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鍛錘小鎮收偽命
阿瑞斯三人合獵血獸的時候，安格諾已經來在命運之子所在的鍛錘鎮。
這座鎮子因有一座水力鍛錘，而遠近聞名。
如今它不可避免的遭受了洗劫，不止一輪。
第一輪自然是來自天人征戰者，相比於有著玄兵軍團守衛的大城，類似這種有些特色的小地方，征戰者一般都是派出一支偏師，出其不意，掠了玄兵匠師就離開了。
不過，鍛錘鎮的領主和大戶，還是嘗試組織戰力，進行了抵抗。
得益於他們平時需要抵抗魔獸的騷擾，效率並不慢。
但這卻方便了征戰者一網打盡。他們入侵天舟世界後，雖然並未將槍炮之類的熱武器融入自家體系，但相關的軍事理念，卻是掌握了。
以超凡力行熱武器之作戰方式，對相對密集的敵人進行飽和區域覆蓋式打擊，對方不能合力而戰時，再分割滅除，十分有效。
滅了鎮衛隊，鎮上便連個像樣的戰鬥團體都沒有了，征戰者掠了想要的匠師之流，便往下一處而去。
他們的任務，就是掃蕩收割。在消息尚未全面散播開來時，這等收割往往是投入不大，效果斐然。
天人征戰者之後，對鍛錘鎮發起第二輪洗劫的，是鎮上的暴民。
他們具體的成分很雜，一朝失去領主所代表的律法制約，便嘗試渾水摸魚，趁火打擊。而這等行為，很快又引發更多人的加入，和更大規模的哄搶，繼而發生暴亂。
這暴亂對鍛錘鎮造成的損害，比征戰者洗劫更甚，很多普通人因之傷死。
而殺戮引發的濃鬱血腥氣，吸引來了魔獸獵食。
安格諾就正好趕上。
魔獸也聰明，看到這裡的兩腳獸軟弱可欺，乾脆就賴著不走了。
有的甚至就在城鎮某處臨時做了窩，養精蓄銳，方便消化完了肚中食物再去捕獵。
安格諾結束趕路狀態，顯出身形，溜溜達達進了鎮。
對他來說，此時的鍛錘鎮有著太多即視感。
儘管時代不同，此間的建築風格，對他來說太過古舊，但那種殺機隱現、兇險非常，血腥而又悽慘，凋敗伊始頗顯淒涼的氛圍，卻跟他生前最後一段時光十分相似，也令他至今記憶猶新，且意難平。
安格諾跟北王一樣，皆是執念太盛，又有些歪緣，死後執念不散，以幽魂形態存世。
不同的是，北王的天賦強，自身的意志強，機緣也強，故而以英靈之姿長時間存在。
而他做詭時的種種，如今是不記得的，但也不是徹底忘懷，而是被羅波以秘術，轉化為特殊的潛意識，壓在了他心靈深處。
就像羅波說的：「有些過往，知不如不知。」
安格諾自己也隱約清楚，他做詭時，怕是沒幹啥好事，因此他的性子就顯得彆扭，跟諸將都不怎麼投緣，也就跟東王還算合得來。卻也不是因為東王才是那個對的人，而是東王跟誰都合得來……
在靜謐的街道上行走，唯一能聽到的聲音，是仍在燃燒的一些房子發出的『嗶啵』聲響，以及偶爾傾塌時的轟然。
鼻尖嗅到的，是燃燒的各類焦糊味道，以及血腥味。
路上不見活物，但無需多細心，就能不時見到人類的殘骸和血污。
以安格諾的靈武水平，自然能察覺更多，比如房屋中躲藏的人類的生命氣息。
但他沒準備行拯救之事。
這種事，他更認同當初羅波所言「拯救，是一件雙向奔赴的事，你有情而他無意，那麼就是只是一次自我感動，自我滿足。」
更何況，他這次帶著任務，更講究『緣份』。
東王在他臨行前特意叮囑：「只需按你心意行事即可，如果不能與命運之子相遇，意味他著與我們無緣，也就沒有必要過多糾纏。」
這話很得安格諾胃口。
他覺得，他所在的團隊成事，可不靠什麼狗屁的命運之子。
超級存在，有羅波就夠了，引領者、旗幟。
剩下的，平時的事務處理，組織運營，團隊就能做好。
天舟世界的末世人類最終成功運營成一個統一的、凝聚力和上進心俱佳的國度，就是一份不錯的成績單。
當然，他也清楚，若能收下天命之子，將是一個不錯的加分項，所以他才走這一趟。
但有其更好，無其也可。這是他的根本態度。
結果長街近乎走完，從路旁的房子裡躥出來的，居然是一條土狗！
安格諾一個沒繃住，笑出了聲。
以當前的環境和氛圍，著實有些不應該，但他就是想笑。
他覺得，當初他遇上羅波時，大約也是這種狀態：靈光乍現，在對的地點、遇到了對的人。
可惜他的這段相關記憶都已經模糊，大約當時比較魔性，不知死活硬剛羅波，但羅波念他強魂，還是給了他一次機會，被他成功抓住。
而現在，他也決定給這條土狗一次機會。
「要跟我走，你就搖搖尾巴。」
狗子『哈哈』的吐著舌頭，毛茸茸的翹尾巴晃的很是歡實。
「好！」安格諾手腕一翻，一道靈氣打入狗子體內。
狗子立刻發出痛苦的嗚咽聲，身體抖的跟篩糠似的。
安格諾吟道：「一枚靈種入我體，或歸虛無或超凡。」
他猶自記得當年羅波的解釋：「超凡之路，有進無退，不成功便成仁。尤其是從凡俗蛻變超凡，乃是天道司職，故名天賦。
天道不允，你卻要強上，並且還不打算循序漸進，而要一氣叩開超凡門徑，無大毅力、大勇氣，以及幾分運道，又怎麼可能？
記住，我道路旁皆白骨，超凡門前盡亡塵。走不走此路，最好別勉強。」
而如今安格諾卻是連這番交代都沒給狗子。
想給我安格諾當狗，這道坎兒就必須自己邁過去，否則死亡未必不是一種仁慈。
活著可以多痛苦，安格諾覺得自己還是有些發言權的。
尤其是被天人征戰者入侵，安格諾知曉，人間慘劇，才剛剛上演。
而作為人類的好夥伴，貓狗之流，同樣很慘。
覆巢之下無完卵，安格諾也是不願意看到善解人意的忠狗最後被主人吃掉之類的地獄場面……
花費了大約一分鐘，狗子挺過來了，骨骼炒豆一般爆響連連，嘴岔變深，軀體變大，腿骨也更加粗壯……它在返祖，變得更像是狼。
由於突變的太過迅猛，活性相對較低的表皮跟不上速率，造成了多處撕裂，看起來慘兮兮的。
安格諾卻微微一笑：「嗅到了食物的味道了麼？去吧，我在這兒等你一會兒。」
土狗所變的魔狼低嗚了一聲，便化作一道青色的流光，向著附近的一幢門戶殘破的房子衝去。
安格諾確認了，這狗子選擇了靈武大風之力。
他之前給狗子種的靈種，稱之為原始靈種，特點是靈武之力的類型可以自行選擇。
這也是一步超凡的福利。
像那些求穩而一步步打熬身體，錘鍊心志，最終以武入道的高武-靈武路線者，就無法在開始時享受這等好處。
而且，先過超凡關，然後再修行，進境之快，也不是尋常可比。
弊端前邊也說了，不成功便成仁。他當年也是靠強大的執念，以及一定的運道，才突破自我，成功升格。
至於狗子，安格諾覺得，作為動物，想法要比人簡單許多，靠著赤誠純粹，以及不差的運道，也有能過關的。
魔狼沖入民宅，很快便與內中棲身的魔物展開廝殺。
稍微有些磨蹭，顯然作為被馴化的土狗，想要找回猛獸的飯碗藝業，還得花些時間適應。
不過，等到與第二頭魔物廝殺時，明顯就利落了很多。
血脈中的技藝固然找回來了，吞食魔物，攝取其精華，令自身變強壯，也是一大緣由。
靈武也是很講究食補的，而靈獸，就更是行自然之法。
獸的自然之法，便是吃喝拉撒睡，巡狩加交配。
安格諾背著手，悠閒的看著天上緩緩變化的瓷白雲朵。他既是給狗子入超凡突變後補充身體虧空的時間，也是給暗中窺伺他的人時間。
眼神本身沒有質量，但是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人的精神能量最易通過眼神投放而出，可以理解為習慣性的以目光標的作為念頭的投射目標。
因此，像安格諾這樣靈武高修，能夠感受到他人的目光，尤其是未經訓練的普通人的目光。
若是肚靈機、靈力敏感的阿瑞斯在此，別說是看他，普通人就是在幾里外想到他，自然散逸的精神力中有所流露，他都能察覺。
安格諾認為，此時暗中觀察他的當地土著中，應該就有命運之子。
對方在思索衡量，最終如何，看命也看緣。
魔狼連吃了數頭魔物，終於心滿意足，這時它的肩高已經超過120CM，堪比小牛，一身青色的毫毛，根根颯爽，內里的絨毛又潔白綿密，看起來威風且自帶高等生命的華美貴氣。
它的眼神也不似原本那般狡黠，而變得沉靜，但給人的感覺，其智慧明顯更高。步履沉穩優雅，可以說跟之前完全是兩個生物。
眼瞅著魔狼款款而來，就要與安格諾匯合離開，一間簡陋的茅草頂泥屋中，終於衝出一道瘦弱的人影。
目標明顯是安格諾這邊，不過剛跑了幾步，從一旁，就突然躥起一道血光，直撲這人影。
安格諾抬手，這個動作看似行雲流水，並不快，但實則卻快的帶起了幻影，靈武-破法利爪！
這邊一動手，那邊飛竄的血光，就被突然出現的生白色利爪撓破，血光爆散，一條蜜獾模樣的獸，自血光中迭出，落於地時，已經站都站不起來，身上的皮毛也被血濡濕。
不過作為魔獸，這玩意可沒那麼容易死。
安格諾也是刻意留其一命。
瘦弱的人影先是受到了驚嚇而趔趄了幾步，但很快就調整好心態，以更快的速度跑到安格諾面前，叩拜道：「老爺，能不能也給我一個機會？」
「法不輕傳，道不賤賣，師不順路，醫不叩門。
狗子直感敏銳，察覺我非常人，跑出來搖尾乞憐，肯獻上忠心，我才給它機會。
你不過是審時度勢，出來蹭機緣，又準備獻上什麼，換這引道傳法的機會？」
瘦弱小人咬了咬牙，道：「一切！我願意獻出一切。」
安格諾呵呵一笑：「我不知道現在的你是否知曉這個概念所代表的份量。
說實話，我也不想當那個惡人。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我卻得到了你。這是惡棍中的惡棍才喜歡玩的伎倆。
這樣，我問你一個問題。你只需誠實回答，無論對錯，我都不會讓你白跑這一趟，白跪這一回。只不過最終的結果還是有差異的。
答對了，說明我們是一路人，我引道授法，帶你入門。
答錯了，我送你些好處，免了你這次災劫，你可願意？」
小人兒用力的點點頭：「好！」
安格諾便道：「我來問，你得這機緣，看重的顯然是狗子般由平凡而超凡的變化。那麼，假如你得償所願了，又要做何事？」
小人兒脫口而出道：「作為想做的任何事，最主要的還是追尋力量。讓自己再也不因弱小而被欺凌，讓我的意願，能通行無阻。」
安格諾目光灼灼的盯著小人兒看。
小人兒也沒有怯場，努力的回視著安格諾，以表達自己所言赤誠。
「嗯，你所言非虛。也合了我的意。我現在給你個機會，拜我為師，從此後，拋家舍業，修靈武之道，追尋力量，征戰諸界，你可願意？」
「願意！」
「好，若有家人親友需要拜辭，又或有貼身之物需要收拾，現在就去，我可以等你片刻。若無，就騎上青狼，跟隨我回師門。拜師是件莊重之事，不可潦草。」
「我的母親被魔物襲殺，能不能讓我將其埋葬？」
安格諾指了指氣息奄奄的『平頭哥』問：「是那魔物！？」
「是。」
安格諾也沒問小人兒之前是靠何手段，保住了其母不被魔物啃食，他自己又是如何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更何況是天命之子，總是有些異常。
這些都無需細究。
而對方能有起碼的孝心，這也算是好事，安格諾自然是允了，還簡單的幫了些忙。
讓其母遺容得了體面，並以靈氣護住。
「將來你若修行有成，親自回來為你母安排一場像樣的喪葬。你若不幸早亡，我也會安排人讓你和你母親體面入土。」
「多謝師長。」
「嗯，過的了關，才是拜師。拜了師才談得上師徒情誼。現在不過是路人之善，無需多禮。」……
就這樣，安格諾收了名徒弟，是不是命運之子，其實安格諾也不是特別有把握。他就當他是！
然而實際情況是，這小人兒並非命運之子。
至少不是原本東王預言的那個。
如果安格諾沒有遇到土狗，或者不理會土狗，而走到長街盡頭，就有機會遇到命運之子。
結果安格諾給了狗子一個機會，被小人兒抓住了機會，安格諾便沒有走完長街，直接帶著拿被稱作青狼的土狗當坐騎的小人兒離去，完美的與命運之子錯過。
可有趣的地方在於，原本並非命運之子的小人兒，卻因此凝聚了幾分命運之子的命格，而真正的命運之子，卻因這次截胡，鴻運黯淡了幾分。
顯然，命運最是不可捉摸，卻也並非完全不能推算。命運之子的強，是需要大量要素促成的，其中之一，就是貴人。
羅波一系，就是命運之子的一大貴人。
而當東王通過預言，謀劃盤算嘗試干涉命運時，等於是拖著羅波一系，被命運謀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