黑澤連看都不看一眼,徑直走到長廊盡頭一間和室前,哐當一聲重重踹開了門。

  山地仁一驚,飛快收起面前一張半人高的畫軸:「誰?」

  黑澤不在乎他在幹什麼,走過去把一卷複印文件丟到他面前,啪的一聲。

  山地仁翻開一看:「這不是山地家族的家譜和族秩麼?上星期我還聽人說表兄大人你不顧阻攔,跑進本家老宅里去強行取走了家譜,為此差點氣死了自己的親叔祖……」

  「那是你的叔祖,我母親三十年前就跟山地家族斷絕關係了。」

  山地仁笑起來,拖長了語調:「好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那麼請問我尊敬的表兄大人,你把這個拿給我看是什麼意思呢?」

  黑澤冷著臉,嘩嘩翻到族秩當中的一頁,重重指在被他用紅筆畫了一行的字上。

  「甲午戰爭時期山地子爵的長子武郎,在戰場上被中國人暗殺——有什麼錯誤麼?」

  黑澤又從文件了抽出幾張影印件,上邊竟然是泛黃模糊的舊報紙,山地仁眯著眼睛看了半天,才勉強認出是甲午中午戰爭時期的一份英國報紙電訊稿。

  山地仁大笑:「您是從哪弄來這種東西的?」

  嘩啦一聲,黑澤一把拽起山地仁的領子,聲音低沉冷酷:「你不妨等到看完報導再笑。」

  山地冷冷的回視他,幾秒鐘僵持之後,黑澤重重把他推回到椅子上。

  甲午中日戰爭時期,震驚世界的旅順大屠殺發生後,日本軍方嚴格控制了當地報紙,甚至買通了英國路透社,宣揚日本軍隊在中國旅順「並未屠殺一人」。英國記者從上海發來有關於旅順大屠殺的詳實報導,則被路透社拒絕刊登並丟棄了。

  黑澤花費重金並人力物力無數,才找到當年電訊稿的影印件,可惜已經殘缺不全。

  不過就算是這份殘缺的報導已經足夠讓他震驚,在向當年日本士兵的後代求證過後,他甚至震撼得整夜無法入眠。

  「『獨眼將軍』山地元治長子武郎於軍營中被中國暗殺者殺害……軍營當夜暴動,暗殺者造成超過兩百名士兵死亡……火槍隊出動,歷經整夜,於天明時將刺客逼下山崖,屍骨無存……」

  山地仁用流利的英文一路念到末尾,玩世不恭的表情突然僵住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仿佛有個石頭卡在喉嚨里,最終只能發出可笑的咯咯聲。

  因為多次影印,陳舊的紙張上字跡殘缺,然而泛黃的邊角上仍然可以看見一百多年前那位英國記者寫下的斷斷續續的語句:

  「據悉,山地元治在得知愛子死亡後……勃然大怒,下令逐戶排查……暗殺者為一中國少年,慨然赴死前……自稱葉真,旅順葉家第十三子。……因旅順已無人煙,最終不了了之……意欲鞭屍,暗殺者屍骨神秘失蹤……其殘忍暴行,蒙文名之皮囊,實具野獸之筋骨……」

  紙片從山地仁手上滑落,輕飄飄落到桌面上。

  「黑澤川,」山地仁臉色鐵青:「你以為這種故弄玄虛的東西很好玩是不是?」

  黑澤居高臨下,一言不發。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從看見那小子以後就念念不忘,為此不惜把我們先弄回國,方便你去醫院看他?那小子一看就精神不正常!什麼旅順葉家第十三子,你怎麼知道他不是借前人的名頭,跑來跟我們故弄玄虛?」

  「你的前一句話我不反駁,後一句話同樣是我的疑問。為此我拜訪了當年山地元治副官的後人,那個副官的兄弟當時在軍營被葉真一刀捅死,為了泄憤,他建議山地元治將葉真的遺骨找出來鞭屍,但是一伙人在山下搜了三天,沒看到半塊骨頭……」

  「可能是掉到山下被狼叼了!」

  「……就好像他中了彈,從山崖上掉下去,身體卻在半空里掉進了另一個次元,所以沒人能在山腳下找到他的半根頭髮。這件事讓那個副官困惑很久,一直到死都念念不忘。」

  黑澤頓了頓,逼視著山地仁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