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深處傳來木地板的嘎吱聲響。陸晚吟的手腳並用,在黑暗中向前爬行。
冰冷的地板透過睡裙滲入皮膚,她的牙關不受控制地打顫。
」媽…媽媽…」她的聲音在喉嚨里顫抖,」爸爸…」
父母臥室的門緩緩開啟。陸晚吟看見母親的身影出現在門框間,她想要撲過去尋求庇護。
」我說過了,你要是再吵…」
話音未落,母親的頭顱從脖頸處脫離。
沒有血液,沒有痛苦的呻吟,就這樣乾淨利落地掉了下來。
頭顱在地板上滾動,最終停在陸晚吟的腳邊。
「我就把你做成明天的早飯。」
」啊啊啊啊!」陸晚吟發出尖銳的驚叫,身體癱軟在地。
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試圖用疼痛確認這一切是否是夢境。
無頭的軀體向她逼近,每一步都讓地板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
地上的頭顱開口說話,聲音依然是那樣熟悉,卻又帶著某種詭異的回音。
「為什麼你就不能聽話一些!為什麼你就是要讓我生氣呢!」
陸晚吟蜷縮在角落,雙手死死捂住耳朵。
對不起,對不起!媽媽對不起.........
但那聲音依然穿透她的掌心,直達心底。
無頭軀體在她面前站定。
她能看見母親身上穿著那件最喜歡的碎花連衣裙,領口別著一枚淡雅的胸針。
這些細節如此真實,卻又如此荒謬。
無頭軀體伸出手,溫柔地撫摸她的頭髮,就像小時候那樣。
但現在,這個動作只讓她感到刺骨的寒意。
」不,不要碰我!」她尖叫著躲避,」你不是媽媽,你不是…我的媽媽還在房間裡,她在敷面膜,她…」
「你為什麼就不能聽他的話,好好在這裡生活呢.......為什麼一定要去想起那一切.......」
母親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悲傷,陸晚吟的腦子裡卻逐漸開始變得清醒起來。
淚水划過眼眶,也代表著她已經認清了所謂的現實。
她的手慢慢從耳邊挪開,啜泣聲也逐漸開始停止。
「因為.......因為......」
儘管她的聲音仍舊帶著一絲哭腔,但已經沒有了剛才那種軟弱和不安。
「因為我不能每一次都等著他來救我......如果我一直如此停滯不前,我就不配站在他的身邊!!」
黑暗中,無數的手向她伸了過來,仿佛要將她留在這個虛假的世界。
「別.....別放棄我!!」
陸晚吟想要掙扎,但身體卻無法行動。
【......低頭】
就在這瞬間,一個熟悉的聲音赫然響起。
下一秒,刀鋒划過無頭母親的軀體,整個空間隨之碎裂。
玻璃般的碎片中倒映著陸晚吟的面龐,每一片都映照出她在這虛假世界中生活的片段。
謝謝你.......給了我一個不存在的童年。
「還站得起來嗎。」
墨羽的聲音依舊那麼冰冷,但現在卻讓陸晚吟感覺如此親切。
她揉了揉發酸的鼻子,伸手抓住墨羽遞來的手掌。
指尖相觸的瞬間,一股暖意從手心蔓延至全身。
將其拉起後,墨羽細緻地打量著陸晚吟。
」睡衣不錯,挺可愛。」她的目光停留在陸晚吟的頭髮上:」頭髮很醜,這個顏色不適合你。」
」要你管啊!」陸晚吟下意識反駁,」這個是女高中生最流行的!你不懂潮流!」
話音落下,兩人都沉默了。
陸晚吟突然笑了,笑聲中帶著解脫的意味。
墨羽的嘴角也泛起弧度,那是陸晚吟極少見到的表情。
情緒在這一刻決堤。陸晚吟撲進墨羽懷中,淚水浸濕了對方的衣襟。
她能感受到墨羽身體瞬間的僵硬,但對方沒有推開她。
「我很害怕.....真的很怕......」
墨羽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恩,我知道,已經沒事了。」
「不是的,我是在怕我自己.......因為直到現在,我也很捨不得.....捨不得這個世界,父母,同學,老師.....還有這種生活,但是我知道,這些都不是真的......」
墨羽嘆了口氣說道:「你的潛意識一直在抗拒這裡,如果不是這樣,或許你真的會在這裡度過圓滿的一生,這就是他為我們做的一切。」
數分鐘後,陸晚吟的情緒才稍顯穩定。
墨羽的手輕撫她的後背,動作生澀卻認真。
」別哭了,你把頭髮染得這麼丑就夠讓人心煩的了。」
」嗚…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陸晚吟抬起頭,眼睛通紅。
」事實如此。」
周圍的碎片漸漸消散,帶走了那個虛假卻溫暖的世界。
墨羽的手再一次握住了刀柄,而後提醒陸晚吟。
「跟緊我,要走了。」
墨羽沒有回答。
陸晚吟權當她默許,快步跑回那還未完全消散的房間。
幾分鐘後,她穿著一身整潔的制服出現。
墨羽上下打量著她:」你確定你就穿這個?」
」我是女高中生誒,不穿制服穿什麼~」陸晚吟轉了個圈,」怎麼樣怎麼樣?好不好看,你說無心菜喜不喜歡這種~?」
「.......」墨羽不再搭理她,陸晚吟無趣地咂了咂嘴,然後站在了墨羽的身後。
「準備好了嗎?」
「啊,等一下,我整理一下頭髮。」
「......好了嗎?」
「問你一句啊,小羽毛,你為什麼沒有陷入到虛假的世界裡?」
「我陷入了,但在瞬間就識破了,所以才能來這裡救你。」
「誒!?誒!?不會吧不會吧,這個人怎麼回事,這也太離譜了吧???」
「你到底走不走?」墨羽的語氣里有了一絲怒意。
陸晚吟趕緊閉上了嘴:「恩,抱歉.......」
墨羽手中的刀出鞘分毫,前方虛無的空間立刻碎裂出了一道裂痕,而還沒等兩人靠近裂痕,已經有一個人從裡面摔了出來。
「哎喲。」
霜冉從裂痕撲騰一下摔在地上,正好臉著地。
她一邊揉著臉一邊委屈地說道:「怎麼回事嘛,妾身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們的位置想幫你們打開通道,結果這空間自己碎了.......」
陸晚吟很想笑,但又覺得笑起來很不禮貌,於是咳嗽了兩聲,把霜冉扶了起來。
「是無心菜讓你來的嗎?」
霜冉搖了搖頭:「我就是因為感知不到主人的存在了,所以才來尋找你們,結果發現你們的氣息也非常微弱.......」
聽了霜冉的話,陸晚吟想起來那本畫冊上自動浮現的字。
或許那便是姜槐想要留給自己的話吧。
「真是個蠢蛋........」陸晚吟捏緊了拳頭:「等找到他,必須在他臉上邦邦來上兩拳。」
這時候霜冉也注意到了陸晚吟的制服和頭髮:「......衣服不錯,頭髮有點丑~」
「啊!夠了不要再說我的頭髮了!這是潮流!行了快出發吧!」
陸晚吟煩躁地走在了最前面,霜冉和墨羽對視了一眼。
「真的不適合她。」
「恩~不過她喜歡就好~」
...
...
穿過裂隙的瞬間,空氣變得粘稠而溫暖。
三人的身影在虛無中凝實,腳下踩到了坑窪不平的青石板路。
墨羽第一個認出這個地方。
老舊的街道延伸向遠方,兩側是斑駁的土牆,牆角堆著幾堆瓦礫。
幾個孩童蹲在路邊,用石子劃著名什麼圖案。
」這裡是宜縣。「她轉向同伴,聲音罕見地帶著遲疑,」姜槐的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