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翻手雲覆手雨

  那侍衛環視四周,像看著一群死物,「當時,我們就隱在先皇的寢宮,先皇的旨意,就是龍影衛劍指的目標。」

  就是說,朝中重臣不遵旨,他們也會親自動手的。

  龍影衛第一次露出猙獰的爪牙,殺氣騰騰的,讓文武百官噤若寒蟬,瑟瑟發抖,沒人敢提出異議。

  皇子公主們已經嚇暈過去,他們嬌生慣養的,哪見過這麼血腥的一幕,個個嚇破了膽。

  四大輔佐大臣也不好過,心跳如雷,臉色煞白。

  剛才還是活生生的人,還是呼風喚雨的國公和一國之母,可,轉眼之間,就成了一具無頭屍體,鮮血染紅了大地。

  宗令冷哼一聲,面色很不好看,「首輔大人,你怎麼跟龍影衛聯繫上的?」

  按理說,龍影衛是皇室的暗衛,他身為皇族的族長,卻沒有半個龍影衛。

  段首輔悄悄看向人影中不顯眼的年輕男子,心跳的厲害,「是他們找過來的。」

  誰能想像,這一場血腥屠殺是容靖一手挑起的,翻手雲覆手雨。

  他不露山不露水,毫不起眼,卻是整樁事件的幕後策劃者,說出去沒人信。

  這樣一個人,手段太狠,心計太深沉,太冷酷無情,太危險了,先皇的顧忌是對的。

  可惜,他拿捏不住容靖,不是對手。

  不知道這世上,還有沒有讓他動容的人。

  宗令半信半疑 ,刑部尚書小小聲的問道,「那,真的有遺詔?」

  他已經分不清是真是假了,好混亂。

  段首輔默了默,「當然是真的,沒見是錦衣衛指揮使蕭臨風親自拿出來的嗎?」

  其實,他心裡更迷糊,遺詔是他親手寫的,怎麼可能是真的?但,龍影衛說真的,錦衣衛指揮使說真的,沒人懷疑是假的。

  但,蕭臨風跟容靖這兩個人怎麼攪和到一起了?明明之前是互不理睬,王不見王,避嫌的不行。

  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趕舊人,現在的年輕人了不得。注(1)

  如果是自家的後人,該有多好啊,可惜了。

  蕭臨風還沒有娶親,要不,挑一個自家的孩子嫁給他?

  他只相信,利益綁定才能長長久久,而他們已經在一條船上了。

  他看向那個龍影衛,「這位大人,現在怎麼辦?」

  龍影衛悄無聲息的看向容靖,容靖微微頜首,他才說道,「把六皇子叫醒,靈前繼位,主持出殯儀式。」

  六皇子是被叫醒了,但,整個人瑟瑟發抖,小臉慘白,嚇的魂不附體。

  無論別人叫他做什麼,只會呆呆的瞪大眼睛。

  就連所有人跪在他面前,大呼萬歲萬歲萬萬歲,他都沒有反應。

  親娘親舅就在眼前被砍了腦袋,這刺激太大了。

  身邊的侍從小心提醒,「皇上,您快說平身。」

  「平身。」小皇帝眼神呆滯。

  「起靈。」

  「起靈。」新君像一個牽線木偶,落在眾人眼裡,神色各異,心裡的小算盤轉起來了。

  白色孝幛飄揚,白紙漫天飛,樂者齊鳴哀樂,

  滿朝文武身著白色孝服,九步一叩,齊齊送先皇和長公主出殯,聲勢浩蕩,哀聲大作。

  容靖始終隱在人群里不動聲色,冷眼旁觀,完美的隱藏所有的情緒。

  只有長公主落葬時,他才控制不住情緒,一聲聲痛哭撕心裂肺,包含了數不清的痛楚和辛酸。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是最深沉的無望和悲戚。

  從此之後,他是個沒娘的孩子了,再也沒人溫柔的叫他靖兒,再也沒人關切的問他累不累渴不渴,再也無人擔心的看著他。

  失去至親的痛,如針扎般密密麻麻,疼痛難忍。

  娘,孩兒磕別!

  今生無緣再做母子,來生,再做母子吧。

  一場葬禮過後,所有人精疲力盡,紛紛打道回府。

  古道邊,一黑衣一白衣,兩個出類拔萃的年輕男子相對而站,風吹拂衣衫,飄飄揚揚。

  容靖拱了拱手,「蕭大人,多謝你援手。」

  在行宮搞事情就繞不過錦衣衛,而,蕭臨風作為錦衣衛指揮使,所有人都在拉攏他,爭取他。

  他一直不偏不倚,坐觀山虎鬥,卻在最關鍵的時候出手。

  若不是蕭臨風出手相助,事情不會這麼順利,他對聖心的揣摩,無人可及。

  蕭臨風神色淡淡的,」不必,這只是一場交易,我扶六皇子上位,換一個掌印大權。」

  掌印,就是直接負責給皇帝聖旨蓋章的,是皇帝最信任的人,擁有很大的權利。

  如今新君尚幼不能親政,掌印一職就很微妙,等於是輔佐大臣將一部分權利讓渡給他。

  本來就是錦衣衛指揮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下子更是權勢滔天。

  這是前所未有的事。

  按照慣例,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皇去世,新君上位就會安排自己的親信接手錦衣衛,之前的錦衣衛指揮使下場只有一個,就是死。

  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了,除了死,沒有第二條路。

  可,蕭臨風打破了這個慣例,依舊是大齊皇朝呼風喚雨的風雲人物。

  容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這是他們第一次合作,也是最後一次,「烈火烹油,鮮花著錦,月滿則虧,水滿則溢,你好自為之吧。」注(2)

  扔下這句話,他轉身就走,身後傳來蕭臨風的聲音,「你要走了?」

  「是。」容靖的腳步不停。

  「把這個給她。」

  容靖回過頭,兩人的目光在空中對視,眼神非常微妙,沒提是誰,但都知道提的是誰。

  靜寧縣主,寧知微。

  蕭臨風走過來,將手中的錦盒塞給他,隨後,翻身躍上駿馬,揚鞭策馬而去。

  容靖目光深沉如晦。

  良久之後,他坐上停在一邊的馬車,「走。」

  侍從小心翼翼的問道,「大人,不等段家人了?」

  「不必,他們會追上來的,要大亂了,趕緊走。」容靖眉眼清冷至極,看向京城方向。

  別了,京城,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回京的路上,段首輔臉色大變,不敢置信。

  屬下小心翼翼的稟道,「五皇子被一群黑衣人帶走了,說是陳國公府的人。」

  「陳國公都死了……」刑部尚書已經派人奉旨前去誅這三家國公府,誅三族,一個不留。

  「報,陳國公府上上下下都消失了,不見了。」

  段首輔的臉色大變,糟糕,走漏風聲了,陳國公府是太后母家,權勢滔天,其中一支嫡支是駐守西南的將軍。

  「不好,要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