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我說錯話了。
「父皇將刺殺一事交由我來處理,本宮想著卷宗閣應當有記錄的線索,所以便來查看一番。」
沈淮鶴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卷宗架子:「跟那起刺殺案有關的卷宗放在這邊了,微臣去取來。」
說著,沈淮鶴往架子那邊走去。
一時間,江燼霜面前只剩下裴度一人。
桌案正對著卷宗閣大門。
江燼霜站在桌案前,男人一襲月白長袍,站在光影之下,那矩形的門框將他攏在逆光之中,好似一幅水墨畫。
他身姿端正,目視前方,如同挺拔的松柏翠竹,並未看她。
江燼霜也不太想跟他待在一起。
上次的事情,她還沒消氣。
——既然首輔大人這般看不起她,她也不必上趕著去討好人家。
「我來幫少卿大人。」
江燼霜聲音高了幾分,轉身去幫沈淮鶴一同去找卷宗了。
卷宗閣的檔案沈淮鶴熟悉得很。
不等江燼霜走兩步,沈淮鶴便已經抱著幾沓卷宗放在了桌案上。
「跟刺殺有關的卷宗都在這裡了,」頓了頓,沈淮鶴徐徐道,「微臣審訊的刺客咬毒自盡,仵作擔心他的毒會傳染,微臣便下令將人埋了。」
江燼霜點點頭。
她走到書案面前,翻看了幾下卷宗。
重新抬眸,看向面前站著的裴度。
「裴大人還有事嗎?」
男人眉目疏淡,聽到江燼霜的聲音,淡冷的視線才與她對視。
他沒答話。
江燼霜便繼續笑著:「如果裴大人沒事,不如早些回去歇息吧,刺殺一事的詳情,本宮想跟少卿大人單獨聊聊。」
趕人的意思很明顯。
攏在袖口中的指骨微頓。
裴度嗓音清冷淡漠:「陛下要求微臣協助公主殿下,微臣需恪盡職守。」
江燼霜點了點頭。
她抽了幾本卷宗出來,從桌案前緩緩起身:「既然如此,剩下的這些卷宗,就由首輔大人過目吧。」
說著,她看向沈淮鶴:「這幾本卷宗本宮拿回府看了,沈大人明日來府上找我,本宮有話要跟少卿大人說。」
——她必須找個機會,單獨問一問沈淮鶴關於當年睿陽王謀逆一案。
沈淮鶴神情平靜,微微躬身:「微臣遵命。」
說完,江燼霜看向裴度,惡劣一笑:「其餘的卷宗,首輔大人何時看完了,再來協助本宮吧。」
沒再去看裴度的臉色,江燼霜揚長而去。
沈淮鶴站在門前,看著江燼霜離開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麼。
身後傳來聲響,沈淮鶴轉身看去。
不知何時,裴度已然坐在了桌案前,將那剩下的幾本厚重的卷宗整齊地摞在了桌角。
他平靜地拿了頂上一本卷宗,緩緩翻頁,開始逐一查看。
沈淮鶴見狀,眼中閃過一分驚訝。
對於這位首輔大人,沈淮鶴還是十分欽佩尊重的。
他雖入仕比沈淮鶴要晚上許多年,但卻憑藉著自身的天資與文采,平步青雲,不過三年時間便坐到了那權臣之位。
見他這般認真地查看卷宗,沈淮鶴微微蹙眉:「首輔大人,恕臣直言,殿下剛剛拿走了三本卷宗,這裡剩下六本卷宗,共計一千三百二十一頁。」
「若是大人要一個人看的話,估計要看三天以上了。」
其實他們二人都明白江燼霜的意思。
——這次的刺殺案件,她不希望裴度參與進來。
「我知道。」男人微微垂眸,一隻手指著卷宗上的文字,一邊平靜回應。
他雖是這樣說,但翻看卷宗的動作並未停止。
他微微垂眸,有幾縷長發便垂在了他肩膀一側。
男人一襲月白長袍,容顏如畫地坐在桌案前,眉眼之間帶著與生俱來的清貴冷矜。
即便只是一個簡單的側臉輪廓,也能讓人不由得屏住呼吸,驚艷不已。
那是一張被上天偏袒眷顧的容顏,完美到毫無瑕疵。
沈淮鶴看著書案前的裴度,思緒飄遠。
當年昭明公主苦追這位寒門書生的事情,長安城無人不知,傳言不斷。
那一日在千金閣中,沈淮鶴親眼看見那高高在上的昭明公主為博書生一笑,豪擲千金。
買下了百年前位極人臣,被皇家特許葬入皇陵的第一首輔——許開山的笏板。
沈淮鶴至今記得,那位昭明公主笑著將那價值連城,意義非凡的笏板送到書生手上,笑意溫柔:「裴度,這笏板送你,哪一日你官至首輔,便用這支笏板指點江山。」
那是沈淮鶴第一次見到昭明公主的真心。
只覺得有些刺眼。
如今,看著桌案前伏案翻看卷宗的裴度,他總覺得,似乎哪裡不太對。
——這位首輔大人,並不是這種逆來順受的性格。
這般無理的要求,若是放在平常,他肯定會斷然拒絕的。
一個猜想從沈淮鶴的腦海中浮現。
沈淮鶴看著男人,緩慢開口:「首輔大人……是否有些縱著殿下了?」
他又覺得自己的猜想荒謬。
長安城人人都知,這位首輔大人被昭明公主強迫三年,心中應當是恨極了她的。
沈淮鶴甚至自己都不太清楚,他問出口的這個問題,想要一個什麼樣的答案。
他只覺得喉頭像是被什麼堵住,有些不舒服。
看卷宗的動作微頓。
男人的手指停在了卷宗的一行文字上,微微抬眸,朝著沈淮鶴看過來。
他的長睫輕顫幾下。
平靜淡冷的眼神中,帶著幾分類似於……茫然的情緒。
他的聲音沒什麼溫度,說話語速稍慢:「她在生氣。」
好像是在替她解釋她的「無禮」。
皺了皺眉,裴度補充一句:「因為我說錯了話。」
一種詭異的感覺從沈淮鶴的心頭升起。
——有一瞬間他甚至以為,首輔大人之所以答應昭明公主這般無理要求,只是想讓她消氣。
這種荒誕的想法只出現一瞬,便被他自己否決了。
沈淮鶴張張嘴,似乎是還想要說些什麼。
可不等他開口,桌案前的男人便淡聲道:「今晚裴某應當會在卷宗閣借住一晚,望少卿大人准許。」
沈淮鶴愣了愣,僵硬地點了點頭:「在下明白了。」
——
江燼霜回到公主府的時候,得知司寧和千堯出府辦事去了。
她問春桃出府辦什麼事情,春桃撓撓頭:「先生沒說,奴婢只看到司寧先生離開的時候,臉色有些難看,走得很急。」
「怪事。」江燼霜嘟囔一句。
最近也沒聽說有什麼動靜值得司寧親自出馬的呀。
只不過既然司寧沒有告訴春桃,就說明不是什麼大事,他自己可以解決。
這倒讓她放下心來。
夜幕降臨。
江燼霜沐浴之後回了寢殿,不等她上榻休息,門外就傳來一道急促的敲門聲!
「殿下!殿下不好了!司寧先生出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