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本來無一物

  第110章 本來無一物

  趙雲歸眉目疏淡,衣袂流雲。

  銀杏樹下,青綠的扇狀落葉落在他的肩膀,男人一襲青銀長袍,臉上蒙了眼紗,看不清神情。

  江燼霜笑著上前幾步,先是朝著妙峰住持雙手合十,微微欠身:「見過妙峰法師。」

  妙峰法師與睿陽王江不霍都已是天命之年,只是這位妙峰法師看上去鶴髮童顏,精神矍鑠。

  妙峰住持一雙沉寂的眸好似古井無波的水面,只是看了江燼霜一眼,便也低念了句佛號。

  「貧僧見過昭明公主。」

  江燼霜微微眨眼:「妙峰法師認得本宮?」

  妙峰看著她,目光溫和慈愛:「睿陽王殿下曾帶殿下來過,殿下與小時候的模樣很是相像。」

  江燼霜便也笑笑:「妙峰法師與王叔是至交好友,晚輩理應早來看望住持的。」

  妙峰笑著擺擺手,對一旁的國師道:「雲歸,請殿下進來吧,我去斟茶。」

  趙雲歸恭敬欠身:「是。」

  說著,妙峰法師轉身,朝著寺廟後院的禪房走去。

  江燼霜看著妙峰住持離開的背影,轉而面向趙雲歸:「國師大人怎麼在這兒?」

  趙雲歸撣了撣肩膀上的落葉,語氣平靜:「來看望師傅。」

  「師傅?」江燼霜眨眨眼,「你是妙峰法師的徒弟?」

  「俗家弟子,」趙雲歸解釋,「當年在成為國師前,我曾與前任國師來護國寺修習,結識了妙峰師傅。」

  江燼霜點點頭:「怪不得國師大人精通佛理,原來是這樣。」

  趙雲歸併未解釋什麼,只是伸了伸手:「走吧,師傅應當是想要與你談談。」

  江燼霜會意,跟著趙雲歸,朝著後院禪房的方向走去。

  護國寺內並未種桃花樹。

  但只要往後院的方向一抬頭,就能看到後山寺外滿院的桃花。

  越往後走,花香越濃,有細碎的粉瓣拂過院牆,落在後院的土地上,正有幾個小僧人拿著掃把灑掃著,幽靜怡然。

  見到趙雲歸,那群小僧朝著趙雲歸雙手合十,念一句佛號:「見過師兄。」

  「見過師兄。」

  「師兄好。」

  「……」

  趙雲歸也一一回過,神情不變,清寂冷淡。

  江燼霜覺得有趣:「國師大人何時來的護國寺?看樣子輩分不低。」

  趙雲歸目視前方,似乎並不在意江燼霜探究好奇的眼神:「記不太清了,應當是七八年前了。」

  「七八年?」江燼霜震驚,「那時候我還不認識你呢吧?」

  指骨稍稍拂過寬袍上的繁複祥雲花紋,趙雲歸淡聲:「應該吧。」

  江燼霜對趙雲歸當年的事十分好奇,又是個閒不住的,她的視線落在趙雲歸身上,問東問西。

  「國師大人當年也要參學禮佛嗎?」

  「要。」

  「那妙峰法師對你嚴厲嗎?會不會拿戒尺打你手心?」

  「……不會。」

  江燼霜背過手去,仍是好奇:「佛家不是講究什麼,身似菩提樹,心如明鏡台,國師大人您戴著眼紗,也是為了這樣修行?」

  身旁有幾個僧人手持掃把走過,紛紛朝著趙雲歸行佛禮。

  有的僧人手中的掃把沒拿好,江燼霜又沒看路,被掃把絆了一下。

  「當心!」

  趙雲歸微微蹙眉,上前一步,想要去扶她。

  江燼霜卻向後退了幾步,穩穩地站住了腳。

  她不太在意地朝著趙雲歸笑笑:「不礙事。」

  趙雲歸見狀,薄唇微抿,甩了甩衣袍,繼續往前走。

  江燼霜又跟了上去。

  「國師大人,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什麼問題?」

  「身似菩提樹,心如明鏡台,國師大人做到了嗎?」

  趙雲歸仍舊目視前方。

  他今日穿的那身青銀寬袍上,用銀線縫繡著精緻繁雜的花紋,陽光掩映下,熠熠生輝。

  ——像個仙風道骨的仙人。

  後山外的桃花開得太艷了。

  艷得他覺得刺眼。

  有後山外的花瓣飄舞著,落在他的肩頭。

  這一次,他並未像拂去落葉那般將花瓣撣落,只是拿起肩膀上的落花,放在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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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未。」

  許久,他這樣答。

  語氣中帶著幾分江燼霜聽不懂的無奈與妥協。

  ——

  後院禪房。

  江燼霜與趙雲歸進入禪房之後,便聞到了一陣悠悠的茶香。

  妙峰法師備了茶水,跪坐在主位的蒲團之上,笑著看向江燼霜。

  江燼霜也微微欠身,跪坐在了妙峰法師對面的位置。

  矮桌旁,趙雲歸與江燼霜同坐在一處,面對著妙峰法師。

  抬眸,江燼霜就看到了妙峰法師身後的掛畫上,書寫了一個巨大的「禪」字。

  妙峰法師笑著,將兩杯茶推到兩人身邊。

  「這是今年護國寺後山新曬的茶葉,二位嘗嘗。」

  「多謝住持。」

  「謝師傅。」

  趙雲歸先端起茶盞,稍稍抿了一口。

  江燼霜剛準備拿起來,一旁的趙雲歸便稍稍出手,按住了她的茶蓋。

  江燼霜疑惑地看向他。

  趙雲歸淡聲:「二遍茶。」

  江燼霜倒也沒嬌氣到這種程度。

  她不太在意地搖搖頭,趙雲歸見狀,這才緩緩將手移開。

  江燼霜抿了口茶水。

  後山的茶樹都是野生的,常年與桃花開在一處,多了幾分桃花的清冽與苦甜。

  入口清利,倒是有趣。

  妙峰笑眯眯地看向江燼霜:「往年睿陽王殿下很喜歡後山結的茶葉,早些年還專意溜去後山採茶,被守山的僧人發現,拿著扁擔打了一路。」

  一說起睿陽王的事,妙峰的眉目便更加慈和一些,看向江燼霜的眼神也帶著幾分晚輩的仁愛。

  「你王叔,是個很好的人。」

  江燼霜聞言,放下茶盞,眸光清正:「妙峰法師,關於王叔當年的事……大師您知道多少。」

  妙峰嘴角的笑意淺了淺。

  「公主殿下想問什麼,貧僧心裡大概清楚,」頓了頓,妙峰看向江燼霜,溫和堅定,「但貧僧不能說。」

  「為何不能!?」江燼霜語氣有些激動,握著茶杯的手都不覺緊了幾分。

  趙雲歸見狀,清聲:「殿下。」

  江燼霜深吸一口氣,知道自己失言,緩了緩心神,這才再次開口:「妙峰大師,當年的事,對晚輩而言十分重要,住持若是當真知道些什麼,還請告訴我。」

  妙峰聞言,也只是垂眸,抿了口茶。

  他輕聲開口:「殿下覺得,國師大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