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死城

  瀘城在封鎖線內已化作人間煉獄。

  這座中等規模的城市被鐵絲網與封鎖帶分割成三個同心圓。

  最外圍是協會的行政區。

  臨時搭建的白色帳篷在鋼筋混凝土的建築間排列,每頂帳篷都標註著不同部門的編號。

  門達羅薩實驗室的標誌在最大的一座建築外牆上格外醒目,玻璃幕牆反射著陰沉的天穹。

  門達羅薩的首席研究員站在實驗台前,她臉上的護目鏡滿是水霧。

  面前的培養皿中,一團黑色的組織正在蠕動。

  這是今天第三百八十個被死亡疫病給徹底扭曲的「屍體」。

  但她不敢停下,因為住院部還有一百多名等待救治的病人。

  低級戒嚴區像一道灰色的環帶,將內外城市隔開。

  軍用卡車每天定時駛入,運送食物和必需品。

  守衛的覺醒者佩戴著特製的面罩,手中握著經過改裝的隔離槍。

  他們不得不對任何試圖逃離的人開火,哪怕那是孩子。

  一名軍人蹲在牆角,摘下面罩乾嘔。他剛剛不得不對一個想翻牆的少女開槍。那是他的鄰居家的孩子。

  低危區已經沒有任何醫療設施,只有一群等待死亡的人。

  一開始他們還會互相幫助,分享食物和藥品。

  但隨著病毒進化,理智逐漸被剝奪,人性被一點點吞噬。

  在一座廢棄的醫院裡,醫院的走廊牆壁上斑駁著深褐色的痕跡。

  一位身著白大褂的醫生站在病房門口,左手拿著記錄本,右手握著已經寫到盡頭的鉛筆。

  他的白大褂上沾滿了暗沉的污漬,胸前的口袋掛著一個模糊不清的工作證。

  將衣袖撩開,手臂已經幾乎一片漆黑。

  那是感染的痕跡,正在一點點吞噬著他的皮肉。

  醫生知道自己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但他仍然堅持著完成最後的記錄。

  病房裡,一個女孩蜷縮在床上。

  她的母親倒在床邊的地上,雖然屍體還在抽搐,已經沒有了呼吸。

  醫生知道那是因為死亡疫病正在慢慢腐爛她的屍體,就如同蛆蟲啃食腐肉也會讓屍體顫抖一般。

  女孩的眼睛空洞地望著天花板,乾裂的嘴唇微微顫抖,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醫生走到女孩床邊,強撐著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要在這個世界上…留下點什麼嗎?」

  女孩緩慢地轉過頭,目光落在醫生腐爛的手臂上。

  她想說些什麼,卻只能發出微弱的氣音。

  醫生看著窗外。那裡本該是遊樂園的方向,曾經歡聲笑語的地方,現在只剩下一片死寂。

  他想像著女孩穿著漂亮連衣裙,父母陪伴著她玩耍的場景。

  但這些畫面只能永遠停留在想像中了。

  在對面的牆上,密密麻麻地刻滿了文字。

  有人寫下對家人的思念,有人留下最後的懺悔,還有人只是簡單地寫下自己的名字,仿佛在向世界證明:我曾經存在過。

  一位老人跪在牆角,雙手合十,嘴裡念誦著聽不清的經文。

  另一個中年男人抱著早已死去的妻子,絮絮叨叨地說著往日的回憶。

  醫生從口袋裡掏出一支新的鉛筆,遞給女孩。

  鉛筆在他顫抖的手中顯得異常沉重。

  ......這支筆,可能是我能給予的最後一點溫暖了。

  女孩接過筆,用盡全身的力氣在病床旁的牆上寫下:」媽媽,等我......」

  醫生看著那歪歪扭扭的字跡,眼眶濕潤了。他知道,這可能是這個女孩在世界上留下的最後痕跡。他想起自己一直堅持的原則——對病人永遠要說實話。但此刻,這個原則顯得如此殘忍。

  他蹲下身,輕輕摸了摸女孩的頭髮:」你寫得很好,閉上眼睛......你的媽媽已經來接你了。」

  女孩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感染後第一個笑容。

  隨後,她的手無力地垂下,鉛筆滾落在地。

  醫生顫抖著拿起記錄本,機械地記錄下死亡時間。

  他的筆尖在紙上留下深深的劃痕,就像是要把所有的絕望都刻進這最後的記錄里。

  在牆上,女孩歪歪扭扭的字跡旁邊,醫生補充了一行:」願這個世界不會忘記我們。」

  ...

  ...

  低危戒嚴區的崗哨之前。

  喪服女人望著眼前的畫面,雙手合十。

  她的姿態莊重而肅穆,卻又帶著難以言喻的諷刺意味。

  在她的祈禱中,死亡的氣息正在逐漸濃郁。

  【死亡並不是一切的終點,死亡之後將會迎來新生,死亡和新生永遠如影隨形,但是我......】

  她深邃的眼眸中盈滿悲傷。

  【我背棄了雙生的道路,將自己的另一半永遠埋葬在死亡的陰影中。空虛、孤獨、寂寞…監獄給予的力量根本無法填補這片虛無,我是永遠無法得到救贖的陰影】

  墨色的淚珠從她眼角墜落,觸及地面的瞬間,大地開始腐化。

  疫病的力量如同漣漪般擴散,改變了一切。

  原本被重裝武器震懾的人群開始蛻變。

  他們的形體扭曲,精神崩壞,發出非人的嘶吼。

  某種深邃的意志驅使著他們,朝著關卡發起衝鋒。

  他們怒吼著,尖叫著朝著關卡衝去。

  覺醒者早已布下寒霜陷阱。

  這是最後的慈悲,既是對死者的憐憫,也是對士兵的保護。

  至少他們不必親手抹殺曾經宣誓守護的人民。

  【如果這些存在還能被稱為人的話…】

  黑色的花朵在女人腳下綻放,蔓延的藤蔓穿透冰層。

  被困的屍體產生異變,震碎寒冰的牢籠。

  他們的身軀變得猙獰怪異,已經完全失去了人類的形態。

  女人的面容帶著溫和而疲憊的神色,注視著關卡後方的守衛者們。

  【現在,他們不再是你們的同伴了。】

  槍聲劃破死寂,如同一場血色交響樂的序曲。

  變異的群體沖向防線,士兵們終於扣動扳機。

  子彈撕裂扭曲的血肉,黑色的花朵在彈坑中綻放。

  ...

  ...

  腐敗的街道上,瑤瑤輕盈地穿行。

  她身著一襲自己改良的短款道袍,一雙白嫩的長腿暴露無遺,手裡還握著一根青玉菸斗。

  刻滿符文的菸斗冒出青色的煙霧,在死寂的空氣中緩緩盤旋。

  她目光掃過街道兩側。

  那些曾經是人的存在正在進行著機械式的繁殖行為。

  他們的動作毫無意義,只是在重複著本能的殘片,就像被病毒操控的提線木偶。

  瑤瑤深吸一口煙,任由帶著符文之力的煙霧充盈肺部。

  煙霧中包含著驅邪的力量,能夠淨化周圍的死氣。

  但在這片已經徹底淪陷的區域,這點淨化之力就像是往沸騰的油鍋里滴入一滴水。

  突然,十餘個感染者察覺到了她的存在。

  他們扭曲的軀體轉向瑤瑤,眼中閃爍著病態的渴望。

  在病毒的驅使下,這些存在將瑤瑤視為新的繁殖溫床。

  瑤瑤嘴角掛著冷笑,手中菸斗輕輕一抖。

  青色的菸灰飄落,每一粒都蘊含著焚天之力。

  菸灰飄落在感染者身上,立刻引發劇烈的燃燒。

  他們甚至來不及靠近瑤瑤,就被超高溫度燒成了焦炭。

  她邁著從容的步伐,踩過那些焦黑的屍體。

  菸斗中的火光映照著她冷峻的面容。

  」化為煙塵,便是你們最好的結局。」

  話音未落,又有更多的感染者被吸引而來。

  瑤瑤眼中浮現出一絲厭煩,菸斗在手中轉了個圈。

  「這些東西,連成為我菸斗中焚香的資格都沒有。」

  青色的火焰在街道上蔓延,將一切異變的存在都化作灰燼。

  瑤瑤繼續前行,菸斗中的火光在她眼中投下深邃的陰影。

  「既然已經不再為人,那鬼道便是你們的唯一去處,何必那麼麻煩,把一切燒乾淨,不就完事了嗎。」