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自古皇室多薄情~
江燼霜微微一愣。
不是關心,只是覺得麻煩。
自三年前,她因觸怒龍顏被貶出京城之後,江燼霜孤身一人習慣了,不太喜歡沾上麻煩事。
她不喜歡有人因她受傷,為她出頭。
——那對於江燼霜而言,是很麻煩的事情。
而現在,裴度就是這樣的「麻煩」。
即便對於裴度的受傷,江燼霜心中也沒多少愧疚。
她沒有立即回答,在賀為京眼中,更像是默認。
他稍稍挪開視線,不太在意地冷聲:「也是,你傾慕他挺多年了。」
「什麼?」
江燼霜微微抬眸,看向面前一臉冷淡的賀為京。
她擰眉,眼中的探究意味更濃:「賀先生,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為什麼對她的態度這般熟稔,熟到讓她有些不自在。
賀為京微揚眉骨,聽到江燼霜的提問,臉色似乎不太好看。
他的個頭很高,下巴很漂亮,所以抬起下巴的時候,能夠看到男人流暢的線條輪廓。
賀為京的長相是那種偏冷調的,即便只是站在那裡不說話,也讓人覺得清高孤傲,不可企及。
看慣了生死的醫師,似乎看向誰的眼神都是淡淡的。
「那你自己說,我們在哪兒見過?」
反倒是神態自若地詢問她,絲毫不帶被戳穿的窘迫。
這下倒是輪到江燼霜不自在了。
她眨眨眼睛,摸著下巴,仔細端詳著面前高大俊朗的男人。
江燼霜自然是認識這位賀先生的。
只不過那是因為睿陽王叔的緣故,除此之外,應當是沒有見過的。
而且,即便她認識賀為京,賀為京也不可能認識她啊。
如今他這般輕車熟路地與她交談,倒讓她有些恍惚了。
眯著眼看了半天,江燼霜有些泄氣地嘆了口氣:「賀先生給個提示呢?」
賀為京便不高興了。
他驕矜地冷哼一聲,目光從她身上移到一旁。
「果然是自古皇室多薄情。」
江燼霜:「……」
這話說得,怎麼好像她是什麼拋妻棄子的負心人一般呢?
也沒再說什麼,賀為京不知從哪裡拿出一個藥瓶,扔給了江燼霜。
「平日沒事的時候吃一顆。」
江燼霜看了一眼手上那晶瑩剔透的藥瓶,再抬起頭來的時候,賀為京已經轉身離開了。
看著賀為京的背影,江燼霜趕忙追問:「賀先生,這是什麼藥啊?」
「益氣固本。」
江燼霜聞言,沒什麼猶豫,倒出一顆含在了嘴裡。
冷甜的味道從舌尖蔓延化開。
那藥丸雖然帶了藥香,但卻並沒有草藥的苦味,反倒帶著絲絲涼涼的桂花清甜,意外好入口。
江燼霜眼睛一亮。
甜的。
她這個人很不喜歡苦味的東西。
就連那茶湯,也要喝去了苦味的第三遍茶。
只不過她極少矯情這些小事,即便真的吃了苦藥,喝了苦茶,也不過是稍微皺皺眉頭的事情。
——她萬萬沒想到,賀為京給她的藥丸,居然還是甜的。
——
江燼霜要去皇室宗祠待上七天。
這樣的處罰,已經比江燼霜預料中的要輕許多了。
皇室宗祠京城外,江燼霜臨行前,將一些瑣事統統交代給了司寧。
公主府有硯訣在,她倒是不擔心會出什麼差錯。
去皇室宗祠罰抄,江燼霜也不是第一次了。
馬車出了城門,來到宗祠的時候,江燼霜帶著春桃,輕車熟路地下了車。
當年她因當街砍掉了兵部侍郎的一隻手臂,就被陛下罰來這裡抄送經文的。
變新立法,對於一個國家而言,就像是要將一個人身上的腐肉剜去,重新長出的過程。
剜肉的過程痛不欲生,立法革新也是寸步難行。
就像當初,無數老臣舊部跪在廟堂之上,以死相逼,要求天子收回成命一般。
天子不能做那斬殺一切的利劍,東宮太子更是不能喪失臣民之心。
——所以江燼霜站了出來。
她擎著一柄劍,斬了那為首老臣一臂,給了眾朝臣警告與威脅。
或許天子會念及舊情,不動他們。
但她江燼霜不會。
是以,兵部侍郎退出朝堂之後,立法革新的進程也終於順暢起來。
是以,陛下對於她殺了兵部侍郎一事,也是小懲大誡,只罰了她八十板子服眾。
她一介公主,承擔了所有臣民的怒火與謾罵。
——江燼霜倒是不太在意這些。
思緒回籠,江燼霜看著面前威嚴肅穆,卻稍顯寂寥的皇室宗祠,她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又要在這種地方待上七天,江燼霜素來不喜歡抄送經文佛偈的。
春桃提著行李,跟在江燼霜身後:「殿下,這宗祠除了平日灑掃的下人奴婢,沒有旁人了嗎?」
江燼霜回憶一番:「應當是沒有了,早些時候欽天監的人也偶爾會來這裡的觀星台,夜觀天象,不過現在已經很少踏足了。」
春桃膽子有些小。
她縮了縮脖子,跟在江燼霜身後,使勁點了點頭。
江燼霜寬慰地笑笑,接過春桃手上的行李:「走吧,先帶你找個住處。」
「好。」
江燼霜這昭明公主的身份本就是人嫌狗憎,如今被罰來這宗祠,下人奴婢們也多是避開她們走。
也幸虧江燼霜對這裡還算熟悉,帶著春桃隨意尋了個廂房,放下行李後,春桃便挽了袖子開始打掃。
「春桃,你打掃完先休息便好,我得去宗祠抄經了。」
春桃聞言,急忙道:「殿下,奴婢跟您一塊兒去吧。」
那宗祠里擺的都是萬晉歷代先祖的牌位。
知道春桃膽小,江燼霜便笑著擺擺手:「不必了,你先休息,我晚些時候就回來。」
「那好吧……」
……
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
走過那蔓延的春色石階,江燼霜步入祠堂。
為方便抄寫,江燼霜將自己的長髮盤了起來,用髮簪挽起。
身上的寬袍長袖有些礙事,江燼霜尋了個襻膊繫上,利落了許多。
宗祠燃了蠟燭和檀香,偶爾有一兩個灑掃的婢女拿了濕布,擦乾淨地板之後便又悄聲退下了。
江燼霜倒也不覺得有什麼陰森。
——那些牌位,還沒有她抄送經文來得陰森。
宗祠中的香掉了一半,江燼霜手酸地活動了幾下手腕。
有時候她也覺得自己挺奇怪的,這雙手耍起刀槍來,半點不抖,反倒是抄寫東西久了,字跡歪七扭八,更不適從。
這才寫了一會兒,江燼霜就走神兒了。
左顧右盼,思緒神飛。
宗祠的變化比起從前,並不算大,只是幾年時間未來,這裡更顯得古樸莊嚴,冷肅穆然。
然後,江燼霜就開始趴在桌案上,畫烏龜。
幾筆畫完,江燼霜舔了舔嘴唇,正思索著要不要給這個烏龜畫一個旒冕。
「殿下走神了。」
一道清冽冷矜的聲音從江燼霜的頭頂傳來,江燼霜循聲望去,眼中閃過一抹訝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